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看到了,自遠古開始,這塊聚居地的便一直是東集市,西農田,南議事,北學院,中間是居民的構造。在外面的城市看來十分沒道理,可加上了各個大小傳送陣,卻使生活十分的方便。煉金之物,都是需要定期修護的,大致就是替換磨損的部件,潤滑關節,重整結構等等。傳送陣的修護因為不曾涉及磨損潤滑,長期用下來只會發生結構的扭曲罷了,這樣的修護對於煉金大師而言是十分簡單的。」
「然而布爾村世世代代避世在此,幾乎不曾與外界交流。走出去的人家,也沒再回來過。」圖拉村長長長的歎了口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以煉金術為傲的我們,也只能煉出一些日常的物什,再沒有人能弄清楚傳送陣的結構了。多虧布爾村還算有些名氣,不少煉金大師被我們遠古一脈的煉金傳承吸引而來,定居此處,我們便拜託那些大師們幫助我們修護傳送陣。」
「七十年前去世的那位大人,據我爺爺所說,是十分了不得的煉金大師。他天資卓絕,卻待人寬和,甚至好長一段時間擔負了布爾村的幼教任務。他不僅是幫助我們修護了傳送陣,還改進了它們,使得它們運轉更加穩定,也不容易被外界的力量損壞。可是自從他去世以來,再沒有煉金大師來過此處。七十年過去,幾個小型傳送陣已經到了極限,發生了幾次使人身手分離甚至不知所蹤的可怕事情。這幾年來,又有幾家搬離了村莊。我們已經圍住了所有的傳送陣禁制村民們使用。方纔,我們也不敢讓貴客們再使用傳送陣。」
「現在的布爾村,無論人力物力,都沒有可能進行一次大的改建了!若是傳送陣徹底失效,村中的生活必然無法繼續。」圖拉村長有些狼狽的說:「我們不想離開這塊傳承了數千年的土地。便只能自私的企盼煉金塔裡封存了修護傳送陣的方法,好讓我們……」說罷,又是重重一聲歎。
弗雷拉聽得皺眉。心說真是個依賴性極強的種族,若傳送陣果真這麼攸關生存,他們也居然放得下心將這修護任務托付給外人數百年之久!正因為這份依賴與不進取,他們才會堅持在這裡過著並不便利的、與世隔絕的生活吧。
圖拉村長紅著臉懇求安卡能夠幫助破除結界,最好能夠幫助消除禁制。安卡笑著說一定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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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結界的籠罩,除了弗雷拉,眾人看不見傳說中煉金塔的真實模樣。弗雷拉也樂得不吭聲,隨著大流沉默地看著拜安蒂洛法在那兒一下一下的擊打著。
拜安蒂洛法看起來是一名戰士。還是一名走怪力路線的戰士,弗雷拉瞄了旁邊的兄長一眼。
對於眾人的到來,拜安蒂洛法沒有什麼反應,依舊一下一下的擊打著結界,在半空中散出道道水紋。就連黎米尼絲的加入也並沒有遭到他的拒絕,只是無形之中,他使出的力卻是更大了。
安卡一直笑著觀看,並不出聲。時間漸漸過去,弗雷拉一開始抱著「雖然看不懂但是很厲害的樣子」的心思欣賞前方兩人的武技魔技,現在卻眼皮下拉欲睡無能。
所以前方兩人都是真壯士……
精靈似乎也終於看不下去了,道:「黎米尼絲,回來。」
黎米尼絲聽令後退,拜安蒂洛法也退開些許,有些警惕的看著這邊。
安卡不以為意,只是伸手揮了揮,嘴裡念著幾句什麼。
於是,結界突然顯形,並如同口水泡泡一般的,破了。
「=口=!」弗雷拉閃亮亮的小眼神兒一下子就追了過去。緊接著的是黑臉兄長堤防警惕的目光。
安卡有些無奈:「若不是前面有黎米尼絲和拜安蒂洛法一下一下磨去了結界最外層的反彈圈,我也無從下手。」他看了一眼門西勒,「所以……也不必這麼看我。」
幾人在說著話,那邊拜安蒂洛法卻急不可耐的上前幾步,一把拉開封存了七十餘年的大門便走了進去,足有弗雷拉脖子粗的門扣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弗雷拉看看那門扣,伸手摸了摸脖子,又看了看旁邊一臉不以為然的兄長大人,決定以後要在兄長面前改走乖巧路線。
「洛菲!洛菲!有陌生怪蜀黍闖進來了,爸爸去趕走敵人,你快藏好不要被怪蜀黍抓走了喲□」
