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的詩?也是濟慈的嗎?」
「瑪格麗特·杜拉斯。」
「哦。謝謝。」
「睡吧。」
第二天的早晨,在亨特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什麼在他的額頭上碰了一下,接著他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嗯?」亨特揉了揉眼睛,這才想起昨晚上溫斯頓是在自己房間裡睡的。
他應該是離開酒店去機場了。
亨特伸了個懶腰,起床之後去餐廳吃了早餐。
他記得馬庫斯先生的提醒,今天必須給奧黛麗送花。
酒店附近的路上正好開著一家花店。新鮮的花朵在晨光中顯得讓人很有保護欲。
亨特揣著口袋看了看,花店裡的女孩走過來問他想要買什麼花。
「嗯……不要紅玫瑰,其他的好看就好。」
「還以為你是要給心儀的女性買花呢,原來不是啊。」
亨特愣了愣,是啊……自己明明一直都很喜歡奧黛麗·威爾遜,為什麼剛才要脫口而出「不要紅玫瑰」呢?
「洋牡丹、金魚花、滿天星的搭配你覺得怎麼樣?」
「很漂亮!」
亨特笑著回答。
「要不要寫卡片?」
「當然要!」
亨特接過卡片和筆,昨晚溫斯頓教自己的那首詩是什麼來著?
我遇見你。
我記住你。
這座城市天生適合戀愛。
你的靈魂天生適合我。
亨特笑了笑,抬起筆思考了幾秒鐘,然後認真地寫下幾行字,落上自己的名字,將它放在了花裡,並且囑咐了花店將花送到奧黛麗的酒店房間。
他也要收拾一下,準備飛下一站比賽的目的地日本了。
到了機場,亨特覺得很無聊,他一邊玩著消消樂,一邊站在飲料機前考慮到底是買瓶可口可樂還是百事可樂。
「我真的等了你很久。其實如果你喝得下,我可以把飲料機裡所有飲料都買給你,我只是想要一瓶果汁而已。」
略帶調侃的聲音從亨特的身後響起。
他一回頭,就看見歐文那雙漂亮的眼睛。
「哦……歐文……你要買飲料?」
「嗯哼。起初我以為你是有選擇恐懼症,但現在看來,你只是喜歡擋著別人。」
「你可以早一點叫我的。」亨特不好意思地讓開。
「沒關係,我站在你身後不到三秒鐘。」
歐文拿著飲料轉過身朝亨特笑了笑。
「等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
「你上一次說過,如果我能在正賽裡贏過唐納德的話……」
「我就請你去派對。」歐文回答。
「你還記得就好!」
「我的趣味比較惡劣,你確定要來玩?」
「不是什麼捆綁派對就好……」
歐文笑了:「看不出來你口味這麼重。到了東京,你的車隊有休整時間嗎?」
「嗯,第一天。」
「我來接你。」說完,歐文就拎著飲料走了。
「你來接我?你知道我在哪裡?」
這傢伙明明臉他的手機號都沒有!
也許勞倫斯·歐文就和唐納德所說的一樣,表面上看起來可親隨性,其實並不打算和任何人接近。
就在這個時候,亨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亨特狐疑地接通,歐文的聲音傳來。
「臭小鬼,你是不是覺得我在耍你?」
「誒,你怎麼有我的手機號碼?」
「你覺得呢?」歐文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笑意。
「哦,我知道了——唐納德給你的!」
「到了酒店之後,給你兩個小時。兩小時之後你要是出不來,我們的約定就作廢了。」
說完,手機就掛斷了。
亨特忽然覺得,歐文這傢伙也許非常任性。兩個小時?哪裡足夠馬庫斯嘮叨啊!
