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看著沈川和沈溪檢查最後資料的表情,忽然覺得無比安心。
「怎麼了?你這樣一直看著我,我擔心溫斯頓會殺了我。」沈川抬起頭來淡然一笑。
「我只是覺得自己無比的幸運而已。」亨特說。
「怎麼了?」沈川放下平板電腦,側過臉來看著亨特。
「這個領域裡有越來越多像是你和小溪這樣出色優秀的工程師,賽車的性能也在突飛猛進地提高。一級方程式……已經進入了媲美火箭的狂飆時代。」
「所以呢?」
「所以車手的價值會越來越模糊,而對車手的要求也會越來越高。可也正是因為有像你們這樣的天才存在,才給了我打破大車隊壟斷一級方程式排名的可能。所以我很幸運。而我更幸運的是仍舊能抓住曾經的夢想證明自己的價值,也有並駕齊驅讓我不甘落後的對手……我真的很幸運。」
亨特用虔誠的表情回答。
「如果成熟的代價是讓你說出這種像感性的話,我寧願你沒心沒肺永遠幼稚。」沈川伸長手臂,在亨特的腦門上摁了一下,然後他看向亨特的身後,示意有人想要跟亨特說話。
亨特一回頭,就看見了麥迪。
「哦……麥迪……」
麥迪看起來有些變扭,他沉默了幾秒,似乎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你應該知道,我這一站比賽之後和馬庫斯車隊的合約就到期了。」
「嗯,我知道。聽說威廉姆斯車隊要簽下你,而且八九不離十了。」
「你知道你最初真的不是一個好隊友。」
「我知道。」
「現在也不是。」
「好吧……我會慢慢好起來……」
「但是,現在的你讓我感到驕傲。以後提起我們曾經做過隊友,應該也是很讓我自豪的事情。」
亨特頓了頓,眼睛忽然熱了起來。
他想起了自己在西班牙大獎賽的洗手間裡與麥迪的爭吵,他其實一直都明白,麥迪在意的從來都是自己對一級方程式的態度。
亨特伸出胳膊,用力與麥迪擁抱。
「我們要一起享受這最後一站的比賽。」
「當然,所以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麥迪用力摁了摁亨特的後背。
自由練習賽上,亨特比以往都更加細膩敏銳地體會著這條賽道的蜿蜒曲折,每一次輪胎過彎時抓地的感覺,向心力給脖頸帶來的壓力,他在腦海中無數次地假設,然後在下一圈練習的時候付諸實踐。
練習賽結束,沈川帶領工程師團隊將刹車系統調整得更為柔和以適應賽道的顛簸,為保證賽車出彎的扭矩,平衡系統也得到了調整。
排位賽前,亨特將自己關在休息室裡,沒有開燈,也不和任何人說話。
站在休息室外的馬庫斯擔心了起來。
「我從來沒見過這個小鬼這樣……是不是應該讓隊裡的心裡諮詢師和他好好聊聊天?只要他盡力就好,哪怕最後一名完成比賽,我都很滿足了。」
沈川將馬庫斯拉走:「他只是要集中精神而已。要得到比以往更大的成功,就要付出更多的心血。」
但是馬庫斯還是緊張的要死。
直到亨特從休息室裡走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沉斂中卻又有一絲從容。
路過馬庫斯的時候,他用拳頭砸了對方一下。
「排位賽我都沒拿下過杆位。」
馬庫斯向後踉蹌了一小步。
「無論是歐文也好,夏爾也好,還有溫斯頓,他們大概都習慣了我從後面威脅他們,或者超越他們。可是總這樣也挺沒意思的吧?」亨特笑著看向馬庫斯。
有一點孩子氣的任性,有一點囂張。
但不知道為什麼,馬庫斯原本緊張的不得了的心情忽然豁然開朗。
「這一次,我要嘗一嘗杆位的感覺。我要所有人都追著我玩命狂奔。」
