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國公的決定

  老君觀之行,解決了瑤芳目前最大的難題,依舊不能令她開心。一閉上眼,張真人的臉就在眼前晃蕩。那是一張衰老的臉,往昔仙風道骨的痕跡猶在,卻不可遏抑地透出死氣來。面相是種很玄的東西,以面相斷凶吉的本事瑤芳不敢說有,但是看一個人的氣色如何,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老神仙活了一百多歲,只要不是真的修成大道,已然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絕非世間良醫能夠挽回。這是一位睿智又寬慈的老人,他暗中幫著你,似乎什麼都知道,卻又守口如瓶,並不拿捏誰。與他相處,真是再舒服不過了。眼看著這麼一位老人行將就木,自己卻無能為力,心裡不是一般的抑鬱。

  張真人卻很坦然,人越活得久,就越容易有兩種傾向:一、事事不放心,捨不得死,恨不能再活五百年,將一切都攥到手心裡;二、坦然灑脫,看開一切。張真人無疑屬於後者,觀主取了寄名符來,瑤芳接了,兩人眼中都有強忍的難過。張真人笑道:「好了好了,東西也拿了,老道也看了,你該回去了。家裡有喜事,不要板著臉。去吧,你那丫頭在外面得等急了。」

  瑤芳勉強扯出一抹笑來,與姜長煥並肩而退。出了門前,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春天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好一陣兒,瑤芳狠狠地調整了一下表情,低聲對姜長煥道:「走吧,臉上別帶出來。敕封的真人,早八百輩子已經入土為安了,現在這難過是為了誰呢?」

  姜長煥心裡一酸,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牽著她的手,緩步走出了小院兒。綠萼果然已經等得有些急了,她是個閒不住的人,等瑤芳的功夫,已經撿了一裙兜的蘑菇,裙襬已經兜不下了。瑤芳要再不過來,她就不知道要幹什麼好了。

  瑤芳看了,訝然道:「你揀這個做什麼?有些蘑菇據說是有毒的呀,咱們家又不缺這個。」

  綠萼等人時心急,見到人了又不急了,笑道:「這不是枯等著無聊麼?前兒我聽胡同口李家那位老奶奶講,雨後松木裡有松傘子,好吃。這兩天山上正好下了一場春雨,我就去看看,果然是有的。我先找老奶奶認一認,摘的對了,就分一半與她,咱自添一道菜也是不錯的。市集買的可沒這個新鮮。」

  瑤芳空著的手揉揉額角,有這麼活潑的丫鬟,方才抑鬱的心情也好了一點。綠萼又問:「姐兒,寄名符求到了?」

  「嗯。我貼身放著呢。你這個樣子不大雅相,等等到車邊兒上找個包袱皮兒裝了。」

  綠萼假裝沒看到兩人牽手,笑道:「放心,已經請張伯去拿了呢。」張伯就是姜長煥帶來的車伕。

  過不多時,張伯拿了張包袱皮兒過來,綠萼將松傘蘑騰了進去,笑對姜長煥道:「姑爺,這個我先拿去給李奶奶認一回,等認得準了,下回我再來摘,您帶回去給親家太太嘗嘗。」

  姜長煥不覺莞爾:「行了,你都拿回去吧,還跟我來這一套。走吧,時候不早了。」

  因有外人,姜長煥與瑤芳不再說張真人、重生之類的事情,有一搭沒一搭說些閒話。姜長煥將瑤芳送回家,親自扶她下車,將她手心一捏:「保重。放心。」

  瑤芳微笑道:「你也是。」

  姜長煥不再登門,逕自回家。因麗芳已出嫁,姜正清與趙琪並不很熟識,輩份兒又高,並不在今日往趙家道賀,約摸是洗三的時候,一齊往趙家去湊個熱鬧,也就是了。真個往來,須得瑤芳出嫁後,算是姐妹倆之間的人情交際。姜長煥沒成親,到時候跟父母一塊兒隨個份子也就結了。他現在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攛掇簡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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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皇后在看了王庶人那個小本子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沒有元和帝那麼緊張兮兮的,在她看來,無論瑤芳與姜長煥是不是真有奇遇,那都不算事兒。對於瑤芳,她總有似曾相識之感,一向覺得親切,現在想來,瑤芳的一舉一動,都合乎她的心意,她要調-教個孩子,也就該是這個樣子的。不同於元和帝根本猜錯了方向,葉皇后心裡已經有五分把握。

  那又如何?