當亨特上了飛機,果然發現歐文和自己是同一架航班,只是他一坐下就拉上眼罩睡覺,自己連打個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就像是假裝互相不認識一樣。
到了東京的酒店大堂裡,亨特發現歐文和他的車隊也是住在同樣的酒店裡。
歐文全程戴著墨鏡,揣著口袋,半仰著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巨星出行。他比亨特早辦理完入住手續,走向電梯的時候,朝亨特比了兩根手指,意思在提醒亨特,過時作廢。
馬庫斯果然開始嘮叨了,亨特在心中翻了一萬個白眼。
「東京是很特別的地方,這裡某些行業特別發達!」
「謝謝提醒,我會去好好領略的。」亨特點頭道。
「喂!我是要你好好待在酒店休息,別老想著出去玩!不要過分消耗自己的精力!明白不明白!」
「那我們來到東京是為什麼?」亨特感到很失望。
「為了比賽!」
兩個小時根本不夠他說廢話啊。
亨特掏著耳朵將行李放回自己的房間,再一看,距離和歐文約定的時間只剩下五分鐘了。
這時候,亨特的手機響了,是歐文打來的,他只說了一句話:「下來。」
亨特趕緊沖出房間,按下電梯,而酒店門口看見一輛囂張的保時捷911,還有戴著墨鏡仰著腦袋曬太陽的歐文。
亨特沒有打開車門,直接跳進副駕駛的位置上,將安全帶拉上。
「我們去哪兒?」
「到了不就知道了?」歐文側過臉來一笑。
亨特忽然有一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亨特的手機響了起來,號碼顯示是溫斯頓。
心臟沒來由的一顫,亨特將手機接通:「喂——你是來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到東京的嗎?我已經到了哦!」
亨特咧著嘴巴笑了起來。
「嗯。」溫斯頓的聲音是平靜的。但哪怕只有一個音節,亨特也能聽出淺笑中帶著包容的意味。
「喂,是你打電話給我,然後你就嗯一聲,沒了?」
「為什麼你沒有把我教你的那首詩寫在卡片上?」
「嗯?什麼?」亨特有點摸不著頭腦。
「剛才奧黛麗·威爾遜對法拉利做了賽前採訪。她提到你送給她的生日卡片,讓她畢生難忘。」
「是嗎……我都不記得自己寫了什麼了啊!」亨特笑著說。
「你寫的是,但願我五十歲的時候,你依舊美麗如少女。」
「不好嗎?」
「其實你是根本記不住我念給你的詩吧?」
「喂,不要小看我的記憶力!我想了一下,你念給我的那首詩根本不適合奧黛麗·威爾遜。」
「為什麼?」
「我要留到求婚的時候用。」
「求婚?但願你記得住。」
不知道為什麼,亨特覺得手機那一端一定是頷首淺笑著的。
我記不住那首詩,你有那麼高興嗎?
掛掉電話,亨特才發現歐文一直帶著若有深意的笑容看著他。
「和誰打電話?」
「啊……是范恩·溫斯頓那個傢伙啦!」亨特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哦?還真是稀奇……我還以為范恩·溫斯頓的手機裡不會存任何人的號碼呢。看來傳言說他為了你懟了你們車隊的麥迪,是真的了?」
「你說酒店裡?其實還好……」
「不是酒店。當然也跟酒店裡他放的話有關。他不是說只要麥迪上場,就會送他出賽道嗎?」
「你是說奧地利站的比賽?怎麼可能——麥迪被套圈,溫斯頓只是剛好從他身邊經過而已。而且是他通過之後,麥迪才沖出賽道的啊!」
歐文笑了,他身長手臂,在亨特的腦袋上彈了一下:「雖然從規則的角度來說,沒有辦法判罰他犯規,但是他利用經驗造成了麥迪的惶恐,麥迪以為他會從左側通過,但是他卻欺騙了麥迪,導致麥迪轉向失誤。」
「不可能吧……就算當時他放過話要懟麥迪出賽道,也不至於真的那麼做啊。他和麥迪無仇無怨,排名甩了麥迪幾條街啊!」
「因為他是范恩·溫斯頓,言出必行。你要小心啊,亨特。」
「什麼?」
「這樣的男人,如果你拒絕他了,他不會放過你。」
隔著墨鏡,亨特看不清歐文的眼睛,但他的笑容帶著一絲邪氣。
「我怎麼覺得你在幸災樂禍啊?」
「我是啊。」歐文大方地承認。
「可是……我覺得你說的話有問題——我能拒絕溫斯頓什麼啊!」亨特一頭霧水。
歐文還是笑:「我只知道,我第一次見到范恩·溫斯頓給某個車手而非車隊工作人員打電話。」
「我們是朋友!」
「哦,他進入一級方程式這幾年,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有朋友。」
「好吧……」
車子在十字路口停了下來,歐文撐著車窗看著亨特,用有幾分認真的語氣說:「亨特啊……我剛才對你說過的話,你記住了沒有?」
「什麼話?」
你說了那麼多句有的沒得,到底指的是哪句話?
