眼前的女孩噙著笑,微卷長髮鬆軟散在胸口,嫣紅唇瓣略微濕潤,從頭到腳嬌嬌白白,透著和往常不同的嫵媚。
藍欽垂在身側的雙手攥緊,掌心裡沁出汗,怔怔凝視著,注意力完全被她佔據。
小魚在說什麼?
不能……怪她?
她根本不需要擔心,無論什麼事,他都不可能怪她。
藍欽張了張口,喉嚨深處難以自抑地研磨出一點艱澀的氣音,他聽到,唇角無措地用力抿住,有些倉惶地落下眼簾。
真是……難聽。
他怎麼能在桑瑜的面前,發出這種噪音。
藍欽剛想轉身避開她的視線,就見到她突然動了,朝他走近兩步,停住,接著——脫掉了腳上的棉麻拖鞋。
他本能地想要阻止。
桑瑜動作更快,小巧白皙的腳趾蹭了蹭,把拖鞋推遠,赤著一雙腳直接踩在地板上,光裸小腿一提一抬,向他靠近。
空氣彷彿變得黏稠,被她纖軟的身體攪動著,藍欽呼吸漸重。
「欽欽,你看看我,」桑瑜撫著裙襬,聲線綿甜,「好看麼?」
藍欽耳尖肉眼可見地開始變紅,指尖抓住寬蕩的褲腿,抵不住蠱惑抬起眼,她離他更近了,不足半米,伸手就能觸碰到。
他點頭,睫毛急顫。
桑瑜心口跟著他的睫毛一起顫,狀似為難地揪了下腰間,「可是你不覺得,腰圍好像大了一點嗎?」
藍欽以為是自己選錯了尺碼,急忙看過去。
她腰肢細窄纖薄,不盈一握,裙子薄薄的蕾絲恰到好處貼合,曲線流暢。
藍欽耳朵全紅了,正想搖頭,桑瑜已經一小步上前,牽起他的手腕抬高,把他兩隻隱隱發熱的手,端端正正放在了自己的腰間。
藍欽腦中轟然一炸,手掌像驀地被高溫點燃,融化了一樣黏在她的腰上,不敢貼近,不忍鬆開。
耳邊是她微啞的、苦惱的聲音,「欽欽,光看怎麼知道,你摸一摸,才能確定是不是大了。」
藍欽緊抿的唇略略張開,汲取稀薄的氧氣。
手卻有了自主意識,緩緩收攏,扣住,捨不得放。
小魚的……
小魚的腰。
桑瑜心跳如鼓,略仰起頭,盯著他滾動的喉結,「摸到了嗎?是不是大了?如果不合適,要去換的……那麼貴,我不可以讓你白白花錢呀……」
藍欽全身血液都湧到一雙手上,順著她的話,輕輕撫摸兩下,連脖頸和鎖骨都紅了一片。
他眼角暗暗泛起潮氣,不知所措地小幅度搖頭。
不大,剛好,小魚穿著,特別美,美到讓他……
不願意她穿出去,給別人看到。
藍欽口乾舌燥,蒙了霧的目光落在她一雙白生生的腳上,腦中終於清醒些許,想俯身去給她撿拖鞋。
桑瑜拉住他,「拖鞋跟裙子不相配,我特意脫掉的。」
藍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打字,唇無聲開合,「冷。」
桑瑜一笑,眼中光影流轉,攀住他的手臂,「為了漂亮,冷算什麼,不過——還有一個辦法,既漂亮,又暖,我可不可以試試?」
藍欽當然答應。
「欽欽,你先說,我重不重?」
他急忙搖頭。
不重!太瘦了。
「那——你能承擔得住我麼?」
藍欽吐息熱燙地跟她對視,怎麼……承擔?
桑瑜輕輕抬起腿,雙腳踩在了他的鞋面上,身體自然站立不穩,只好往前一撲,毫無辦法地環住了他的腰背。
這個懷抱……
她又回來了。
嘴上歉意地說著「對不起啊我站不住」,心裡翻騰得堪比炸開的小油鍋。
終於……終於!
她主動撲進來了!
桑瑜埋在他胸口,手在他清瘦的背上來回撫摸,簡直神清氣爽,通體舒暢,這些才是她真正想對藍欽做的。
不是揉揉頭摸摸臉那麼簡單,她想盡情做數不清的壞事,讓藍欽為她心跳臉紅,動情動欲。
但她的欽欽太簡單,值得最耐心的循序漸進,她不能——
安靜到只有心跳的客廳裡,突兀地響起了沉悶的嗡嗡聲。
桑瑜那點旖旎到不行的小心思被活活扯斷,她不滿抬起頭,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廚房?