亨特來到自己的賽車前,低下頭來,將自己的耳朵貼著引擎。
他的姿態虔誠而鄭重。
「去吧。」沈川抱著胳膊揚了揚下巴。
「拿不到杆位,電死你。」沈溪也十分認真地說。
馬庫斯呼出一口氣來:「追逐你玩命狂奔的何止是他們,還有我們。」
亨特戴上了防火面罩,馬庫斯親自替他戴上安全帽。
這一場排位賽,亨特將自由練習賽時候累積的對這條賽道的瞭解全部發揮了出來。
他的入彎和出彎流暢到讓解說員都站起來鼓掌,直道加速和在盡頭入彎時候的制動也俐落到讓人心緒沸騰。
第一節排位賽,亨特的圈速穩定在前三位。排在第一的是歐文和溫斯頓。而夏爾則是對亨特的排位最有威脅性的傢伙。
明明是排位賽,解說員賀觀眾們卻明顯感覺到了所有車手彎道處理和制動處理的品質很高,仿佛這場排位賽已經決定了他們的生死。
第二節的競爭的激烈程度陡然上升到了另一個層次。甚至於為了搶圈速,夏爾與亨特差一點在彎道相蹭。觀眾們看得心驚膽戰,但是亨特與夏爾卻保持那個縫隙一般的距離出彎之後繼續在直道上並行。
握著方向盤的夏爾感覺到身旁那輛緊逼著自己的賽車所散發出來的沸騰戰意,他的心懸緊繃起來,哪怕是角度最為舒緩的彎道,夏爾都覺得自己的走線仿佛在刀鋒之上。
到達第二節排位賽中段的時候,亨特的圈速已然與歐文齊平。前三位的排名開始不斷地變化。
如同擠壓較量,不碾碎了彼此不甘休。亨特超越了歐文,位居第二,直接威脅溫斯頓的杆位。
「幹得好,幹得好……」馬庫斯的手都在抖。
「杆位……杆位……杆位……」
一眾機械師和工程師們翹首以盼。
第三節排位賽一開場就是一場極速盛宴。亨特的圈速刷到賽道要著火,與溫斯頓之間簡直就是廝殺。
速度成為了利器,撕裂空氣,割開眼球,兩人的圈速刷上新的臺階,就連法拉利車隊的經理米勒先生都抱住了腦袋。
「他是想燒胎嗎?他是想燒胎嗎?」
溫斯頓的圈速追的越緊,亨特的大腦就越清醒,就仿佛有什麼往他的心臟裡鼓氣,而他死死壓抑著,在最關鍵的時刻炸裂開來。
他能感覺到溫斯頓的速度並不是阻力,相反就像是強大的力量將他推過每一個彎道,沖過每一條直道,沖出所有人的期待與想像。
亨特憑藉敏銳的彎道控制,完成了第三節的排位賽。
「……」馬庫斯先生半張著嘴,到底誰更快?
「是亨特!是亨特!是我們的亨特!」
「他拿下杆位了!」
「亨特拿下杆位了!」
「哦……哦……」馬庫斯睜大了眼睛,轉過身來一把抱住了身邊的沈川,「是杆位啊!」
這一場的排位賽讓觀眾們陷入瘋狂的情緒。
拿下杆位的亨特隔著安全帽砸了砸方向盤。
「他終於從追趕者成為了被挑戰的那個人了。」卡喬先生呼出一口氣來,「只是……如果他在正賽裡還是這樣的狀態,我忍不住想像他披星戴月賓士在最前面,被所有人追逐的畫面……太他媽有速度感了!」
當亨特脫下賽車服的上衣,掛在腰間,行走在通道裡的時候,正好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歐文。
歐文毫不吝嗇地鼓起掌來:「幹得不錯啊,亨特。」
他沒有稱呼他「小亨特」,因為這一次他把亨特當成了完全的對手,而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孩。
「追趕我的時候,記得專心一點,用力一點。不然,我會把你越甩越遠。」亨特用手背拍了拍歐文的胸口。
「啊呀,明明拽的不得了,莫名覺得很可愛呢!」歐文望著亨特的背影,笑著說。
夏爾拎著礦泉水來到歐文的身邊,輕輕撞了他一下:「有沒有忽然感覺自己年輕起來了?」
「是啊,就像重返二十歲。」
