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書迷的怨念

  賀瑤芳還真知道本省巡撫的一些事蹟,此君終其一生也未能入閣,且性情圓滑。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混到了賀敬文這麼個份兒上,想往上升,難如登天,想往下降,也不是誰都能把他踩下去的。

  討好上峰這活計太難,賀敬文是做不來的。若是賀瑤芳自己做官,又或者是張先生來做這知府,糊個巡撫也能糊得過去,要讓他們在背後推著賀敬文做成此事,好似個健全的人告訴個瘸子,你得跑快些。真是要了親命了。

  與其不倫不類,不如從一而終。

  只是眼下,卻要過得緊巴巴了。

  瑤芳心裡默算了一下,道:「撥給湘州的款子,大面兒上巡撫應當是不會剋扣的,想要他再多照應些,那也是不可能。我估摸著,這也就只夠做些要緊的工程的。再要做旁的事情,譬如將城牆全翻新一回,河道全疏通了,就得動用府庫了,那也沒多少,還要應急。」

  張先生道:「也不須一次全修完了,總還有幾年的餘地,慢慢來,不能將錢都花光了。令尊在本地任上,約摸能做個六年,唉……」

  命不太好,六年內,楚王要反,哪怕六年內不反,楚王只要反了,朝廷要追究前面無人發現的責任,也都跑不了。

  瑤芳道:「家父對楚王向來沒什麼好評,這個倒不用擔心,先生信不信,上回大計,陛見時他的心思早被那一位看出來了?」那位可不是傻子。

  張先生道:「但願天子能有所警覺。唉,縱然天子警覺了,下面的人看楚王依舊昔日的好王子,他們不警惕,也是沒用的。」

  瑤芳道:「這些人都不是瞎子,行動大些,他們未必不知。然而朝廷有時候疑心重,有些卻又很自負,不以為能有人反得起來。京官也要吃飯,每年除了收地方上的冰敬炭敬,藩王的禮物他們也不曾少收。這裡頭真是一筆糊塗賬,到最後弄得這邊兒火燒得紅了半邊天,那邊兒還在做夢呢。」

  張先生道:「我等但盡人事吧,此亂最終會平。盡力叫它少禍害些百姓就是了。」

  眼下可慮的卻是另一件事情,瑤芳抿抿唇,輕聲問道:「家父這般、呃、廉潔,底下的人,怕是要不大好過吧?他們要是私下盤剝百姓,又或因對家父有怨而生出些旁的事情來,也是要壞事的。這卻又是止不住的,人家也要養家餬口還得維持體面吶!做官做成乞丐樣,算什麼呢?」

  張先生道:「水至清則無魚,我也悄悄代他們遮掩一二,只要不是出格的,就不說與東翁,也不去管他們。唉……東翁眼裡,揉不得砂子。」

  瑤芳道:「又快要過年了,此番還要見巡撫,只求別再出紕漏,王府那裡,隨他得罪去了。」

  張先生也笑了:「說不得,那是我相陪走一遭。到時候谷師爺留在這裡,若有什麼事情,小娘子稟過太太,請他商議就是了。」

  瑤芳道:「家父做官,先生受罪。」

  張先生一擺手:「不說這個、不說這個,令尊不過老天真,總好過偽君子。」

  瑤芳苦笑,每每與張先生見面,兩人坐困愁城的時候多,有進展的時候少,明知不能如此,卻偏偏沒有什麼好辦法。賀敬文真是太不配合了!如此說來,還不如從姜千戶那裡下手,若是能將姜千戶拉攏了過來,可比時刻緊盯楚王、還盯不出什麼結果來好太多了。

  瑤芳試探地問:「可與姜千戶結交否?家父與姜千戶交好,總不會有人以為家父要謀反吧?」

  張先生詫異地問道:「小娘子以為令尊會作戲麼?凡不是發自真心的,他都演不好,演什麼都讓人看出來他像是在作戲。既然姜千戶那裡不甚可靠,令尊還是少沾為妙,別做了太史公。太史公名垂千古,可惜了今人姓李者,猶羞於承認是李陵之後。」

