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熱鬧,程家也不例外。

  程大奶奶躺在鋪了漳絨靠墊的貴妃塌上休息,外頭小孩子們跑來跑去的熱鬧,她就回來歇會兒。聽到孩子吵嚷得厲害,就直起身喊了聲冬姑,有丫頭挑簾進來,她就問:「外面那些小祖宗鬧成這樣,有人看著沒有?」

  她的貼身侍女冬姑笑著端了盤熱騰騰的松仁蒸糕:「大奶奶別操心,貼身的丫頭婆子都伺候著呢,小姐們玩得盡興,沒有問題。」

  程大奶奶又躺回去了,撿了塊蒸糕吃。

  「過年累得人,我就是懶得過年,搞不懂她們喜歡湊熱鬧的。」程大奶奶懶洋洋地躲著,又壓低了聲音問冬姑,「她入冬來因這個都請三回大夫了,我聽說今天又請,大過年的不嫌晦氣。可是真的有了?」

  冬姑的聲音也放得輕:「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四少爺的手段,哪裡有等她懷上的道理……心急火燎的請回來,也就是積食而已。三夫人懊惱著,四少爺卻還在陸家沒有回來,四奶奶正吩咐下人不要跟四少爺說。」

  程大奶奶嘆了口氣:「有的時候我都懶得跟她鬥了……想著她可憐,我那四弟哪裡是個良人,活是沒心肝的,做給她看的樣子,她竟然也信。」

  「女人多半是這樣的。」冬姑是跟著程大奶奶從宮裡出來,什麼見得不多。「若不是四奶奶有皇后娘娘護著,這樣的日子都別想有。」

  程大奶奶聽到這裡又微微地嘆氣,說謝蘊可憐,哪個男的哪個女的不是這樣了。她捧了熱茶潤口,又叫冬姑扶著她起來,要去程家太夫人那裡。

  遠隔小半個城的甯遠侯府裡,程琅正在等陸嘉學從屋裡出來。

  大過年的把他找到這裡來,也不知道他舅舅這是抽哪門子的風。

  外頭雪霽天晴,他的心情因此也略好些。捧了杯加了炒香花生碎、芝麻、米果的油茶,愜意地喝著。不時看看冰湖裡大塊白中泛藍的整冰,遠山蒼黛,心想這裡的景色倒是真的好。甯遠侯府離內城遠些也有遠的好。

  每年過年甯遠侯府都喝油茶。

  每年過節屋外都掛滿了紅燈籠,陸嘉學自己一個人住著,下人平日不敢動,過年的時候卻要把屋子搞得越熱鬧越好,好讓侯爺也能熱鬧一些。陸嘉學也從來沒說過他們,他難得這麼寬和地待下人,大概是看到了滿園的紅心情也好吧。

  伺候了陸嘉學多年的老僕站在外面等著,同程琅說話:「侯爺昨日從外面回來,心情就不大好。老奴不敢離了,大半夜還在外頭候著……一老早這人就找過來了,侯爺緊接著讓傳您過來。」

  程琅皺眉問:「裡頭的人是誰?」

  那老僕微微地搖頭說:「頭先沒見過——表少爺,您還喝不喝,我給您再盛一碗去?」

  「怪膩味的,倒杯清茶來吧。」程琅說,過年油水重,更吃不得油茶了。

  老僕就領著人下去給他佈置清茶了,程琅吹了一刻鐘的風,卻聽到裡面傳來輕緩的聲音:「……人已經買通了,他老父正好是我手下的人,沒有問題。上直衛中的錦衣衛、羽林軍、金吾衛留守紫禁城,東廠西廠都是閹人,不足為懼。就是神機營麻煩些,但也在你侯爺掌控大都督司的大部分兵力,怕也沒有問題。」

  程琅聽到這個聲音,宛如從冷水中過,一下子就沒有了愜意之情。

  如果他沒有記錯,他是聽過一次這個聲音的,皇后娘娘的舅舅,外京的大營指揮使周應友。

  他為什麼會在陸嘉學的書房裡!而且還在談論兵力分佈。

  程琅的腦子迅速地轉了起來,他是最聰明不過的人了。陸嘉學一大早把他叫過來,謝蘊說過皇后娘娘最近的異常,大皇子在朝堂中勢力越來越大……皇后與周應友恐怕有強逼皇上傳位三皇子的意圖!

