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將離第十六(1)

藍忘機負琴走在長街之上。

四周行人都對這名俊雅的年輕男子行注目之禮,對此,姑蘇藍氏的子弟皆早就習以為常,藍忘機更是從十三歲開始便能視若無睹,泰然自若。

一個身穿綵衣的少女和他匆匆擦肩而過,忽然扔了一樣東西在他身上。

藍忘機臉上不動,出手迅捷無倫地接住了那樣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隻猶帶露水的雪白花苞。

藍忘機:「……」

正凝然不語,又一個婀娜的身影迎面走來,揚手擲出一朵淺藍色的小花,沒砸准,砸在他肩頭,又被藍忘機拈住。目光移去,,那女子嘻嘻一笑,掩面遁逃。

第三次,則是一個頭梳雙鬟的稚齡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來,雙手抱著一枝綴著零星紅蕾的花枝,丟到他胸口,轉身就跑。

一而再、再而三,藍忘機已經接了一大把五顏六色的花朵花枝,面無表情地站在街頭。街上行人都掩口而笑,指指點點起來。藍忘機正在低頭思索,忽然發間微重,他舉手一摸,一朵開得正爛漫的粉色芍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鬢邊。

抬頭望去,高樓之上,紗幔飄飄。一個身形纖長的黑衣人倚在紅漆美人靠上,垂下一隻手,手裡還提著一隻精緻的酒壺,酒壺的穗子挽在他臂上,正在悠悠地晃蕩。

魏無羨笑吟吟地道:「藍湛——啊,不,是含光君。這麼巧!」

藍忘機靜靜地看了他片刻,道:「是你。」

魏無羨道:「是我!會做這種無聊事的,當然是我。你在找誰啊?不急的話,上來喝一杯吧?」

他身旁圍上來幾個少女,紛紛擠在美人靠上,朝下哄笑道:「是啊,公子上來喝一杯吧!」

正是方才以花朵擲他的那幾名少女。

究竟是誰人所指使,不言而喻。

藍忘機低頭,轉身就走。魏無羨見撩他不得,並不意外。誰知,片刻之後,一陣不輕不重、不緩不急的足音傳來。藍忘機穩步登上樓來,將剛才砸中他的那一摞花都放在了小案上。

藍忘機道:「你的花。」

魏無羨歪歪的身子剛從美人靠上坐了起來,又歪到了小案上,道:「我送你了。這些已經是你的花了。」

藍忘機道:「為何。」

魏無羨道:「不為何,就是想看看你遇到這種事反應會如何。」

藍忘機道:「無聊。」

魏無羨道:「就是無聊嘛,不然怎麼無聊到拉你上來……哎哎哎別走啊,上都上來了,不喝兩杯再走?」

藍忘機道:「禁酒。」

魏無羨道:「我知道禁酒。但這裡又不是雲深不知處,喝兩杯也沒關係。」

那幾名少女立即取出了新的酒杯,斟滿了,推到那一堆花朵之旁。藍忘機仍是沒有要坐下的意思,可似乎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思忖片刻,似乎再斟酌措辭,道:「前夜金麟台花宴上,你拂袖而去,很是不妥。」

魏無羨道:「我妥過嗎?」

藍忘機道:「你與金子軒有何過節。」

魏無羨眉間一道戾氣閃過。

他將酒盞重重放下,道:「別跟我提金子軒!」

待這道戾氣漸漸散去,他又恢復了淺笑,道:「別這麼壞興致啊。難得來一趟蘭陵,當然要品品這裡的美酒了。酒雖美,不過,還是比不上你們姑蘇的天子笑,真真乃酒中絕色。日後有機會,一定要藏他個十壇八壇的,一口氣喝個痛快——你說你這人,怎麼回事,有座位不坐,坐啊。」