  瑤芳挑眉道:「誰個要告訴他了?他不是喜歡好讀書的人麼?姜家父子,倒是有些喜歡附庸風雅的。他們原與楚王相隔千里,沒有什麼淵源,如今那引子禍水又沒個影兒,我等何不將他拉了來?事在人為,何必要等?我如今倒越發覺得,這楚王……許是自己心裡也存了許多不滿,有沒有那麼個女人,他都要惹出些事情來。他是沒救了,旁人也是可以的。」

  張先生道:「這個使得。他家少公子與小郎君現都在府學那裡讀書,小郎君還有些不忿,那少公子也是彆扭,卻還能說到一處。」

  瑤芳道:「我看太太對他家娘子印象也是不錯的。他們孤身在此,除了王府,就是這裡。文武不相統屬,又有些相輕,再這麼輕視下去,可不是將人往那邊推麼?若是家父這裡折節相交,他倒向哪邊,尚未可知。縱不能全倒向我們,處得深了,察覺些蛛絲馬跡也是方便的。」

  張先生道:「小娘子倒是膽大。這主意甚好!」

  兩人又商議了一回,張先生往賀敬文那裡燒火,瑤芳往韓燕娘這裡吹風,要將這姜千戶家給拉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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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瑤芳自與張先生定計,便在心裡揣摩,如何拉近簡氏娘子與自家的關係。簡氏在姜家說話管用,她的態度多少能影響丈夫、孩子的決策。然而簡氏的那個小兒子與瑤芳卻有些不大愉快的小事情,如何不著痕跡的引出簡氏這話題來,也需要個契機。

  可巧第三天上,賀敬文便要往巡撫那裡去提前拜年。本地巡撫府衙門等與王府原是在一處,都是在這湘州城的,後來因東邊又是流民又是亂黨,便將巡撫衙門遷往彼處,方便整肅。事兒平了,衙門也沒搬回來。賀敬文要見巡撫,還得出趟遠門。他做知縣時,不過跟著汪知府胡亂應個卯,也不會交際,也不會攀附,人堆裡看一眼巡撫而已。如今自己做了知府,再沒辦法含混過去了,只得硬著頭皮上陣。

  賀敬文一走,韓燕娘便愈發忙了起來。也不知怎麼的,他在家也幫不上忙,可走的,卻讓人覺得少了個做事的人。韓燕娘便將兩個女兒都喚到跟前來,麗芳已能幫忙,瑤芳給看個帖子念個信倒也做得細緻。

  瑤芳對此頗為上心。快過年了,過了年,她就九歲了,一年長似一年,韓燕娘再護著她,也要她開始學一點家務了。並不要她親自吩咐做什麼,卻要她靜靜地旁聽,熏陶熏陶,等麗芳再大些、出了門子,就得專程來調-教小閨女了。

  瑤芳打開一份帖子,看完就笑了——這是簡氏的拜帖。瞌睡了送來個枕頭,甚好!

  韓燕娘正在看宋婆子交上來的一筆買米面的賬,她是北人,喜麵食,南人卻喜食米,賀家南人北人皆有,故而兩樣都要備下。又要吃湯圓,還要備糯米粉等物。人不多,要買的樣頭兒卻不少,一筆一筆韓燕娘都自己再核對一回。

  宋婆子極有耐心地等她看完,得到一句:「就照這麼辦罷。」躬身下去,連先前回的雞鴨魚肉鵝等等賬目都捧了走,往帳房上支錢去了。

  韓燕娘揉揉脖子,她知道底下有人說她「忒仔細」、「小家子氣」、「當家奶奶親自算賬不像大戶大家」諸如此類。京城大戶人家,當家人也看賬,卻並不像她一樣一樣自己打個算盤。可人家那是有家底子的!賀家……真是不提也罷。