亨特來到洗手間裡,面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調整著呼吸。
他將水捧起,澆在自己的臉上。
有人來到了他的身邊,遞了一張紙巾。
那修長而漂亮的手指,還有紅色的賽車服,就像是要將亨特的視線燃燒起來一般。
亨特拽過了溫斯頓遞過來的紙巾,隨手擦了擦,扔進了簍子裡。
他朝溫斯頓勾了勾手指,對方略微傾下身來,亨特忽然一把扣住了溫斯頓的後頸,強勢地吻了上去。
舌尖如同過境的颶風,當溫斯頓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一切卻又結束了。
「就這樣?」溫斯頓的聲音很輕,他仍然半閉著眼睛。
「是不是剛才排位賽的時候,你就想上我了?」亨特故意拽了拽掛在腰間的賽車服。
「對啊。」
「因為我覺得你的渴望還不夠有力度,所以才會在排位賽裡讓我拿到杆位。」亨特仰起下巴,看著對方。
「那麼現在呢?」溫斯頓的聲音有些暗啞,如同快要燒著的磨砂紙,粗糲地壓過亨特的感覺神經。
亨特低下頭來,看了看溫斯頓那個蓄勢待發的地方,扯起了嘴角。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跟溫斯頓說話的時候,就是在西班牙大獎賽的洗手間裡,現在這場景還真的有幾分眼熟。
亨特揚了揚眉稍:「雖然……是足夠時間幫你弄出來,不過你還是留著吧。在賽道上追得狠一點,這樣我才能更快一點。」
亨特將賽車服穿了起來,走向門口。
「啊,對了。」
「怎麼了?」
「範恩,你是我的超級引擎。」
說完,亨特大步走了出去。
他的前方是明亮的通道,在通道的盡頭視野無比廣闊。
他呼出一口氣,沒有哪個時代會完結,無論是屬於夏爾和歐文的,還是屬於他和溫斯頓的,他們都只是這段奔騰狂湧世界的一部分而已。他現在就要刻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這是第一次,他將以杆位發車。
當技術官做最後的叮囑的時候,激動到連手指都在抖。
亨特半仰著腦袋,等待了半天,對方也沒有說出話來。
亨特很有耐心地等待著,而對方最終只是摁了摁他的肩膀。
「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所有的分析和策略都不是那麼重要了。希望今天的比賽你能夠盡情去飛奔。我們會看著你,一直看著你。」
亨特笑了:「好。」
他回頭看了一眼所有人,用口型對他們說:「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回來見你們。」
阿爾伯特公園賽道,這是亨特第一次杆位首發。
他的前方沒有對手,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後是前仆後繼的浪潮。
要麼被淹沒……要麼借助這股動能,沖向誰也到不了的頂點!
亨特扣住方向盤,等待著那五盞燈的熄滅。
在那一瞬間,他毫無保留地狂奔而出,空氣蒸騰著被他的速度撞開,萬馬奔騰在他的身後,而他率先到達第一個彎角。
他要將速度推到最大化,在最後那一刻才將六檔退到三檔。溫斯頓冷銳地切入,卻被亨特的走線避開,沖向二號彎道。
當向心力帶給亨特的頸部巨大的壓力,他咬牙挺住,雙臂轉動方向盤,賽車以瘋狂的架勢出彎,仿佛與差一點在彎心超越他的溫斯頓擦身而過。
「喔——」觀眾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而排在溫斯頓後面的歐文與夏爾如同雙刃,要刺入他的背脊。