桑瑜眨眨眼,神經一下子抽緊,記起是湯鍋上的警報器,她慌忙拍拍藍欽,「欽欽!快快快,燉的湯好了!再不關火要溢鍋了!」
藍欽被她摟著,基本喪失行動能力。
但聽到桑瑜的驚呼,身體自動的反應比他想像中更及時,他用出全部力氣,略低下身攬住桑瑜的腿,把她整個人往起一抬,抱住。
桑瑜離地騰空,感覺到他手臂隱隱的抖,嚇得叫了一聲,「不行我太重了,你放下!」
不能放,小魚腳會冷。
拖鞋太遠了,來不及撿。
只有他……
只有他才可以抱著小魚過去。
藍欽抱穩懷裡的人,不敢跑,怕自己撐不住會摔了她,盡最大可能快步走到廚房,推開門,剛高興他做到了,下一秒,爐灶上跳躍的微藍火焰就無遮無擋,猛地闖進他的視野。
無邊無際的火。
竄上他的衣服,他跌在地上翻滾,縮進唯一能夠容身的破亂角落,濃重煙塵和橙紅的火星,源源不斷擠進他的口腔咽喉……
藍欽定在原地,扶著門把的手掌繃住,骨節嶙峋。
「欽欽?」
桑瑜低頭看到他臉色煞白,循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落在烘著鍋底的刺眼火苗上,她瞬間瞭然,在他懷裡扭了下身,用自己把爐灶擋得嚴嚴實實。
裝滿甜膩的心頓時摻了苦。
「沒事沒事,做飯的而已,」她藉著角度,攬住他的頭,在他柔軟髮梢上一下下安慰地揉摸,「上面燉的是我們欽欽的晚飯,等下就吃掉它,一點也不可怕。」
藍欽胸口起伏,額上爬滿冷汗,在她臂彎間無助地蹭蹭,忍住顫慄,悶著頭走去爐灶邊。
他不看火,只看開關,快速伸手,關掉天然氣,馬上收回來,迫切地重新抱住她,埋下頭,貪婪地渴求她溫暖清甜的氣息。
桑瑜想到他為什麼會怕,可能經歷過的場景……眼裡濕了一層,不說話,老老實實讓他依賴。
她能理解,能想像,能體會。
當年她爸爸……就是葬身在一場大火裡。
桑瑜順著他的背,無聲無息給他懷抱。
直到——
藍欽的手臂堅持不住,徹底脫了力。
他紅著一張臉,被桑瑜果斷推出廚房外,懊惱地靠在門邊默默難過。
有些生氣地狠狠按住自己沒用的身體。
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有抱她的機會。
他自我厭棄到眼眶發酸,又起身趕去小魚之前站過的位置,撿起拖鞋,把廚房門打開一條縫,一隻一隻推進去。
推完看了看,小魚沒有過來穿。
藍欽挫敗地抱膝蹲在外面,蒼白著臉,敲了敲門,製造聲響。
一下兩下,是叫小魚。
三下四下五下六下,是過來穿鞋。
「聽見啦——」桑瑜在裡面調整好情緒,揚聲回應,「這就穿。」
藍欽濡濕的長睫動了動,抬頭望著玻璃門裡她朦朧的身影。
她……能懂他的意思?
桑瑜把湯粥擺好,試了試溫度,太燙,打算先晾一晾,端起另一盤切成小方塊的蒸奶糕,穿上鞋,打開門。
她的巨型大貓咪就溫溫馴馴蹲在門口,異色眼瞳裡流光溢水,有低落,有堅忍,更有依戀。
桑瑜乾脆也蹲下,兩人相對,她小小一團,比他縮了好幾圈。
她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哄他逗他,讓他忘掉苦痛。
桑瑜捧起盤子,雙眼明媚,「給你蒸的奶糕,很香,要不要嘗嘗?」
藍欽點頭。
桑瑜纖細指尖捏起一塊,遞到他嘴邊。
藍欽張口接住,溫熱香甜在唇齒間化開,他眯了眯眼,盯著桑瑜手指上殘留的碎屑,喉嚨難忍地滾動。
他……他竟然想……
桑瑜手裡正好攥著紙巾,順便一抹,不等他想完,擦掉了。
藍欽眸光轉暗。
桑瑜含笑挺起背,雙手拄著地面,湊近他,「欽欽,我手碰了地,弄髒了,奶糕好吃的話,你能不能給我也嘗一下。」
隱約交纏的一呼一吸,溫度灼人。
藍欽心跳劇烈,拾起一塊奶糕,盯著她紅潤飽滿的唇,試探著餵過去。
桑瑜張唇咬住,他手指無處可放,想要收回。
手腕卻被輕柔地扣住。
「還有一點呢,」他聽到她說,「不能浪費。」
話音落下,桑瑜紅唇微啟,潔白貝齒間露出一點粉潤舌尖,濕濕軟軟,刮過他沾著奶糕碎屑的指尖。
藍欽全身猶如通了電,從手指蔓延開的酥麻酸癢,直直扎進心底,湧向身體裡每一點深藏著愛意的隱秘角落。
桑瑜舌上殘存著他的溫度,心快蹦出喉嚨口。
但必須裝得像條淡定的大尾巴狼。
她歪了下頭,「不能浪費,記得了嗎?」
藍欽讓她有意無意欺負著,整個人快被煮熟,斂著唇悄悄後悔,他……他學會了,重來一次行嗎?
