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列車員

  餐車內準備工作已經就緒。

  波洛和鮑克先生並排坐在桌子的一邊,大夫則坐在側面。

  波洛面前攤著伊斯坦布爾──加來車廂的平面圖。上面用紅筆標出每位旅客的姓名。

  加萊車廂的平面圖:

  走道

  雅典-巴黎車廂

  米歇爾

  16. 哈德曼

  15. 阿布思諾上校

  14. 卓戈米羅夫公主

  13. 安雷尼伯爵

  12. 安雷尼伯爵夫人

  3. 赫伯德

  2. 雷切特

  1. 波洛

  10. 奧爾森 11. 德本漢

  8. 施密特 9.

  6. 麥奎恩 7.

  4. 馬斯特曼 5. 福卡雷利

  餐車廂

  1等房 (1人)

  2等房 (2人)

  發生命案的房間 (頭等房)

  護照和車票疊在一旁。此外,桌子上還擺著紙張、墨水、鋼筆和鉛筆。

  「好極啦,」波洛說,「事不宜遲,我們的偵訊法庭這就開庭。我看,我們先得聽取列車員的證詞。此人的情況你們也許有所瞭解。他為人如何?他說的話是不是句句可靠?」

  「我敢保證,此人完全可靠。皮埃爾·米歇爾受公司僱用已十四年。他是法國人。家住加來附近。他為人非常正派,老老實實。也許,頭腦不那麼靈。」

  波洛會意地點了點頭。

  「好吧,」他說,「見見他。」

  皮埃爾·米歇爾的自信心雖說有所恢復,但還是十分緊張的樣子。

  「希望先生千萬不要認為這是我的失職。」他焦急地說,眼光從波洛轉到鮑克先生身上。「發生這樣的事,太可怕了。希望先生好歹不要把我也牽扯到這樁事中去吧。」

  波洛對他安慰一番,勸他不必擔驚受怕。接著便盤問起來。首先,問了問米歇爾的姓名、住址、服務年限以及在這條線路已幹了多久。雖說這些事他早已知道,但諸如此類例行公事般的提問到使列車員的心情平靜下來。

  「現在,」波洛接著說,「我們來談談昨晚的事。雷切特先生是什麼時候上床的?」

  「差不多吃了晚飯,他就上床了,先生。事實上車帶未離開貝爾格萊德,他就睡了。吃飯時他吩咐我把床好,我照他的話做了。」

  「後來有人去過他的房間沒在?」

  「他的傭人去過,先生。還有那位年輕的美國先生,就是他的秘書也去過。」

  「還有誰?」

  「沒了,先生。我想,沒別的人了。」

  「很好。那麼,你這是最後一次見他或聽到他說話了?」

  「不,先生。你沒忘吧,十二點四十分左右,他還按過鈴呢,──就是車停後不久那工夫。」

  「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我敲了敲門,他只是大聲說,是他弄錯了。」

  「說的是英語,還是法語?」

  「法語。」

  「怎麼個說法?」

  「沒什麼事。我搞錯了。」

  「一點不錯。」波洛說,「我聽到的也是這麼一句。那麼,後來你就走了?」

  「是的,先生。」

  「你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先生。那會兒以一處鈴響了,我先是上那兒去。」

  「米歇爾,現在問你一個重要的問題── 一點一刻你在哪兒?」

  「我嗎,先生?我坐在車廂盡頭我那小椅子上──面對著過道。」

  「你能肯定嗎?」

  「沒錯。至──少──」

  「當真?」

  「我去過後一節車廂,雅典來的車廂,在那兒我跟一位同事聊過天。我們說到這場雪什麼的。那是一點釧過後不久的事,準確的時間說不上。」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記起來了。聽到喚我的鈴響,便回來了,先生。我還跟你說過。是一位美國太太,她按了好幾次鈴了。」