  瑤芳聽算盤聲停了,放下帖子,輕輕走過來要給她捏脖子。麗芳也察覺了,過來將妹子一拎,放到一邊兒:「你那點兒小個頭兒,夠得著娘的脖子麼?捶腿去!」她自己來捏脖子了。

  韓燕娘心陰霾一掃而空,丈夫頂用,好在兒女聽話。反手摸摸麗芳的手,又正過來輕撫瑤芳的脊背:「好啦好啦,知道你們孝順。你們看看,還有什麼是我沒想到的?」

  麗芳雙臂一滑,抱著繼母的脖子道:「我想著,書鋪那裡的掌櫃幫工,過年都多添了些酒食錢,那……常往咱家寫稿子的那個逍遙生,是不是也與他些酒肉果品的?」

  韓燕娘也喜歡看逍遙生的話本,聽了之後遲疑地道:「好是好,只是他又不露面,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裡,如何與他?」

  麗芳道:「他那小廝兒,不是會來送稿子拿潤筆的麼?我想著,就買好了東西,放到書鋪子裡,下回他來了,一併帶回去。嗯,酒食也還罷了,冬天伸不開手,要不再送他些柴炭?滿破也花不了十兩銀子。」

  韓燕娘笑道:「也好,我還等著他下一卷的話本兒呢。這崔生可真是波折,一難接著一難……哎,二姐兒,別總蹲著啦,站起來說話,你有什麼想著的沒有?張先生和谷先生那裡,都備齊了禮物啦,你們的好朋友彭小娘子她們,我看要你們自己送些禮物,咱家的話本子就不錯。」

  自打賀家開了這書鋪子,賀家姐妹便將錢退還了彭家姐妹,又得了韓燕娘的允許,每月能拿一本樣書回來看。這筆錢便算是省下來了。

  瑤芳指著方才那個拜帖問:「這個簡氏娘子,就是那回來的要揪我頭髮的小胖子的娘麼?」

  韓燕娘道:「那是他家少公子年紀小不懂事兒,他家家教還是不錯的,」並不提那小胖子羞極而怒的事情,怕女兒多想,「少公子與俊哥現是同窗,聞說讀書也是極認真的。」

  瑤芳故意道:「讀書好的未必脾氣就好了,我才不理會他呢。我就是記得他娘生得好看,想再看一眼。」

  韓燕娘故意道:「哦,他娘生得好看,你想看而又看,就是嫌我醜了,不想看了。」

  瑤芳哭笑不得,撲進她懷裡:「娘你欺負我。我還天天看阿姐呢,不也沒看煩麼?她還嘮叨呢!」

  「……這又有我什麼事兒了啊?!」麗芳正在琢磨著,怎麼從逍遙生的小廝那裡套出地址來,好派人去催稿子,反應慢了半拍。回過神來就聽妹子拿她當擋箭牌,上來就要呵癢。

  韓燕娘看著有趣,也加入戰團,母女三人笑鬧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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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燕娘在如何邀請簡氏的事情上原本是有些猶豫的,簡氏與王府有親,丈夫不喜歡王府的人,當然,文官也不怎麼怕藩王,文官與武官也混不到一處去。到了年節,簡氏等人第一番必是要去王府的,第二輪才會與各品官交際。然而李千戶與汪知府互毆的前轍猶在,不可不防。韓燕娘就有些吃不準,與簡氏那裡是保持個什麼樣的距離比較好。

  現在既然是小女兒提出來了,這一邊天秤的砝碼就重了,韓燕娘最終決定,請簡氏一起。大不了,到時候她全程陪著、鄭重介紹了,總不至於叫人怠慢了簡氏。瑤芳見韓燕娘親自執筆寫回帖,心頭一鬆。

  麗芳得了韓燕娘的允許,又在琢磨,是否託名給逍遙生寫個信,問她話本裡的下情,她是否猜得對。因見妹妹在側,便小聲打發她去收拾給彭家姐妹的書。瑤芳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事情,悄悄與綠萼打個眼色,對韓燕娘道:「我想起有本書還沒收好,怕被風吹折了頁,我得親自收去。」