他伸手推了推奶糕的盤子,想要桑瑜再餵他一塊。
桑瑜捏捏他,忍住衝動,端起盤子走了。
不能操之過急。
一下子進展太快,欽欽會消化不掉,今天學會一樣,明天——繼續教。
當晚桑瑜又輪到夜班,藍欽一直把她送到電梯口。
等電梯時,桑瑜側頭看他,注意到他的手指,目光不禁一跳,「你手怎麼了?!」
不知什麼時候貼上了創可貼!
藍欽往身後藏了藏,給她解釋,「畫圖……磨到了。」
其實是……被她舔過的,他怕弄髒,怕洗掉,就包了起來……
桑瑜沒多想,叮囑他小心,很快又發現不對,追問:「欽欽,你幹嘛把家居服換掉?在家穿襯衫不難受嗎?」
藍欽這點心事揣了整晚,到了最後關頭,再也沒法憋著,給她打字,「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值夜班。」
桑瑜意外,「跟我去值班?」
藍欽點頭,「我保證不吵你,就在裡面休息室畫圖。」
「為什麼?」
藍欽看看電梯變化的數字,盼著慢一點,「晚上你一個人會無聊,害怕。」
護士站他去過,深夜事情少,就一個人在。
空空蕩蕩很孤單。
他自己在家裡過夜……也很孤單。
之前不敢提,但今天……小魚和他更親近了,他甚至有了不切實際的奢想,小魚是不是……對他有一些好感。
他不願意跟她分開。
桑瑜看看表,再看看藍欽沒什麼血色的唇,選擇搖頭。
「你需要好好養身體,不能亂跑,在護士站一整晚都沒地方睡,熬一夜過來,下周又沒法去做檢查了。」
電梯到了十六樓,「叮」一聲打開。
桑瑜走進去,「快回去,早點睡。」
藍欽緩緩點了頭,聽話地垂眸。
電梯門關閉,他的身影消失,桑瑜再也撐不住,一把摀住胸口,小妖精……委委屈屈的樣子快把她戳死了。
可他身體還弱著,總不能真往康復中心裡帶。
桑瑜皺眉走出單元門,抬頭望瞭望樓上的燈光,抓心撓肝地惦唸著被扔下的某人。
陳叔就在車裡等。
桑瑜呼了口氣,準備走去車邊,貼身放著的手機震了一下,收到兩條微信。
程遲:「小魚,今天我也值夜班,等等過去找你。」
程遲:「你不肯讓我請你吃飯,我只能帶點夜宵,給你賠罪。」
桑瑜滿腹柔腸全沒了。
想起程遲這幾天有事沒事的微信轟炸就頭疼。
誰要他賠罪啊,要不是他在市醫院跟人亂說什麼初戀,至於讓她平白受這種莫名其妙的風波?
桑瑜憤憤回覆,「不用,你還是自己留著吃吧。」
程遲秒回:「小魚別鬧,我還能教你數據庫操作,帶你下周考試上分,穩坐第一。」
桑瑜嫌棄,「用不著。」
她回完把手機揣進兜裡,不再去理,湧上煩躁的心再次被藍欽佔滿。
被程遲一攪和,感覺精神都受到了污染,急需欽欽美顏淨化撫慰。
桑瑜咬咬牙,有個小念頭躁動難安,她就算不能帶欽欽去值班,至少應該告訴他,這一晚上,她會想他的呀。
明早回來,再問欽欽有沒有一樣想她。
互訴想念——第二件事也就順便教會了。
桑瑜下定決心,跟陳叔打聲招呼,飛快地轉身上樓,乘電梯直奔十六層。
電梯門打開,桑瑜剛想邁出,卻驚呆在原地。
藍欽仍舊站在她走時的位置一動不動,背靠著牆,微微彎著背,一下下摩挲著手指上的創可貼,他半邊身藏在燈光照不到的暗影裡,滿身落寞孤伶。
像被深愛的主人,遺棄在了空無一人的走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