「我說不要拒絕溫斯頓,否則他會硬來。」
紅綠燈變化,歐文將車開了出去。
「硬來?你怎麼說的我好像被他追求的女人?」
「一半是對的,一半是錯的。」
歐文還是說一半,留一半,笑得讓人討厭。
亨特很想認真地與歐文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但是車子卻在一個會所前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
「新宿。」
「就是有很多穿著女僕端著託盤坐在我腿上那種會所?」亨特露出萬分期待的表情。
「你是不是低俗電影看多了?」歐文將車鑰匙扔給身著西裝的泊車小弟,將墨鏡摘了下來,「走吧。你得提升一下自己的品味了。」
亨特不明就以地跟著歐文走了進去,這才發現裡面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那是一個巨大的T台,所有的賓客都坐在T台的兩端。燈光明亮,音樂聲帶著某種特別的節奏。
「這裡是時裝發佈會?」亨特失望了起來。
發佈會上的模特,都是給看不給摸啊!沒意思!
「時裝發佈會?那多沒意思。」歐文抬起胳膊,搭在亨特的肩頭,「小傢伙,如果你今天玩的開心,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保證以後讓你更開心。」
亨特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結合之前歐文在路上說的那些不清不楚的話,亨特沒好氣地說:「反正我是不會讓你硬來的。」
「我直的很,可不像你。」歐文斜著眼睛看了亨特一眼。
「我也直得很!」亨特萬分不滿說。
「你以前也許直的很,以後怎樣誰知道呢?」歐文扯著唇角,在燈光下漂亮的可以。
就連對面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朝著歐文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亨特來勁兒了,拍了拍歐文的肩膀咧著大大的笑臉:「哈哈哈!對對對!你直得不得了!只有女人對你拋媚眼!」
「喂,你沒看出來,那個男人是對你有意思嗎?」歐文神色曖昧地朝亨特看去。
「啊?怎麼可能——我可長得沒你好看!」
「你讓其他雄性有征服欲啊。」
說完,歐文就將亨特的腦袋一把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原本帶著笑意的眼睛驟然冷了下來,與對面的西裝男對視。
西裝男在視線之戰中敗下陣來,不得不側過臉回避歐文的目光。亨特不解地繼續看著對方,而歐文則用手捂住了亨特的眼睛。
「還看?我剛警告了對方,你就一直追著他看,你這是在告訴對方你是可以追求的,懂嗎?」
「什麼?這到底是個什麼走秀啊!」
男人之間還能互相拋媚眼!刷開新世界!
「走秀?我不是說了帶你來參加派對嗎?這個派對的主題是『美女與野獸』。一會兒走上台來的,可能是美女,也可能是野獸。如果你喜歡誰,就注意一會兒的拍賣會。拍賣的標的是美女或者野獸的時間。一旦拍下來了,是不會退換的了。所以擦亮自己的眼睛,不要選錯了。」
「拍賣?」亨特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在法拉利的慈善晚宴上溫斯頓買下了自己的棒球帽。
「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來到這裡的幾乎都是各行各業的成功人士。」
「哦……衣冠楚楚的……」
「是衣冠楚楚的慈善家。所有拍賣所得,將會用於救助非洲貧困地區的孩子。」
「啊?」亨特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這個紙醉金迷的派對搞出什麼拍賣,竟然還有這麼「高尚」的目的?
「這就是這個會所經營者的巧思了,讓那些有錢人愉悅地捐錢。所以,亨特,如果你看中了某個對象並且拍賣到了對方的時間,是不允許在這裡滾床單的。這是這個派對的原則——拍賣的是時間,不是身體。」
「那有什麼意思?只能說話聊天嗎?」
「還能接吻啊,除了滾床單。如果你吻技好,對方願意把手機號碼留給你的話,你可以在會所外展開追求達到你的目的。」
「我忽然不理解你們有錢人的追求了。」亨特晃了晃腦袋。
就在這個時候,音樂響起,身著華服的高挑女子一個又一個走了出來。
她們有的金髮藍眼,有的留著棕色的大波浪,還有黑髮的亞裔女子。
她們的腿部線條曼妙而優雅,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點上。
所有的客人們都抬著下巴睜大眼睛,仿若仰望神台。
「她們真漂亮啊……」
明明都是美女,野獸在哪裡?
