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神色微微變化,望著他,說:「生日快樂。」
李茂問:「還回去嗎?」
她說:「晚一點再回去。我想到一個謎語,給壽星猜。」
他笑著問:「什麼謎語?」
紀元說:「誰從小考到飛行駕照和潛水資格,愛穿漂亮羽絨服,愛住山水露天別墅,每年參加一次環球團體旅行……」
李茂笑了,問:「謎底不會是候鳥吧?」
紀元說:「這麼快就猜到了!你怎麼這麼聰明!」
李茂忍俊不禁。
她哄他高興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太隨意的謎語,還把候鳥遷徙,說成是環球團體旅行……
他調侃:「元仔,你也是個奇才。」
紀元笑著說:「我知道我不是。」
李茂笑了,問:「你小時候想當什麼?」
她說:「我小時候想當大數學家。」
他問:「後面呢?」
她說:「後面發現數學拒我於千里之外。」
他輕笑出聲。
兩個人又坐著看電影。
紀元說:「怪獸回海裡了,嫌人類太無聊了。」
李茂笑著說:「元仔,為什麼你看怪獸片,代入的不是人類,而是怪獸?」
紀元一愣,說:「是啊。」
李茂笑了,他時時聞見她身上柔美的氣息,心裡微微一動,環抱她在懷裡。
紀元不覺得什麼,抬頭望著他,眼神有笑意。
他捧著她的臉,低頭吻住她。
那是很漫長的一個親吻,漫長得令人窒息。
紀元終於意識到不同,但她一點也不想躲開他。
兩個人熱情似火地吻著對方,吻過頭,一路吻到床上去了。
他伸手解開她的衣服扣子,她不害臊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被子裡的她是一條光滑的魚,他的手在魚身上遊走,游到他想去的每一個地方。
房間裡的光線越來越昏暗,兩個人的肌膚是溫的,抵貼的地方是燙的。
紀元很想記住什麼,腦海卻一片空白,只有身下是真實的,沒有地方去。
她攬住他脖子,手放在他背上,他是背脊起伏的野獸,她的手心全是汗水。
他有點野蠻,弄疼她了。她想咬他一口,她真的下口咬他了。
李茂停住片刻,輕輕一笑,安撫似的摸摸她的臉頰。
紀元心想,他完美地接近了斯文敗類、衣冠禽獸這一類的詞彙。
李茂溫柔一些,放緩了動作,俯下身吻住她。
她臉上很熱,心跳得很快,一點也不想離開他的身體。
他終於放棄了忍耐,怎麼舒坦怎麼來。
黑暗中,兩個人互相折磨著,一句話也不說,直到做完了,累得睡著了。
半夜兩三點,紀元睡醒了,下床,去看紫藤蘿檯燈。
檯燈亮了,每一片彩繪玻璃都在折射著光華,像一朵朵小小的紫藤蘿花,疊成一串串小小的紫瀑布,令人屏住呼吸。
她看了半天,無意看到落地窗外的月亮。
她輕輕拉開玻璃門,趁著遍地月色,走過花木掩映的台階,走到白色涼棚下。
湖邊的路燈是堅果形狀的,和松鼠們愛的橡子很像,昏黃的燈罩裡,悄悄爬過一隻小小的壁虎,像一場無聲的皮影戲。
她站高了,隔著燈罩,輕輕叩了一下壁虎的影子。
那隻壁虎受了驚嚇,爬著爬著就不見了,像從沒來過一樣。
紀元撿起一個石頭,丟湖心裡的月亮。
那一汪暈黃的月,晃漾著,晃漾著,呼應著天上亙古不變的月亮,反射著清澈的亮光。
這裡不像人間。
紀元正這麼想著,身後傳來玻璃門拉動的聲音。
她回頭,看見李茂站在燈光裡,像站在一架紫藤蘿花樹裡。
他在叫她的名字,他的聲音輕得迷濛。
紀元回過神,踩著台階,走到他身邊。
李茂怕她冷,伸手抱她在懷裡,騰出手輕輕拉上玻璃門,將房間溫度調高了。
他問:「大半夜,你在那裡做什麼?」
她調侃:「我思考人生呀。」
他忽然說:「我也是拿你沒轍。」
她頓了頓,平靜地說:「我也拿你沒辦法。」
他微微一笑,問:「困嗎?」
她說:「不困。」
他又問:「餓嗎?」
她說:「有點餓了。」
兩個人都沒吃晚飯。李茂去冰箱找吃的,只有零食和酒水,全部堆在桌上。
他真像打獵歸來的獅子。
紀元坐在沙發上,吃著海苔,喝一口他剛倒的紅酒。
李茂調侃,問:「海鮮配紅酒怎麼樣?」
紀元找了一包牛肉乾和一袋番茄薯片給他,說:「你快試試這家的西冷牛扒,還有意式番茄焗土豆。」
李茂笑了,看見海苔沾在她嘴唇上,拿手指替她輕輕蹭沒了。她吃著吃著,又沾了新的。他索性湊近了,用舌尖舔了舔。她忍不住一哆嗦。
李茂自顧自笑了,坐在沙發上,喝了一點紅酒。
他說:「元仔,我怎麼覺得你很特別呢。」
紀元不覺得自己特別,他現在是意亂情迷。
李茂說:「我的底牌都在你那裡了,但我還沒有看穿你的。」
紀元頓了頓,說:「我的底牌就是工作,領工資,交男朋友,花光男朋友的錢。」
李茂笑了,輕輕拉她過來,讓她坐在他懷裡。
紀元溫馴地挨著他,靠著他的肩膀,臉兒貼著他脖子。
李茂說:「有一個稀世珍寶,正坐在我懷裡。」
紀元淘氣地說:「原來是稀世珍寶,我還以為是露水情緣。」
他問:「你的成語是哪個語文老師教的?」
她有點心虛,說:「我自學的。」
他又氣又笑,說:「手伸過來。」
她猶豫地伸出手,有點顫抖,以為他要打她手心,但他只是在寫字。
他寫了魚水之歡,寫了琴瑟和鳴,想不到更好的,語言突然匱乏了。
她將手輕輕合攏了,悄悄握住了,像是這樣就能將那幾個字私有了一樣。
李茂說:「沒有人是這樣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一起的。」
紀元問:「你厭煩了麼?」
李茂笑了,她這樣坐在他身上,親密地挨著他,時不時亂動,還問他會不會厭煩。
他忽然說:「我們再做一次。」
紀元想從他膝蓋溜下去,慢了一步,被他壓在沙發上了。
她笑盈盈地望著他,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直望到他心裡去。
她說:「人總有犯傻的時候,我明明沒有地方可以去。」
他說:「哪兒都不用去,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她知道他說真的。
她伸手,緊緊箍住他的腰身。
他吻她,那樣溫柔。
房間明晃晃的,他和她消磨著,夜色也跟著溫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