  不傷天不害理,不違法不坑人,天道讓她存,人又必須強要她亡?

  葉皇后擔心的另有其事——經過反覆的思考,她哥哥葉國公終於想要招姜長煬做女婿了。要不是發生了這麼一件事兒,兩家都應該已經開始議親了。原本這是一樁再平常不過的門當戶對的好親事,岳父與女婿患難與共,就算看長輩的面子,這門親事也能過得下去。

  然而!

  現在卻又爆出來姜長煬上輩子是個附逆的反賊!若是葉皇后不知道,頂多算是「被矇蔽」的可憐人,她知道了,再要答應這件事情,在元和帝面前,立場就微妙了。尤其葉皇后知道,元和帝近來對自己、對自己娘家,已經生出了些許不滿。一切都是因為立儲的事情,當時長子、次子爭得厲害,元和帝很希望皇后、國舅表態支持次子。兩人裝聾作啞打太極,半個字承諾沒有——已經是反對的意思了。再加上平叛之後,葉國公聲威大振,門庭若市,難免令元和帝不大開心——明明是他調度有方!所以,他將姜長煬弟兄倆捧得挺高。

  哪知……

  葉皇后唇角泛起一絲苦笑,趁著元和帝去老君觀、生病的功夫,先叫了娘家哥哥過來,粗略地將事情一說,含糊地表示:元和帝對姜長煬或許有那麼一些忌憚,問葉國公還要不要將女兒許配給他。

  葉國公靜默了片刻,道:「子不語怪亂力神。能有什麼事兒?許,當然要許的!我親見過他對前妻是個什麼樣子,那是個重信義的人。若要說他會為了愛妻謀反,我信。可他前妻死了,就要是我的女婿了。娘娘不會是真信有這等靈異之事吧?」

  葉皇后道:「不管信不信,都得當成有這麼回事兒來辦,不是麼?」

  葉國公道:「話雖如此,聖上那裡還是要留個後手的。」

  「我預備著宣他母親過來問一問。」

  「成,我就等娘娘的信兒了。」說得再灑脫,葉國公還是有了那麼一點點在意。

  葉皇后道:「我也是這麼想的。無論前情如何,我只看當下。當下沒有問題,那就不算事兒。」

  葉國公又問元和帝的身體,葉皇后道:「急怒攻心,又累著了,歇幾日就好了。您沒看著我再還能抽出空兒來在這兒見您麼?真要出了事兒,我必是日夜守在他跟前的。哥哥去見他一面也是應該的。等會見了他,你這樣……」與葉國公套好了詞,才一齊去見元和帝。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向健康的人病起來好得反而慢。元和帝腦子還算清楚,只是渾身乏力,葉皇后安排了宮妃們輪值,如今是張麗嬪在眼前侍疾。見皇后與葉國公到了,張麗嬪慌忙走避。

  元和帝見到了葉國公,居然有點安心,對葉國公道:「我沒事,就是乏了。」

  葉國公眼眶紅紅的:「陛下一定要保重龍體,臣聽聞陛下微恙,五內俱焚,恨不能以身相代。」

  兩人你來我往做了一回忠臣名君的戲,才切入正題。元和帝說明自己沒有問題,只是趁機休息,問朝上如何。葉國公表示,如今朝上最大的問題就是您的身體,其他的他們顧不上吵。元和帝微有放心,嘲諷道:「關心別的也沒什麼,鬧吧,朕看著呢。」語中頗有深意。