接著,一個留著棕色短髮的女孩兒一身長擺的水藍色長裙向著賓客們走來。
她的皮膚白皙,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讓亨特沒來由的一陣心臟下沉。
她轉身時,長裙掀起波浪,她的視線掠過亨特的臉頰,露出了一抹笑容。
亨特完全愣住了。
而在那之後,無論再有任何漂亮的女孩從他的面前走過,他都忘記不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還有那空靈的氣質。
將近一個小時的走秀之後,賓客們都快要等不及了。
「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留著短髮穿著水藍色長裙的女孩兒?」歐文覆在亨特的耳邊問。
「嗯。」亨特點頭,「我能拍賣到她的時間嗎?」
如果是她,能夠安靜地聽她說話,亨特也不會覺得無聊。
「我覺得她應該很貴。」歐文笑著回答。
「這樣啊……好可惜。」
亨特歎了一口氣,想起法拉利慈善晚宴上的拍賣價格,那個女孩的價位是肯定會突破上萬美金的。
而且這裡明顯是燒錢的地方。
「我可以請你。」歐文回答。
「不……不用了!」
這麼大的花費,亨特不可能讓歐文請自己。
「不用擔心。我找得到人還給我。」
就在這個時候,剛才如同紐約時裝周走秀的音樂變了,放緩,拉長,像是在長久的忍耐之後發出的聲音,聽得在場的賓客們一陣喉間嘶啞。
而臺上的女孩們扭動著腰肢,T臺上竟然升起了一根又一根的鋼管。
她們扯掉了腰間的長裙,徹底放飛自我各種令人發瘋的姿態,讓人心臟都要裂開。
亨特睜大了眼睛,而那個棕色短髮的女孩兒繞著鋼管轉了一圈,從頸部到背脊再到腰部繃出妖嬈的線條,亨特也從沒想過這世上有人能集性感與清純於一身。
當音樂停止,所謂的拍賣會即將開始。
「每個女孩被拿出來拍賣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如果你得到了她,就要盡情地吸引她,分秒都很珍貴。否則一旦離開這裡,你可能再沒有機會見到她。」歐文提示說。
但是第一個女孩兒的相處時間就被拍賣到了三萬美金,令亨特咋舌。
價格也越來越高,最高幾個已經到了六萬美金。
亨特側目看向歐文,這傢伙撐著下巴,唇角上的笑意不減,就像欣賞藝術品一般欣賞著每一個女孩。
當一個黑色長髮的女孩來到台前的時候,歐文舔了舔嘴唇,毫不猶豫地抬手競價。
最後價格竟然飆到了七萬美金,亨特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揮金如土」了,而那個黑髮女孩的三個小時也終於屬於歐文了。
「別擔心,你想要的我也會幫你的。」
終於到了那個棕色短髮的女孩來到了T台的最前端,氣氛瞬間熱烈了起來。
她的底價就是三萬美金,競價的聲音此起彼伏。
而她則低下頭來,看向亨特的方向。
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仿佛醞釀著汪洋大海,將亨特淹沒。
她的名字叫做「妮基」。
妮基向他羞澀地一笑,目光中滿懷期待。
但是亨特卻難過了起來,因為價格已經上升到五萬美金了。
「她好像很喜歡你。」歐文撐著下巴說。
「我的年薪才二十五萬歐元……」
「你拿到了積分,車隊給你的分紅應該也不少。花到哪裡去了?」
「我小時候的房子被拍賣抵債了。我想把它買回來。」亨特低下頭來,不敢與妮基對視,「我現在很後悔,前三站比賽沒有竭盡全力……不然我就會有更多的分紅。」
「你真可愛,亨特。」歐文忽然扣住亨特的手腕,將他的手舉了起來,「六萬美金!」
「喂——」亨特驚訝地看向歐文,對方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跟我一起玩兒的時候,不用擔心錢的事情。」
這時候,對面的西裝男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也加入了競價的行列:「七萬美金!」
「八萬美金。」歐文再一次將亨特的手舉起來。
「喂!歐文——別這樣!我知道你比我有錢,如果你請我喝杯上等的紅酒或者去北極看極光我覺得都不錯,但是就這樣花掉八萬美金……」
「你覺得那個女孩的期待和對你的好感,不值得八萬美金嗎?」歐文笑著問。
【鹹蛋時間】
溫斯頓:其實我一點也不擔心你有外遇。
亨特:為什麼?
溫斯頓:因為你心猿意馬的物件一定會有什麼地方像我。
亨特:再像你,也不是你!哼!
溫斯頓:然後你會發現越是看著對方,滿腦子想的都是我,灰溜溜回來我身邊。
亨特:臥槽!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