眾少女起哄道:「坐啊!」「坐嘛!」

藍忘機淺色的眸子冷冷打量這些盡態極妍的少女,繼而,目光凝在魏無羨腰間那一隻通體漆黑發亮、垂繫著紅色穗子的笛子上。

魏無羨挑了挑一邊的眉,有點兒預料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了。

果然,藍忘機緩緩地道:「你不該終日與非人為伍。」

樓台之上,看似明媚鮮妍的少女們,目光之中都閃過一絲冷意。

魏無羨舉手,止住了她們的怨氣,讓她們退到一邊。搖了搖頭,道:「藍湛,你真是越大越沒意思。這麼年輕,又不是七老八十,幹嘛總是學你叔父,一板一眼地老惦記著教訓人。」

藍忘機執拗地道:「損身,損心性。」

魏無羨道:「這些話你射日之征的時候還沒說夠嗎?損身,我現在好好的。損心性,可我也沒變得多喪心病狂吧。」

藍忘機還要再言,魏無羨已經站了起來,道:「看來我確實不應該請你上來,算我冒昧了。」

微微一笑,他禮貌地道:「含光君,有緣再會吧。」

魏無羨回到蓮花塢的時候,江澄在擦劍,抬了一下眼,道:「回來了?」

魏無羨道:「回來了。」

江澄道:「滿臉晦氣,遇到金子軒了?」

魏無羨道:「比遇到金子軒還糟,遇到那個誰誰了。」

「誰誰」在魏無羨口裡通常只代指一人,江澄皺眉道:「藍忘機?花宴結束後,他也沒回去嗎?」

魏無羨道:「沒回。在街上晃,大概是在找人。」

江澄道:「你也是奇怪。明明每次都和他不歡而散,為何每次又總是孜孜不倦地去討他的嫌?」

魏無羨道:「算我無聊?」

江澄的目光移回劍上,道:「今後花宴那種場合,不要再不佩劍了。有失禮儀。」

魏無羨道:「那怎麼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種宴會肯定要找幾個人出來比劍的。我的劍不是拿來觀賞的,出鞘必須見血。乾脆不帶,一了百了清靜無憂,不送兩個人給我殺,誰都別想煩我。」

江澄道:「你以前不是很愛在人前秀劍法的嗎。」

魏無羨道:「以前是小孩子。誰能永遠是小孩子。」

江澄哼笑一聲,道:「不佩劍也罷,無所謂。最少不要擅自甩袖走人,要走,你找個理由再走。」

魏無羨道:「噁心金子軒,這理由不夠充分嗎?」

江澄道:「金子軒怎麼說也是金光善的獨子,你大庭廣眾之下甩他臉色,和他吵架爭執,你讓我這個家主怎麼做。附和你一起罵他,還是懲治你?」

魏無羨道:「獨子?現在不是又多了一個金光瑤嗎?金光瑤比他順眼多了。」

江澄擦完了劍,端詳一陣,這才把三毒插|入鞘中,道:「順眼有什麼用。再順眼,再伶俐,也只能做個迎送往來的家臣。沒辦法跟金子軒比的。」

魏無羨聽了,挑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那天我聽你和他交談,你該不會是想讓師姐和他重新……?」

江澄道:「未嘗不可。」

魏無羨道:「未嘗不可?你忘了金子軒在琅邪讓師姐傷心成什麼樣子嗎?你看看他爹那個德行,指不定他今後也是那個鬼樣子,天南地北到處鬼混找女人。師姐跟他?你忍得了?!」

江澄森然道:「他敢!」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既然金子軒已知道自己錯了,現在悔過也為時不晚。畢竟是一場誤會而已。」

魏無羨冷笑道:「知道錯了就要原諒他嗎?」

江澄看他一眼,道:「原不原諒,也不是你說了算。誰叫姐姐喜歡他。」

魏無羨登時啞口無言。

和江澄談完之後,魏無羨先去了廚房,火上燉著一罐子湯,人不在。再去江厭離的房間,也不在。最後去祠堂,果然就在了。

江厭離坐在祠堂裡,一邊擦拭父親母親的牌位,一邊輕聲說話。魏無羨伸進一個頭,道:「師姐?又在跟江叔叔和虞夫人聊天呢?」

江厭離輕聲道:「你們都不來,只好我來了。」

魏無羨走了進來,在她身邊坐下,跟著一起擦牌位。

他邊擦邊悄悄打量江厭離的側臉。越是打量,想起在琅邪時金子軒所做的事所說的話,越是不快,心道:「從小到大,我就沒見師姐哭過幾次,憑什麼要被那廝弄哭。不值啊!」

為什麼就偏偏是那個金子軒呢?

江厭離道:「你要跟我說什麼事?」

魏無羨笑道:「沒什麼事呀。我就進來打個滾。」

說著,真的在地上打了個滾,江厭離問道:「羨羨,你幾歲呀?」

魏無羨道:「三歲啦。」

見逗得江厭離笑了,他這才坐起,想了想,還是道:「師姐,我想問你一件事。」

江厭離道:「問吧。」

魏無羨道:「人為什麼會喜歡另一個人?我說的是那種喜歡。」

江厭離微微一怔,奇道:「你問我這個幹什麼?阿羨喜歡了誰嗎?是怎樣的姑娘?」

魏無羨道:「沒有。我不會喜歡任何人的。至少不要太喜歡一個人。這不是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帶套犁拴韁嗎?」

江厭離道:「嗯,這話呀,三歲也差不多了。」

魏無羨道:「好吧,三歲的羨羨餓了,要吃東西!」

江厭離笑道:「廚房有湯,去喝吧。不知道羨羨夠不夠得到灶台呀?」

魏無羨最喜歡喝江厭離熬的蓮藕排骨湯。

他總是記得第一次喝到的情形。

那時,魏無羨才剛被江楓眠從夷陵撿回來不久。江澄養的幾條小奶狗被送給了別人,氣得他大哭一場。就算江楓眠好言好語溫聲安慰,讓他們兩個「好好做朋友」,他也拒絕和魏無羨說話。