  「我記得,」波洛說,「後來呢?」

  「後來嗎,先生?後來聽到你的鈴聲,上你那兒去了。我給你端去一些礦泉水。

  後來,過了約摸半個小時,給另一位客人鋪床──就是那位年輕的美國先生,雷切特先生的秘書。」

  「在你給億鋪床的時候,只麥克昆先生一個人在房裡?」

  「十五號的英國上校跟他在一塊。他們坐著聊天。」

  「上校離開麥克昆先生以後,幹了些什麼事呢?」

  「他回自己的房間裡去了。」

  「十五號──是不是跟你的座位很近的那一間?」

  「對了,先生。過道盡頭倒數第二個包房。」

  「他的床早鋪好了?」

  「是的,先生。他吃飯那會兒,我就給他鋪好了。」

  「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

  「準確的時間我可說不上,先生。肯定在兩點鐘以前。」

  「後來呢?」

  「後來,先生我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直到天亮。」

  「你再也沒去過雅典的車廂?」

  「沒有,先生。」

  「也許你睡著了?」

  「我想,我不會睡著的。先生,火車一停下來我會從瞌睡中醒過來的。」

  「你有沒有見過哪一位旅客在過道走動?」

  他考慮了一下。

  「我想,有這麼一位太太上過道盡頭的盥洗室去過。」

  「哪一位?」

  「不知道,先生。遠遠的,下在過道的另一頭。況且,又是背對著我。身上空一件鮮紅的睡衣,上面還繡著龍呢。」

  波洛點點頭。

  「後來呢?」

  「沒什麼,先生。天亮前什麼事也沒發生。」

  「你能肯定嗎?」

  「哦,先生,請原諒,你自己開過門,往外面張望了一會。」

  「朋友,過就對了。」波洛說,「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把這件事給忘了。順便告訴你,我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東西撞在我門上的聲音驚醒的。你可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

  他盯著波洛看了一眼。

  「不會有什麼事,先生,我敢說,不會有事的。」

  「那委可能是我做惡夢了。」波洛說這話說的有點玄。

  「要不,」鮑克先生說,「那聲音是隔壁房裡傳來的。」

  波洛對他的暗示不加理會,也許,在列車員面前他不想這樣做。

  「我們來談談另一個問題吧。」他說,「假設昨晚有個殺人犯上了火車,能不能完全肯定,他作了案,但沒能逃離火車呢?」

  皮埃爾·米歇爾搖了搖頭。

  「那麼,他能躲在車上的什麼地方呢?」

  「車廂都仔細搜查過了。」鮑克先生說,「別動這種念頭吧,我的朋友。」

  「再說,」米歇爾道,「誰要跑到臥車來,別想逃過我的眼睛。」

  「上一站火車停的是什麼地方?」

  「文科夫戚。」

  「什麼時間?」

  「原定十一點五十八分離站,天氣不好,晚點了二十分鐘。」

  「會不會有人從普通車廂跑過來呢?」

  「不會的,先生。晚飯一過,普通車廂與臥車之間的門便鎖上了。」

  「你在文科夫戚下過車沒有?」

  「下過,先生。跟往常一樣,下到了月台上,我就站在車廂門口的踏板邊,其他列車員都是這個樣兒。」

  「前面的那扇門有沒有鎖上?靠近餐車的那扇?」

  「總是打裡面把門閂上的。」

  「這回可沒閂上。」

  列車員的臉上露出驚奇的樣子,後來又恢復了平靜。

  「準是哪位旅客開了門出去看雪景了。」

  「也許如此。」波洛說。

  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在桌子上「篤篤」地輕輕敲了一兩分鐘。

  「先生不怪罪我?」列車員膽怯地問。

  波洛和藹地朝他笑笑。

  「你算是碰到了晦氣鬼了,朋友。」他說,「啊!我又想起了一個問題。你說在你敲雷切特先生的門時,另一處又響起了鈴聲。確實,我也聽到。可是,那是誰按的鈴?」

  「是公爵夫人,她要我把她的女傭人喚來。」

  「你去了?」

  「是的,先生。」

  波洛若在所思地看了看面前的圖。然後低下頭。

  「這會就談這些吧。」他說。

  「謝謝,先生。」

  他站起身來,看了鮑克先生一眼。

  「別難過了,」鮑克先生好意勸他說,「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失職的地方。」

  皮埃爾·米歇爾滿意地離開了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