  裡頭門開了,陸嘉學先走出來,看到程琅垂首立在外面,嘴角扯出一絲冷笑:「等夠了?」

  「不敢。」程琅道。

  陸嘉學嘆了口氣:「程琅,你知道你我也是一體的。剛才談話亦不瞞你,裡頭的人你應該也猜出來是誰了……」

  程琅眼中冷光一閃,他覺得陸嘉學簡直是瘋了,竟然真的要幫皇后!

  皇后雖然這幾年失寵於皇上,但逼君絕對是滅九族的罪,沒有大變故,應該不會想到這招。怕是若不扶持三皇子登基,她周家就要地位難保了。而陸嘉學呢,他一向看重三皇子,早就和大皇子那邊對立了……這樣想來,陸嘉學的所作所為也是合理的。

  但他還是有種,陸嘉學一定是因為什麼刺激所以鋌而走險的想法。

  程琅沒有多問,而是頷首說:「舅舅但說無妨,若是沒有舅舅提拔,自然沒有程琅的今天。」他聽了剛才那些話,敢不幫陸嘉學?恐怕就連院子都出不去。何況陸嘉學倒台了對他絕對沒好處,他身上就是陸家的烙印。

  更何況他這個人本來也就隨性,對於他來說,稽查官員可能和刺殺皇帝的區別也不大。他反而喜歡這種生活,總比一潭死水得好。而且陸嘉學已經權勢大到不會失敗了,這麼多年,死的只會是別人,而不是他。

  陸嘉學將他帶進門內,跟周應友見過了。

  周應友長了寬臉,鬍子拉扎,表情漠然,就是看到他進來也眼睛都沒抬,這是個幹大事的人。這是程琅的第一印象。

  周應友聽陸嘉學介紹了,才看著他點頭:「名聲有所耳聞,有你幫持皇后,我也放心。」

  皇后畢竟是婦人,等真的到了宮變那天,她能鎮定不亂已經不錯了,計謀就不指望了。程琅聽到這裡明白了自己的角色,估計要送進去輔助皇后。

  「大年初三,各路官員會進宮謝恩。」周應友繼續說,「命婦也要進宮謝恩,到時候宮內守衛必定會亂。宮內交給我,至於宮外,還要麻煩都督大人。」

  陸嘉學眼睛微眯:「周大人客氣,你且先歇一歇吧。到晚膳再回去,也免得引人注目。」

  周應友話很少,頷首應了,被陸家的管事迎了下去歇息。

  「舅舅,」程琅低聲問,「您這是……」

  「不要命了吧。」陸嘉學說。看到程琅一臉認真的樣子,才笑了,「怕什麼,皇上的心意擺明屬意大皇子,真讓他登基了我遲早有氣數盡的那天……何況現在也由不得我選。」

  他倒不是真的受了刺激,他都活了三十多年了,能有什麼刺激能讓他這麼衝動的。而是昨夜宮中傳來消息,兵部侍郎回京面聖。皇上說如今邊疆已定,有意要裁軍,以減輕賦稅。

  陸嘉學當時聽到心裡就一個咯噔,既然邊疆已定,裁軍肯定是盯著山西那邊裁,這不要削他的權嗎。皇帝的猜忌果然是非常致命的。

  陸嘉學手頭的權攏了一輩子,會讓別人瓜分嗎?

  要是以前,他肯定各種算計安排讓皇上打消主意,但是現在他不怎麼想了。昨天之後的他,突然對這一切很漠然。他就是想放肆地做一些事,能把他怎麼樣?

  當年他不也是扶著皇帝上位了,現在就能把他拉下來!