  葉國公陪笑。

  元和帝話鋒一轉,說起了家常,很關心葉皇后的身體:「我要真的命不久矣,孤兒寡母,都要託付給你了。」

  葉國公誠惶誠恐地道:「臣惶恐。朝中人才濟濟,內閣俱是陛下選拔的賢臣……」

  「呵,賢臣,你能用他們的時候,是賢臣,制不住他們吶……嘿嘿,以勢凌君的不在少數!偏偏他們還要振振有詞,道理說得比誰都順,不聽他們的就是昏君!其實呢?一個一個,口裡家國天下,家裡田連阡陌!都是貨殖有術麼?哄鬼呢吧?!真道朕不知道他們侵奪民田,中飽私囊的把戲?」頓了頓,元和帝猶覺不足,「勳貴家倒還好些,與國同存,靠得住!」

  葉國公只有聽著,偶爾說兩句謝您信任一類的話。郎舅兩個已經很久沒有說這麼交心的話了,葉國公時刻小心,並不敢接「託孤」這種話題,元和帝久病抑鬱,也需要一個好聽眾。說到最後,漸說到葉皇后的孩子上來了,一齊惋惜夭折的小公主,又齊齊盼著這回能生個皇子,一解如今朝上的紛爭。

  說到兒女經上,葉國公順口說到了想招姜長煬當女婿。葉皇后忙說:「咱不是說好了麼?再看看,就怕他對前妻情根深種,誤了咱們孩子。」

  葉國公豪邁地道:「怕什麼,男兒丈夫,肯負責就好啦!」

  葉皇后苦著臉看向元和帝,彷彿根本沒跟葉國公通過氣一樣。元和帝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你真看好他?」

  葉國公將姜長煬好一套誇,並不誇他的軍事才幹,單說他的忠孝仁義。元和帝笑道:「你看人一向是准的。」

  葉皇后沒好氣地道:「我明天就宣他和他的母親過來,好好問問,看他到底是不是跟你們說的一樣好!」

  元和帝亦有此意,讚道:「很好,定下來了,我即頒旨。」命板子陪著葉皇后去聽。

  他並不知道,板子已經向葉皇后投誠了。作為一個最瞭解元和帝的太監,板子這兩天過得水深火熱,既怕元和帝掛了,新君不待見他,又怕元和帝活了,想起來他知道了王庶人的秘密要滅他的口。葉皇后知道了倒沒什麼,人家夫妻一體,再不喜歡這個老婆,元和帝對老婆的識時務還是很瞭解的。板子卻只是個奴才,生死只在元和帝一念之間。

  這個時候,能保他一命的,就只有葉皇后了。所以,一旦拿定了主意,板兄牆頭爬得就特別快。拍胸脯表示,一定會配合好葉皇后。

  於是,簡氏便接到了葉皇后的宣召。姜長煥也就忙碌地跟她娘囉嗦,一個勁兒地說:「可能是為了哥哥的婚事呢,您去的時候,也別忘了說說二娘的好話呀。要不是她,我就沒命了呢……」

  謊言重複一千次就能變成真理,簡氏灌了兩耳朵的洗腦真言,到了宮裡見葉皇后的時候,順嘴就將瑤芳也給誇了出來。葉皇后本是說:「我見過二郎媳婦兒,極好的一個姑娘。」簡氏接著就說:「是呢,還救了二郎的命呢,要不二郎就淹死在河裡了。」

  葉皇后故意道:「我彷彿聽二郎說過的,當時沒放在心上,以為都是小孩子,許是誇大了。」

  簡氏道:「怎麼會呢?我們在江裡找了一整夜!」絮絮叨叨,將小兒子給他念叨的又重念了一遍給葉皇后聽。

  葉皇后笑道:「那可真是緣份了,我倒想再見一見她了。」

  簡氏道:「這兩天兒怕她忙……呃,我是說,她姐姐新得了個閨女,明兒洗三。」說完就後悔了,皇后平易近人,她的宣召卻不好推三阻四的。

  葉皇后並不惱,還記得麗芳,又問了一回麗芳,托簡氏捎了四個金銀錁子去。又派出宮使,後天召瑤芳和韓燕娘入宮來說話。

  簡氏喜不得:「那姑娘打小就討人喜歡呢,也不爭強好勝,最是沖淡平和。」

  葉皇后心說,沖淡平和未必是沒有脾氣,只是沒有惹到她罷了,要真是我能相中的人,那就一定不是個受氣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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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受氣包」正在挨罵!