過了好幾天,江澄的態度軟化了些,江楓眠想趁熱打鐵,便讓魏無羨和他住一個屋子,希望他們能增進感情。

可壞就壞在,江楓眠一時高興,把魏無羨托了起來,讓他坐在了自己手臂上。江澄看著這一幕,整個人都呆住了。虞夫人當場冷笑一聲,拂袖而去。因夫妻兩人各自身有要事,匆匆出門,這才沒來得及又多口角。

當天晚上,江澄便把魏無羨關在了門外,不讓他進去。

魏無羨拍門道:「師弟、師弟,讓我進去,我要睡覺啊。」

江澄在屋子裡,背抵著門喊道:「你還我妃妃、你還我茉莉!」

妃妃、茉莉,都是他原先養的狗。魏無羨知道江楓眠是因為自己才把它們送走的,低聲道:「對不起。可是……可是我怕它們……」

在江澄的記憶裡,江楓眠把他抱起來的次數加起來也不超過十次,每一次都夠他高興好幾個月。他胸中一股惡氣憋著出不來,滿心都是「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突然看到原本只屬於自己的屋子裡,被放著一套不屬於他的臥具,那股惡氣和不甘衝上腦門,將魏無羨的蓆子和被子摟起來,一股腦扔了出去,再次關上門,道:「你到別的地方去睡覺!這是我的房間!連我的房間你也要搶嗎?!」

魏無羨那個時候根本不明白江澄在生氣什麼,怔了怔,道:「是江叔叔讓我……」

江澄一聽到他提自己的父親,眼眶都紅了,喊道:「走開!再讓我看到你,我叫一群狗來咬你!」

魏無羨站在門口,聽到要喊狗來咬他,心中一陣害怕,絞著雙手,連忙道:「我走,我走,你不要叫狗!」

他拖著被扔出來的蓆子和被子,飛奔著跑出長廊。來到蓮花塢沒多久,他沒好意思這麼快就到處上躥下跳,路和房間都不識得,更不敢隨便敲門,生怕驚醒了誰的夢。想了一陣,走到木廊沒風的一個角落,把蓆子一鋪,就在這裡躺下了。

可是越躺,江澄那句「我叫一群狗來咬你」就越是響亮,魏無羨越想越害怕,拱在被子裡翻來覆去,聽什麼風吹草動都覺得像是有一群狗悄悄圍過來了,掙扎一陣,覺得這個地方呆不下去了,跳起來將蓆子一卷,被子一疊,逃出了蓮花塢。在夜風中跑了好一陣,看到一棵樹,不假思索便爬了上去,手腳並用抱著樹幹,覺得很高了,這才心魂略定。

不知在樹上抱了多久,忽然聽到遠遠的有人軟綿綿地在叫他的名字。

這聲音越來越近,一個白衣少女提著一盞燈籠走來。魏無羨認出這是江澄的姐姐,默不作聲,希望她不要發現自己。誰知,江厭離道:「是阿嬰麼?你跑到上面去做什麼?」

魏無羨繼續默不作聲。江厭離舉起燈籠,抬頭道:「我看到你了。你的鞋子掉在樹下了。」

魏無羨瞟了一眼自己的左腳,這才驚道:「我的鞋子!」

江厭離道:「下來吧,我們回去。」

魏無羨道:「我……我不下去,有狗。」

江厭離道:「那是阿澄騙你的,沒有狗。你沒有地方坐,一會兒手就酸了,要掉下來的。」

任她怎麼說,魏無羨就是抱著樹幹不下來,江厭離怕他摔了,把燈籠放在樹下,伸出雙手站在樹下接著,不敢離開,僵持了一炷香左右,魏無羨的手終於酸了,鬆開樹幹,掉了下來。

江厭離趕忙去接,可魏無羨還是摔得一砰,滾了幾滾,抱著腿嗷嗷叫道:「我的腿斷啦!」

江厭離安慰道:「沒有斷,應該也沒折,就是有點疼……我背你回去。」

她撿起魏無羨在樹下的鞋子,道:「鞋子為什麼掉了?不合腳嗎?」

魏無羨忍著痛出的眼淚,忙道:「沒有啊,合腳的。」

其實是不合腳的,大了好些。但是這是江楓眠給他買的第一雙新鞋子,魏無羨不好意思麻煩他再買一雙,便沒說大了。

寄人籬下,最害怕的就是給人添麻煩。

江厭離幫他穿上鞋子,捏了捏鞋尖,道:「是大了一點呀,回去跟你改改。」

魏無羨聽了,總覺得自己又做錯了什麼,略有些惴惴不安。

江厭離把他背了起來,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走,一邊道:「阿嬰,無論剛才阿澄跟你說了什麼,你不要和他計較呀。他自己經常一個人在家裡玩,那幾條狗他最喜歡了,被送走了,心裡難過。其實多了個人陪他,他很高興的。你跑出來半天不回去,他擔心你出了事,急著去搖醒我,我才出來找的。」