  陸嘉學的眼神顯得非常淩厲。

  程琅看陸嘉學的眼神,就知道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放心,除非周應友成功挾持了皇帝,不然我也不會動手的。」陸嘉學還是保持著謹慎的態度,淡淡道,「那日你要先進宮,帶著謝蘊去。就說是謝蘊想看姑母了,你跟著一同去,知道嗎?」

  程琅深深地吸了口氣:「外甥明白。」

  他從陸嘉學這裡回去,夜已經深了,一路上都是鞭炮在響。他坐在轎子裡,彷彿外面是萬炮齊鳴,照得亮如白晝。

  他記得小的時候,甯遠侯府外面的那條街,炮仗就放得很多。多熱鬧啊!

  那時候他還小,看不到外面的炮仗,舅舅就把他抱起來讓他看。舅舅問他:「夠不夠高了?」然後她在旁邊有點著急地護著他說,「你看把他嚇著了!」

  「哈哈,他是男孩,膽子怎麼會小!」陸嘉學的笑容很明朗,還把他舉高了點。

  只有她在的時候,他才是真正高興的。

  程琅早也不再因羅宜寧的事恨陸嘉學了,這時候反而覺得有些同情他。隨後他就想笑了,陸嘉學是誰,容得到他來同情嗎!

  陸嘉學過得不好的時候,別人也休想過得好!他就是這樣的人。這次起事是因為三皇子,想來也是他不想再讓羅慎遠這麼高昇下去……陸嘉學想整死羅慎遠了。

  程琅回到府中,連鞭炮都已經放過了,門口一地的炮渣紅屑,卻是很喜慶的那種。他踩著紅屑進門來,丫頭就迎過來說:「四少爺,您終於回來了,四太太等著您呢。」

  「嗯,我一會兒就過去。」程琅往書房內走,他又想看看他的那些畫了,最近時常看,而且看得越來越多了。但是閉上眼的時候,卻是她的另一張臉,那張臉面對他的時候這麼淡漠,程琅不想面對。他需要看看她對他好的樣子。

  但等他打開了畫匣子,表情驟然一冷,不對,是少了一幅畫的。

  這東西有多少,他心裡清清楚楚的。

  他把看守的小廝叫進來問:「……誰進來過?」

  小廝臉色發苦,不肯說。直到程琅要叫人拉他下去打板子,他才連忙跪下:「四少爺,是四太太……但是四太太說了,小的要是敢說就發賣出去,小的實在不敢!」

  程琅應該猜到是謝蘊,上次他看畫的時候,謝蘊在旁邊。

  他現在沒工夫料理這小廝,讓護衛先進來壓下去,他朝著謝蘊那裡走過去。

  每一步都這麼的發沉,等他到了堂屋的時候謝蘊在守歲,等著他回來。看到他進來了,她從椅子上站起來,笑著說:「爺,您回來了!」

  程琅走到她面前,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誰准你插手我的事了?你倒可以了,還敢威脅我的小廝,畫呢?」

  「爺,您說那個啊。我也只是好奇了拿來看看而已,陳年舊物,爺還拿那個來做什麼?」謝蘊笑得很勉強。

  程琅卻不理她,轉身要去翻她的東西。

  謝蘊急了,她覺得這個男人的善變簡直超出了她的理解,她說:「您別翻了,不在這裡!」

  程琅確實也沒有翻到,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理了理袖子往外走。

  大年三十,他這是要去哪裡!

  謝蘊靠著屏風,她想起那幅畫裡面的人——那是個女子,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看那樣子已經有些年頭了,那必然不是個年輕女子。

  謝蘊發現這個的時候怎麼能不嫉妒,她嫉妒得要發狂了。她這輩子了,除了在羅慎遠那裡,還沒有這麼嫉妒的感覺。她畢竟是聰明的,轉而拿了那幅畫去找原來伺候過程琅的老嬤嬤問。老嬤嬤已經老眼昏花了,看了一刻鐘才約莫地說:「眼熟、眼熟,竟有當年陸四夫人的樣子。就是琅少爺的舅母,死了好多年了呢。」

  謝蘊魔怔了一般,又拿著那畫問了許多人。只有一兩個能答上來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她知道之後如墜冰窖,渾身寒得感覺不到自己在哪兒。

  真諷刺啊!她原來喜歡羅慎遠的時候看不起他,等現在她也喜歡他了,才發現這個人心裡竟然藏著這麼不可告人的,骯髒的心思!