……這是什麼鬼!弗雷拉被嚇了好大一跳,來回尋找了半天才發現門上不知何時垂下了一隻呆呆的
小黃雞,嘴巴一張一張的。
「洛菲!洛菲!有陌生怪蜀黍闖進來了,爸爸去趕走敵人……」
「該死。」走在前頭的拜安蒂洛法幾步回身,猛地扯下小黃雞。聲音戛然而止,幾個齒輪噠噠噠掉在地上,有一個□轆轆滾到了弗雷拉腳邊。
那人沉著張臉,手上一個發力便將小黃雞的臉給捏得凹進去。他卻又停了手,眉頭鎖得死緊,最終將那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小黃雞丟進了口袋,還俯身撿起了齒輪。
「喏。」弗雷拉拾起自己腳下那個遞了過去。
「謝謝。」拜安蒂洛法有些粗魯的說道。
圖拉村長站在門口,又是告罪又是祈求的喃喃了許久,最終還是揮退了其餘人,自己腆著一張老臉走了進來。
拜安蒂洛法走得急,其他五人就慢慢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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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雷拉覺得這位煉金師大人的煉金塔是她見過的最有趣的建築。約二十米高的煉金塔塔身十分粗壯,而內部是空心的,藏了一個帶著小噴泉的花園。在塔身的內壁上,建有一圈圈旋轉而上的廊梯,幾步一個房間卻並不規則。站在塔底朝上一望,稜形格紋的穹頂上能看到星空,別有趣味。
一路走來,眾人發現有許多煉金製品都還在運轉。弗雷拉看到一件畫著簡陋圖樣圍裙將自己飛快洗完之後擰乾掛在了晾衣繩上,從這兒看過去只能分辨出畫的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她轉轉眼睛若有所思,卻聽一向穩重的兄長大人悶哼了一聲,忙過去幫看,原來是被樓梯的扶手咬了一口。
門西勒一怒之下將這段扶手給掰了下來。
煉金師的煉金塔與魔法師的魔法塔一樣,都是用作研究的實驗室。但此處比起實驗室,卻更像是一個純粹居家的地方。弗雷拉看到了被編成風鈴的藥劑管、用來充當調色板的煉金陣以及縫得歪歪扭扭的粉紅兔子娃娃。只覺得這位煉金師大人的確如同傳言中一般,是個脾氣十分好的大人。
眾人並沒有一個個進房查看,處於對煉金師的尊重也並未理會那些原本就上鎖的房間,只是追著拜安蒂洛法往穹頂走去。
拐過最後一個彎,便見著有一個人躺在巨大的煉金陣之上,彷彿沉睡。
拜安蒂洛法聽見眾人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眼中滿滿的慌亂和狼狽。
他踉踉蹌蹌的朝躺著的那人走過去。
伸手推一推,又搖了搖。
那人紋絲不動。
「喂……醒,醒來。」
那人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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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著的那人估摸著就是煉金塔的主人了。煉金師的周圍,擺放著數十個姿態各異材料各異的娃娃,無一不是精緻可愛。弗雷拉瞧著那些娃娃都頂著一頭暖紅色的頭髮,心下已經猜到了幾分,看向拜安蒂洛法的目光不覺便帶了些憐憫。
煉金師粗看只是沉睡著,但乾燥慘白、甚至有些皸裂的皮膚說,這個人已經死了。
很久之前,就已經死了。
大家都默契地不出聲。
弗雷拉眼尖,瞄到在煉金師臉旁,一個端坐著的紅毛娃娃手中抱著個嫩黃嫩黃的玩意兒。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將團嫩黃小心翼翼的扯了出來。
如她所想,和門口那只一模一樣的金屬製小黃雞。
拜安蒂洛法直直的盯著弗雷拉。她有些緊張,她擔心拜安蒂洛法又一把將小黃雞捏凹了,手下不自覺的就抓緊了些。
卡。
「洛菲。」和門口一樣的聲音自小黃雞中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