  韓燕娘道:「那你路上小心,綠萼,陪好二姐兒。」

  綠萼脆生生地應道:「哎~」

  主僕二人抬步就走,果兒送了出來,瑤芳拉著果兒說話,綠萼悄悄溜到窗戶根子底下偷聽。哪知麗芳是在與韓燕娘咬耳朵,說的什麼,外人皆聽不到。過了一陣兒,才是韓燕娘的聲音:「這怎麼行?你還敢寫了信給陌生人了?別以為話本子裡寫了這樣的事情就是『佳話』了,小姑娘家家的,做什麼都得謹慎,萬不可行差踏錯。你要有什麼想知道的,拿上幾個錢,叫宋掌櫃的給他的小廝兒,叫小廝兒捎個話兒就是了。萬不可自己出面的!仔細你爹回來揭你的皮!」

  綠萼吃了一驚:太太素日裡對姐兒們極好,從未有這麼疾言厲色的時候,此事不小。須得說給姐兒聽。

  裡面又是麗芳小聲陪不是的聲音,韓燕娘的聲氣才緩了過來:「一定要小心!我不拘著你們,是不想你們過得太拘束,以後出了門子就再沒這麼輕鬆的日子,可不是叫你們胡來的。」

  麗芳又陪著說了好一會兒話,韓燕娘才道:「我知道你有主意,可動念之前也要多想一想,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兄弟姐妹。」

  麗芳乖乖領訓。

  韓燕娘道:「都打這麼樣的年紀過來的,好奇也是盡有的,我就囑咐你一句,做事不要留下痕跡!」

  麗芳唯唯。

  綠萼不敢再聽下去,悄悄又溜了回來。瑤芳還在跟果兒歪纏:「我爹跟我娘,沒吵架吧?我看娘臉色不太好哩,我什麼時候添個弟弟啊……」

  果兒哭笑不得:「真個不曾有什麼不和,先前那是,咳咳,姐兒打哪裡聽來的這個話?」

  綠萼適時出場,解救了果兒:「姐兒,你再不回去,風吹折的就不止書頁了。」

  果兒順勢道:「就是就是,姐兒,快去忙正事兒吧,書本子多金貴啊。」

  瑤芳與綠萼兩個藉機溜了。

  回到房裡,綠萼將聽到的原原本本說了,瑤芳聽完就猜出了麗芳說的是什麼,韓燕娘又是什麼意思。瑤芳喜歡瑤芳生的本子,這個她是知道的,簡直入了迷。虧得有韓燕娘攔上一攔,否則這知府家的姑娘,寫信給個寫畫本的、不知道是圓是扁的文士,又算什麼一回事呢?還好麗芳知道分寸,並不擅自行事,還要問過韓燕娘。

  綠萼小聲地道:「要不,哪一他家阿墨到鋪子裡的時候,我去守著,跟著他後頭,摸到了地方兒……回來跟姐兒們說一聲兒。」

  瑤芳將書捲一捲,敲到她的頭上:「你去了,跟我去有甚分別來?不要管。你也喜歡那本子?」她閒來無事,也將些書籍給綠萼看。

  綠萼面上一紅:「那個有意思。」

  瑤芳道:「橫豎他投稿子給咱們家,我算過了,給他的錢也夠他過活,別家也沒有比這更高的價了,他多半還會接著投稿的,我們總能看到新書。你就知道他在哪裡了,也不能帶著他寫呀。作文章不比出力氣,趕工就能趕出來了。越催越不得」

  綠萼口氣裡有一絲絲的失望:「唉,那就等吧。可惜這個月的已經看完了,下一回要等到二月了。」正月裡夥計們都回家過年了,鋪子裡雖然開門早些,也只是賣些存貨,等他們回來,再開始印書,忙完都到月底了,正式開賣,就是二月了。

  瑤芳一笑,她對這話本倒不是很在意,前世經了多少事、聽了多少戲,還真不很在意這個。她想的是,這個逍遙生是個有故事的人,麗芳可千萬別陷了進去。如今韓燕娘已經發現了這個苗頭,應該會注意的。出了正月,麗芳要再這樣,瑤芳就要下手斷了她這念想了——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瑤芳想了一想,對綠萼道:「年前年後的忙,讀書也不安心,你就略累些,盯著阿姐,不要叫她辦了出格的事兒。」