  現在她突然就撐不下去了,謝蘊也想報復。憑什麼就要他把自己攪得一團亂,她也要報復他!

  謝蘊於是喘了口氣,在他背後冷笑著慢慢地說:「程琅,你這麼著急——是因為那畫中之人,你愛而不得吧?活著的時候,她是你的舅母。你長大了呢,她卻死了。」

  程琅停住了腳步,然後他就真的回過頭來了。

  謝蘊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麼猙獰的表情,以至於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程琅就已經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頸,把她抵在牆上,聲音冰寒而僵硬:「——你在說什麼,你去亂問了?」

  謝蘊呼吸不過來,臉色漲得通紅,她艱難地說:「你也怕人知道吧——你這簡直就——」

  程琅掐得非常用力,謝蘊幾乎覺得他要把自己掐死了!

  所以最後程琅放開她的時候,她癱軟在地上,艱難地蠕動著。她捂著喉嚨不停地咳嗽著,咳得差點要吐出來了。

  程琅單手就把她扯起來了,冷笑著問:「覺得噁心吧?」

  她目光渙散,程琅就在她耳邊說:「是啊,我就是愛她,我這輩子只愛她一個人,就算她死了我也愛她。而你呢,你什麼都不算。知道嗎?」

  「畜生……畜生……」謝蘊乾嘔得沒有力氣了,在他的手上掙紮著。僕婦則在外面根本不敢進來,謝蘊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她難受得要瘋了。從心到身,都無比的難受。

  淚眼模糊之中,她看到那個男人慢慢地站起來了。他還是沒所謂地整理著他的衣袖,淡淡地道:「我去叫僕婦進來服侍你。」「

  他走到了門口,又背對著她說:「你把你這個樣子收起來。你要是還想過下去,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我照樣對你好,外人面前你還是受寵的四奶奶。」

  謝蘊簡直不敢相信一貫溫柔的程琅會說出這種話來。

  平日他對她那些全是假的、虛的。他對所有人都是這麼演的,逢場作戲,遊戲花叢。

  他這個人真可怕!

  謝蘊哭了好久,她發現程琅說的是對的。她根本不敢把這件事說出去,誠如程琅所說。她需要驕傲,被丈夫拋棄冷落——她一輩子都承受不起這個評價。

  所以等嬤嬤進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哭了。她讓嬤嬤扶她起來梳洗,她不能露怯,至少不能在這些人面前露怯,不能在程大奶奶、程二奶奶面前露怯,演也要演下去。