就算是隔著遙遠的距離,人們也能感覺到那爆裂般的追逐感。
亨特連續三圈持續領先,這條賽道和賽車完全被他所掌控,而後面的車手們相互絞殺著,看的人膽戰心驚。
在第五圈,歐文在五號彎與六號彎道之前憑藉高超的刹車控制,超越了溫斯頓,直逼亨特。
歐文的唇角扯著笑,牙關卻咬得很緊。
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卸下對速度的追求去做一些更加有意思的事情,但是最終他還是發現……最有意思的永遠還是在賽道之上。
他與亨特幾乎並行著進入七號彎道,賽道震盪著,簡直要被他們共鳴一般的引擎所摧毀。
亨特的腦海中什麼都沒有,一切全憑感覺。
走線與方向盤的控制明明隨心所欲卻無懈可擊。
看臺上的卡喬先生輕輕捂著自己的胸膛。
「伊文·亨特真的成熟了。」
「成熟嗎……我只覺得他讓人害怕……」一旁的奧黛麗·威爾遜不是很確定地說,「好像要撞碎一切,不達目的不甘休……」
「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何嘗不是成熟呢?」
亨特以微弱的優勢沖出賽道,兩車的側翼差一點相撞,但觀眾們擔心會發旗的時候,他們卻又極有默契地分開。
亨特在直道上狂飆起來,當他從一排一排的視線中穿行而過時,觀眾有一種被拽離座席的錯覺。
他與歐文之間的較量持續了將近六圈,而身後的夏爾與溫斯頓也是廝殺激烈,兩車仿佛扼著彼此的咽喉出彎。
溫斯頓強勢出彎,夏爾穩住了走線,沖向直道。
亨特決定在第十八圈進站,馬庫斯車隊的機械師以高速運轉的趨勢,換胎的速度讓各個大型車隊完全驚訝。
亨特出了維修站,這時候溫斯頓已經開到了他的前面,而他的身後則是夏爾。
馬庫斯有些緊張地問一旁的技術官:「亨特是不是進站早了一點?」
「不早。我們要相信他的感覺。」
亨特緊隨著溫斯頓,扯起了唇角。
寶貝兒,我難得被你在後面追著,怎麼能那麼輕易被你拱了?
前方是七號彎道,雖然有人說在阿爾伯特賽道上最佳的超車點是直道,但是如果是他伊文·亨特……哪裡都可以!
他與溫斯頓短兵相接,沖進彎心的時候也帶著不惜撞入緩衝區的氣勢,可偏偏亨特的走線完美到挑不出毛病來,眼看著溫斯頓搶先出彎,但是亨特卻憑藉走線獲得了更大的速度,剛進入直道,一個甩尾竟然與溫斯頓並駕齊驅,瞬間將進站的時間差追了回來。
兩人的速度不相伯仲,之後的連續幾個彎道都沒有決出勝負,接下來整整兩圈都讓觀眾們心驚膽戰的同時熱血沸騰。
「這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一級方程式!不僅僅是超高性能賽車的展示,而是讓我們永遠猜不透結局!」卡喬先生忍不住大力鼓掌。
幾圈下來,溫斯頓的走線切線加速時機都讓亨特感覺到精湛。
他用他的技術征服著亨特的認知,掌控他的思維,要將亨特牢牢鎖死在自己的領域裡。
亨特想起了從前溫斯頓所說過的,他想要亨特永遠看著他。
那種強烈到超過一切的渴望,對於亨特來說,何嘗不也是一樣?
我追隨了你許久了,這一次,范恩·溫斯頓——好好看著我,開在你前面的只有我!
亨特在十二號彎道承受了極強的向心力,繼續六檔通過十三號彎道,與溫斯頓前後冒頭不分伯仲,緊接著兩車幾乎同時大腳刹車,驟然減速,如同被折疊的世界,亨特在某個瞬間敏捷地控制油門,在最為微妙的時刻換至三檔,兩車相互平行的平衡在那一刻被打亂,走線如同交疊引頸的天鵝,亨特提前出彎了!