江厭離其實也只比他大兩三歲,那時才十二三歲,講起話來卻很自然的像個小大人,明明自己也是個孩子,卻一直在哄孩子。她的身體很瘦小,很纖弱,力氣也不大,時不時晃一晃,還要停下來托一托魏無羨的大腿,防止他滑下來。

可是,魏無羨趴在她背上,卻感覺無與倫比的安心。甚至比坐在江楓眠的手臂上還安心。

忽然之間,一陣嗚嗚的哭聲被夜風吹來。

江厭離嚇得一抖,道:「什麼聲音?你聽到了嗎?」

魏無羨手一指,道:「我聽到了,從那個坑裡傳出來的!」

兩人繞到坑邊,小心翼翼地探頭下望。有個小小的人影趴在坑底,一抬臉,滿面的灰泥被淚水沖出兩道痕跡。

這個人哽咽道:「……姐姐。」

江厭離鬆了一口氣,道:「阿澄,我不是叫你喊人一起出來找嗎?」

江澄只是搖頭。

他在江厭離走後,等了一會兒,坐立難安,乾脆自己追了出來。誰知道跑得太急,又忘了帶燈籠,半路摔了一跤,摔進一個坑底,把腦袋也跌破了。

江厭離伸手把弟弟從坑里拉起來,掏出手帕敷在他流血不止的額頭上。江澄神情萎靡,黑眼珠偷偷瞅一瞅魏無羨。江厭離道:「你是不是有話沒有對阿嬰說?」

江澄壓著額頭的手帕,低低地道:「……對不起。」

江厭離道:「待會兒幫阿嬰把蓆子和被子拿回去,好不好?」

江澄吸了吸鼻子,道:「我已經拿回去了。」

兩人的腿都受了傷,行走不得,此時離蓮花塢尚有一段距離,江厭離只得背上背著一個,懷裡抱著一個,魏無羨和江澄都摟著她的脖子,她走了幾步就累得氣喘吁吁,道:「你們這讓我怎麼辦呀。」

最終,她還是走一步停一步地把兩個弟弟運回了蓮花塢,輕聲叫醒了醫師,在他給魏無羨和江澄包紮治療完畢之後連聲道謝。

江澄看著魏無羨的腳,神色緊張。如果被其他門生或者家僕知道了,傳到了江楓眠耳朵裡,江楓眠知道了他把魏無羨的蓆子丟出去,會更不喜歡他的。這也是他剛才為什麼只敢自己一個人追出去,而不敢告訴別人。

魏無羨道:「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江叔叔的。這是我夜晚忽然想出去爬樹,所以才傷了。」

聞言,江澄鬆了一口氣,發誓道:「你也放心,今後看到狗,我都會幫你趕走的!」

見兩人終於達成了友好協議,江厭離高興地道:「就是應該這樣嘛。」

折騰了小半晚,兩人也餓了。江厭離便自己到廚房去,給他們一人熱了一碗蓮藕排骨湯。

香氣縈繞心間,至今不散。

魏無羨蹲在院子裡,把喝完湯的空碗放到地上,望了一會兒稀星點點的夜空,微微一笑。

今天他和藍忘機在蘭陵的樓台之上偶遇,他很努力地想營造一種和以往求學雲深不知處時一樣的氛圍,一直把話題往過去的那些事上引。

而藍忘機則在一直執拗地提醒他,回不去了。

可是,只要回到蓮花塢,回到江家姐弟身邊,他就能有一種彷彿什麼都沒改變的錯覺。

魏無羨忽然想去找找當年那棵被他抱過的樹。

他站起身來,朝蓮花塢外走去。沿路的門生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禮點頭,都是陌生的面孔。他熟悉的那些猴子一樣不肯好好走路的師弟們、那些會擠眉弄眼不肯老實敬禮的家僕們,一個都不在了。

穿過校場,邁出蓮花塢的大門,便是一片寬闊的碼頭。

無論白天黑夜,碼頭上總有賣吃食的小販。今天的小販賣的不知道是什麼,鍋裡的油一炸,香味四溢,魏無羨忍不住走了過去,正想開口詢問,忽然發現這名小販之旁,蹲著一個渾身髒兮兮的人。

這人抱著膝蓋正在哆嗦,似乎又冷又疲倦。魏無羨的陰影投了下來,這人猛地抬頭。

魏無羨雙目微睜,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