  *

  羅宜寧傍晚的時候收到了小周氏的賠禮。

  羅山遠壓著她過來賠禮道歉,小周氏強顏歡笑,小心翼翼地賠著話,羅宜寧卻注意到她臉頰上的巴掌印。塗了脂粉都掩蓋不住。

  說實話羅宜寧真的不太同情,她和小周氏關係一般。回來之後,小周氏也是看她最不舒服的那個。說起來,大周氏比小周氏還是聰明一些的。

  羅宜寧推脫著不肯收,小周氏都快急哭了。

  最後她察言觀色,才讓珍珠收了些。她分明看到羅山遠鬆了口氣。

  晚上在正房吃團年飯,羅家佈置著很多燈籠,非常的熱鬧。小孩子跑來跑去的,大小周氏,陳氏和林海如,還有站著伺候的姨娘們一起說話,屋內熱鬧極了。

  羅慎遠從屋外進來,看到她在和郭姨娘喝酒,看起來似乎是好了。

  他略微鬆了口氣。怕她還因為白天的事而生氣,現在看來是不氣了的。他還有事,就先回了嘉樹堂去。

  等宜寧吃了團年飯,看到羅慎遠不在,就沒有留在林海如那裡守歲,也回去找他了。

  結果走到嘉樹堂的時候宜寧頓住了,她站住屋外頭,看著院子裡掛著許多的橘子燈,個個都只有橘子大,但是很多很亮,整個院子都掛得是,照得溢滿了暖暖的紅色。

  玳瑁笑著走到她面前,輕聲說:「姑爺讓佈置的呢,您說好不好看?」

  宜寧嘴角微微翹起,以前她在甯遠侯府的時候,就喜歡這麼裝扮院子,掛好多的燈籠,很熱鬧。那時候剛從羅家放出來,她的天性且開放著呢,後來成了小宜寧反而懶了,懶得弄。又要聚一大幫人做,過了結還要拆,多麻煩啊。

  她腳步輕快地走進了屋子裡,看到羅慎遠在等她了,似乎又在看文書。

  天天看,天天看,就那麼好看嗎?

  她走到他身邊問:「三哥,你佈置那些燈籠挺好看的啊!」

  「嗯,喜歡就行。」他則很淡定,要不是逼急他,他能一直這麼不咸不淡地跟你說話。

  「你特意回來做這個?」她又問他。

  羅慎遠這次則抬起頭,看著她,又淡淡地應了:「嗯。」

  羅宜寧就撲到他身上去了,把他弄得差點翻過去。他很少做這些,做了你不問,他也不說!宜寧聽了就很想撲他,讓他也失態一下。

  羅慎遠卻拉開她坐好:「剛看到你桌上的東西,小周氏今天來給你賠禮了吧?」

  羅宜寧點頭。知道肯定是他逼著人家來賠禮的。

  「你怎麼威脅她的?」羅宜甯正好想問問。

  羅慎遠冷笑說:「略施小懲,長些記性而已。讓她知道也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

  羅宜寧就靜靜地靠著他,他也伸手過來摟著了她。

  不過沒多久,找娘的寶哥兒就進來了,今天跟他楠叔完了一整天,且累著呢。他一進來屋子裡就鬧哄哄的熱鬧。小祖宗睡覺前巴著母親不放,不一會兒拱在她懷裡睡得香急了。

  宜寧讓珍珠拿了把剪刀來剪燈花,準備今天也守歲,兩個人一起守。

  誰知道這時候羅慎遠卻被叫出去了,錦衣衛的指揮使親自來了,有急事。

  羅慎遠披了斗篷出來,站住台階下的指揮使跟他說話,聲音透著寒意:「羅大人,深夜叨擾了——京城內幾個衛所似乎有異動,我稟明了皇上,皇上讓我來找您。」

  羅慎遠眉毛微皺,道:「你說。」

  等指揮使大概說完了,他才覺得有些嚴重:「你先回去。我明日親自進宮去跟皇上回話。」

  ……

  宜寧等到要打瞌睡了,才看到羅慎遠從外面進來,夜寒,他的外袍冷得跟冰一樣。她主

  動到他懷裡坐著,說:「我都守歲過了。」

  「那就睡覺吧!」羅慎遠叫乳母把寶哥兒抱下去。他卻抱起懷裡這個大糰子,放到燒熱的炕床上去,然後解她的衣裳。

  羅宜寧說:「白天不是有兩次?」

  羅慎遠說:「嗯?所以你不要了。」

  路宜寧對此表示了擔憂:「娘說你要節制,你現在年輕啊,老了怎麼辦?」

  羅慎遠沉默了很久問:「羅宜寧——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宜寧為她這句話付出了代價,閣老要向她證明一下他不僅現在行,而且精力延續到以後折騰她幾十年也絕對不成問題。羅宜寧躺在他身上喘氣,感覺到他的手好像又往下滑,立刻抓住說:「不成了,明日還要早起!我錯了還不行嗎。」

  羅慎遠今日剛向她求證了她的心意,這會兒且得意著。就算她不纏著他,他也想纏著她不放。聞言才有些不捨地鬆開了手,問她:「初二你要回英國公府是吧?」

  羅宜寧點點頭。

  「先別回去。」羅慎遠親她的鬢角,沒有跟她解釋得很清楚,只是低聲說,「聽我的,最近京城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