「哦……」
「他是怎麼做到的?」
「漂亮……太漂亮了!」
觀眾中沸騰一片。
亨特如同沖出塵埃,擊碎了時間的限定,向著下一個彎道奔襲而去。
但是溫斯頓並沒有就此打住,他進站換胎之後,與追上來的夏爾殊死角逐,再度領先之後再度拉開了追趕亨特的序幕。
這就像是一場無止境的博弈,亨特放肆地挑釁,而溫斯頓極盡所能地碾壓,可偏偏越是這樣,他們的速度就越來越快。
亨特剛剛刷下本場比賽的最快圈速,立刻就會被溫斯頓反超。
地面上的塵埃震動讓人產生這顆星球似乎要崩裂開來的錯覺,連續不斷的引擎嗡鳴聲由遠及近,觀眾們瘋狂的呐喊和引擎聲融合成燃燒一切的瘋狂。
天空中的烏雲翻滾,日光掙扎著從縫隙間透露出來。空氣中的水分都蒸乾。
亨特持續著與溫斯頓的較量,而他們的身後不遠處是隨時將會趕超的歐文與夏爾。
這四輛車在十五和十六號彎道減速通過,制動的時機和掌控超越一切,車輪轉向,空氣帶著強大的勁力推拒著將側翼和尾椎。
當人們擔心他們會在彎道相撞的時候,不少人捂住了眼睛,但如同奇跡一般,每個人的走線都俐落卻展現出極強的判斷力和控制性,亨特避開了所有的競爭者,一騎絕塵。
溫斯頓緊跟其後,觀眾們翹首以待,手握方向盤的溫斯頓目光鎖死前方的亨特。
我的亨特……如果你想要翱翔於浩瀚天際,那麼我送你長空萬里!
全世界的熱烈被溫斯頓的冷銳所淹沒,但是亨特卻能感覺到身後那股隨時要席捲崩毀他世界的力量,他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兩車進入長直道尾端的那一刻,亨特猛地佔據內線,延後刹車,出彎時巧妙而迅速地擋住了溫斯頓!
這樣的瞬間判斷,如同揮刀斷水,氣勢驚鴻!
觀眾們呼喊了起來。
馬庫斯看著螢幕牙關都在顫抖:「不要被超!不要被超……」
就在人們擔心亨特出彎速度放慢會被溫斯頓反超的時候,他卻沉穩地守住了位置接著加速,拉扯著眾人的呼吸,瀟灑離去。
那一秒如同時間靜止,接著觀眾們的驚歎聲此起彼伏。
前方就是這條賽道的終點,亨特再也沒有任何的顧及,囂張地將將油門踩死,以爆缸的氣勢沖向前方。
而溫斯頓從側面不斷趕上自己的紅色身影,如同巨大的浪潮,將他直送雲霄。
溫斯頓……有人對我說,一級方程式是失控與自控的較量。
愛你也是。
兩車幾乎並列沖線。
亨特沖線沒有多久,就聽到了自己爆胎的聲音。
他穩健地控制著自己的速度,世界在他的面前旋轉著,唯一清晰地是行駛在自己身邊保護著他的紅色法拉利。
當最終比賽的結果亮出來的時候,馬庫斯的下巴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兩秒鐘的安靜之後,馬庫斯車隊的狂吼聲簡直要將房頂都掀翻。
亨特的賽車終於停了下來,他靠在方向盤上,一邊大力地呼吸著,一邊笑了起來。
那一刻他終於瞭解了歐文所說的對手比勝負更重要的意義是什麼。
當超越速度,超越心中為自己設定的極限的時候……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那麼大,賽道還有那麼長!
亨特側過臉來,向身邊的溫斯頓伸出了手。
無論我們去向哪裡,無論每一次的比賽會有怎樣的變數,不要離開我。
因為你,成就了我的此刻和未來。
這是亨特第三次登上一級方程式分站比賽的冠軍領獎臺,但卻是第一次在比賽中超越了溫斯頓。
媒體潮湧而來,亨特卻發現自己比每一次都更加從容。
因為讚美與名利再也不能將他淹沒。他清楚自己是誰。
他淺笑著迎接來自整個世界的喝彩,溫斯頓就在他的身側。
忽然之間,亨特低下頭來,猛地吻上了溫斯頓的唇角。
就在媒體一片譁然以為這只是亨特想要向最好的朋友表達喜悅的時候,溫斯頓卻直接將她抱了起來,褪去了理智與內斂,熱烈而瘋狂的回吻起來。
站在一旁的夏爾不爽地扯了扯嘴角,直接走了下來,鼓起掌來。
兩秒鐘之後,掌聲跟著響起。
夏爾緩緩退離,來到歐文的身邊,撞了撞他的肩膀說:「你還甘心隱退嗎?」
「啊……真囂張的惹人厭。忽然覺得再堅持三年都沒問題啊。」歐文扯著嘴角說。
「對啊,我們的時代還沒有完結。今年的年度車手總積分冠軍好像還是我吧?」
「嗯哼。」歐文點了點頭。
這一屆的大獎賽在亨特以絕對強悍的實力奪冠之下落下帷幕,賽後的那一吻成為之後許多年之後仍舊經典的畫面。
夏爾所在的賓士車隊奪得了年度總冠軍,他在車手積分榜上名列第一。第二位的是溫斯頓,第三位的是歐文,亨特在第四位。
馬庫斯一直看著手機上溫斯頓擁吻亨特的畫面,思索著:「我還以為他們是純潔的友誼!有種自己的孩子明明還小卻背著我偷偷談戀愛的感覺!他們到底從什麼時候好上的!等等……如果亨特能說服溫斯頓加入我們車隊的話,明年我們一定可以稱霸F1!」
公關經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到底是什麼讓你產生這樣的錯覺?」
「不是應該要小心亨特被法拉利挖走嗎?」技術官茫然道。
而此時法拉利的經理也看著手機展開無限暢想:「如果溫斯頓能說服亨特加入我們法拉利,他們又能好好談戀愛又能開著同樣顏色的賽車就像情侶服一樣,不好嗎?」
於是,從十一月到第二年的二月,媒體們猜測不斷,到底亨特和溫斯頓會不會成為隊友?