  「啊?」

  想到綠萼也是逍遙生的書迷,瑤芳又不放心她了,對她道:「算了,我想辦法吧。」轉而吩咐青竹去盯著麗芳,她要是再打聽逍遙生的事兒,無論打聽什麼,都回來對自己講。

  青竹答應一聲,手中做的活計卻不曾停下來。

  到得臘月二十七,青竹來回話:「大姐兒命人送到書鋪子裡的年貨,逍遙生家的小廝兒並未來取。太太命宋管事上山上廟裡給先頭太太做法事的時候,遇到了那個小廝兒,問了一聲才知道,逍遙生早到廟裡住著了,說是……山下風景不好,不如和尚好看。」

  「噗哈哈哈哈!」瑤芳笑得直捶桌子,「阿姐生氣了沒有?」

  青竹道:「大姐兒聽說了,盯著個削了皮的□薺看了半天……」

  「真是魔怔了!」瑤芳嘀咕一聲,看來要下狠手了。譬如……也不管逍遙生是什麼人,不如自己找人續寫個本子,麗芳想看崔生與趙姑娘在一處,便偏叫人寫崔生與王姑娘喜結良緣(王姑娘是麗芳討厭的一個角色),等麗芳失望了,也就不想了。

  此計甚毒,瑤芳輕易不想用。命青竹繼續盯著。

  然而新年馬上就到了,姐妹倆天天在韓燕娘跟前了,竟沒有分開的時候,青竹也就跟著到了一起,弄得韓燕娘私下問瑤芳:「你現在更喜歡青竹了?綠萼不好麼?她打小與你一同長大的,若人品沒有瑕疵,斷不要輕易疏遠。」

  瑤芳道:「我看青竹總被留著看屋子,冷冷清清的,怪可憐的。留綠萼在屋子裡,也好與何媽媽多處處。」

  韓燕娘嘆息一聲,不再說丫頭們的事情了。瑤芳試探著問:「娘,那個逍遙生,寫的本子那麼好,會不會有人想挖他走?又或者,太喜歡他的本子了,因此生出事端來?」

  韓燕娘正色道:「是該尋他談一談了。」

  瑤芳心道,我等你找到這個人,再看要不要下手。若是個無家無室有前程的斯文書生聽,我姐姐喜歡,那就再看看。如果不是呢,那就得斷了她的念想了。不要以為世間女子都愛俊俏少年,也有一些專一愛「才子」的,管他生得如何歪瓜劣棗,只要有才氣,都有人跳火坑。看這逍遙生經歷,似乎頗為坎坷,瑤芳很擔心這些會不會讓他變得性情不好。

  新年時,彭知縣一家往州府裡來拜來,麗芳與彭敏說話,言語不離逍遙生,依舊有意派人去摸一摸逍遙生的地址在哪裡——瑤芳更擔心了。這與宮女們無事聚在一處,說今年探花郎如何俊俏有才氣不同,宮女們是終其一生,都與探花無緣的,不過是說說而已。麗芳和彭敏不同,她們還不大明白現實的殘酷。逍遙生若是一表人材、前程似錦,倒還可以,否則,只怕兩家父親要先把這書生打個半死,再把閨女遠遠發嫁了。

  新年裡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賀敬文對姜千戶家的贊語了:「真真是一家子斯文人家。」尤其稱讚姜長煥,「小小年紀,讀書便這般認真,俊哥再不用功,仔細被他追上了。」

  賀成章沒好意思說,那個死胖子在你面前乖得跟隻貓兒似的,轉臉兒就伸爪子撒歡兒。上回過來說,點了個炮仗,把個欺負街角代寫書信老童生的地痞給炸了。不過賀成章也得承認,這樣挺解氣的,他跟死胖子當時同乘一車,眼見那地痞將老童生擺攤兒桌子踢翻,要收孝敬。當時小胖子招呼了親兵將人給揍了一頓,賀成章還說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