賽後,亨特主動要請大家聚餐,地點竟然是速食漢堡店!
當夏爾揣著口袋來到餐廳門口的時候,是極其鬱悶的。
「我應該摟著美女歌舞昇平,而不是來這裡參加什麼幼稚的……漢堡聚餐……」
跟在他身後的歐文笑了笑:「這小子人緣不錯啊。索博車隊的唐納德,還有杜楚尼和佩尼,威廉姆斯車隊和印度力量的人也來了?」
「我果然還是回去吧。」夏爾正要轉身,卻被歐文攬住了肩膀,「別這樣。漢堡讓你年輕!」
「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衰老!」
「當你覺得漢堡幼稚的時候,就是你思維衰老的象徵!」
歐文帶著夏爾走進了漢堡店。
這時候亨特正抱著胳膊看著面前的陳墨白。
「我聽說你要退出一級方程式了。」
「這很正常,無論在哪裡,都有人到來,也有人離開。」陳墨白淺笑著說。
「我在你的眼睛裡看到了遺憾。我打賭,下個賽季我還會見到你。」亨特揚了揚下巴說。
「看不出你這麼留戀我啊。」
「少來,是因為我還沒有成功送你出賽道!」亨特瞪圓了眼睛說。
「哈哈哈,看不出來你對我的怨念這麼大啊。聽說就是因為我和溫斯頓聊多了幾句大人之間的話題,你就不開心了。」
「什麼大人之間的話題啊!」
「你猜?」陳墨白挑眉一笑,「聽說你和歐文玩的挺好。」
「我和歐文什麼時候好過。」
「我們是純潔的友誼!」歐文在亨特的身邊坐下。
「哦……有多純潔?」陳墨白忽然抬起腳踹了一下亨特的後腰。
亨特一下子栽進了歐文的懷裡,只聽見哢嚓一聲,陳墨白揚了揚手中的手機。
「亨特先生,我和溫斯頓之間肯定比你和歐文要純潔。」
說完,陳墨白隨手拿過了一個漢堡,一邊咬著一邊離開。
「喂!你這傢伙有種明年再戰!」
走在夜色中的陳墨白揮了揮手。
亨特的心在那一刻有些惆悵。
正如陳墨白所說,這個世界,有人進入,也自然有人離開。
但是很快,亨特發現自己有了大麻煩,因為溫斯頓寒著臉推門而入。
就連歡快地打鬧著的唐納德都僵在了那裡。
溫斯頓的目光瞥過坐在餐桌前一邊調侃亨特,一邊和夏爾鬥酒的歐文。
「怎麼了……」歐文似乎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勁。
溫斯頓直接將自己的手機扔到了亨特的懷裡。
亨特劃開一看,發現是陳墨白髮給溫斯頓的短信,編輯內容是:你的亨特說他和歐文是純潔的友情啊!
跟隨的照片則是剛才自己被陳墨白踹進歐文懷裡的畫面。
抓拍的實在太欠抽了,正好是亨特的雙手搭在歐文的身上,像是要強行親上去的畫面。
「我擦!那個混蛋!我要劈死他!虧我剛才還遺憾他要離開一級方程式呢!」
「你不用為他遺憾。反正馬庫斯邀請他加入你們的車隊,頂替麥迪的位置。」
「什麼——鬼要跟他做隊友!」
亨特差一點要炸裂開來。
「不過你先跟我解釋一下這張照片?」
「陳墨白踹我的!」亨特十分硬氣的回答,眼睛裡滿滿是「你這個朋友不是好東西」的控訴。
溫斯頓看向歐文,歐文端著啤酒差一點嗆出來。
「別看我……全世界都知道亨特是你的……」
「活該。」夏爾輕哼了一聲。
「那個……我們大家還是吃漢堡!喝啤酒吧!哈哈!哈哈哈!」唐納德尷尬地笑著。
「溫斯頓,如果你這麼不喜歡別人和亨特靠得太近,總有一天你會神經衰弱。」夏爾用長者的語氣說。
「要不然,我扮公兔子給你賠罪?」歐文調笑地看著溫斯頓。
「鬼要看你的公兔子啊!」亨特雞皮疙瘩起來了。
「哈哈哈!歐文的公兔子最美啊!」不知道誰傻兮兮說了這麼一句。
於是這個小小的漢堡店,原本僵硬的氣氛忽然熱烈了起來。
午夜十二點,大家才紛紛起身準備回去自己的酒店。
溫斯頓與亨特並肩而行,漸漸地,亨特忽然故意放慢自己的腳步,看著溫斯頓向前的背影。
就在溫斯頓意識到了什麼,轉過身來的時候,亨特忽然猛地沖了過去,瞬間跳上了溫斯頓的背。
就像是早就知道他要這麼幹一般,溫斯頓向下一撈,托起了他的腿。
「哈哈哈!」亨特笑了起來。
溫斯頓向上抬了抬,穩步向前而去。
「嘿,我覺得今年是我的幸運年。也是所有人的幸運年!」
「比如呢?」溫斯頓側了側臉問。
「我拿到冠軍了啊!」
「嗯。」溫斯頓輕笑了一聲。
「歐文和夏爾要延遲隱退了啊!」
「嗯。」
「小溪好像在和某個從沒有見面的校友談戀愛,約好了三天后要在麻省理工外的咖啡館見面!」
「嗯。」溫斯頓的聲音裡笑意更加明顯了。
「我覺得我應該跟過去。」亨特很認真地表示。
「為什麼?」
「如果他對小溪意圖不軌,我當然要出手保護啊!小溪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
「那你還是不要去了。估計你在那個傢伙那裡占不到便宜。」
「為什麼?」
「相信我。那個人一定是最適合小溪的人。」
「是嗎?還有!還有!你知道嗎?沈川今天向她的女友求婚了!他們本來就要分手了!」
溫斯頓頓了頓,唇上扯起一抹淺笑來:「嗯。那枚求婚戒指一定很漂亮。」
「對啊!還有我跟你說,我訂了一輛新車!」
「你不開你的小吉普了?」
「我把它留在車庫裡做紀念了。我還沒跟你說我的新車呢……」
「亨特,我也覺得今年是我的幸運年。」溫斯頓忽然開口說。
「是嗎?」亨特好奇地問。
「因為你愛我,從今年開始,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向著我最期待的方向而去。」
亨特露出大大的笑臉。
「那當然。範恩……」
「嗯?」
「我最期待的方向是你和我一起統治這個極速的領域。」
溫斯頓停下了腳步。
亨特的聲音不大,卻堅定如同磐石。
「以後會有無數人挑戰我們,但絕不會有人打敗我們。」
亨特趴在溫斯頓的背上仰望無垠夜空。
「當然,我的國王。」溫斯頓輕笑著回答。
亨特笑著吻上他的後腦。
星海明明靜止卻翻湧著醞釀著風雲變幻的明日,一股力量蕩開塵囂,呼嘯而來。
這是屬於所有人的時代。
《你能不能不撩我》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