  賀成章氣急敗壞,還不敢高聲,壓抑的語氣就格外的陰森:「二姐兒膽子能包了天,腦子卻是不見了。不是說好了,先跟我商量了再跟旁人說的麼?你好跟姜二說了?萬一他……發起瘋來,怎麼辦?」他在翰林院裡拚命學習忙成狗,現在的掌院學士是他岳父的後輩,待他特別盡心!好容易聽說添了外甥女兒,請成了假回家,就聽妹妹過來說:王庶人笨死了,我也被懷疑了。

  簡直要嚇尿!

  瑤芳張張口,賀成章一指她:「你閉嘴!你知不知道這有多麼地凶險?!這是恨不能瞞一輩子的事兒!」

  「我提心吊膽一輩子,必會早死。」

  「呸!」賀成章氣得渾身打顫兒,「他要是想左了,你怎麼辦?你好不好想一想父母尊長,想一想我們?」

  「縱他說出去了,也沒信吶!」

  「哈,是啊,沒人信,那王庶人是怎麼死的呢?是,她傻。可這傻子快要把你逼死了,你知道嗎?只是孤例,還好糊弄過去,現在處處都是破綻,你們是互相出賣,你知道嗎?」

  「就算我不說,那……王庶人一出事兒,咱們也得漏出來。還不如這樣,多個人幫忙,不好麼?」

  賀成章雙臂連揚:「我不管了!我不管了!」說完,又把妹妹扯了回來,「你走什麼呀?你以為這樣就算完了麼?娘娘那裡好辦,就當這事兒沒有了。你忘了最要緊的那一個人,怎麼打消他的疑慮!」

  瑤芳冷靜地道:「那行,咱誰都別生氣。當時是我衝動,不想白白利用了他,才要與他說明白。他的為人,咱們都是明白的,不是麼?」

  「行。反正……也是我們沒用,總要謝謝娘娘照顧你二十年。好了,現在說,聖上那裡,怎麼辦?一個弄不好,你夫家也要折進去。」

  「那倒不至於。」瑤芳又將與姜長煥的計畫說了出來。

  賀成章也冷靜了下來:「這事還沒完。王庶人的許多事情都應驗了,聖上沒道理放著這事兒不管,這兩天你沒跟什麼人說漏嘴吧?以後也不許再提這件事情!當心錦衣衛盯著你。」

  「二郎就是錦衣衛的人,我只跟他說過,這兩天再沒提過旁的。啊!」突然想起來,她身上還不止這一件秘密,還有張真人詐死!別臨了臨了,露餡兒了。看來,近期老君觀是不能再去了的。

  「怎麼?」

  「沒有,周圍應該沒旁人的。今上正在病中呢。」

  「小心沒有過頭的。娘娘要見你,你就去,我怕,說不定聖上那裡也要見一見你們的。到時候……」

  「我應付他的日子可長,不會出岔子的。再說了,我一個外臣之女,他想見,輕易就能見得著了?」

  賀成章抬手敲敲妹妹的腦袋:「姜二家呢?」

  「除了他,旁人一概不知道的。就是他,也是會裝傻的。」

  賀成章憂心忡忡:「實在不行,過一陣兒就給你們完婚。想辦法讓他調得離京城遠一點。不知道老家那裡的衛所還缺不缺人?你們且避一避,等聖上駕崩了,再回來。一切就都太平了。」

  「心虛的才逃呢。」

  賀成章心累不已,憂愁地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呀。今上在政事上勉強算是心胸寬廣,可對著一個可能附逆的人……你又是……」

  瑤芳晃晃脖子:「我怎麼了?我們從小到大,不管是我,還是二郎,還是二郎他哥哥,有哪一天是不能見人的?我管王庶人發的什麼瘋,我就還是我自己。」

  夠無賴!賀成章道:「你別光嘴上說,可千萬不能露出行跡來!那王庶人難道是自己嚷出去的?」

  「放心,如今我擔心的事都過去了,吃飽了撐的我去管旁的。」

  賀成章道:「發誓?」

  「發誓。」

  兄妹倆掰扯了好一陣兒,賀成章又仔細問了瑤芳一些細節,確認瑤芳能將事情一股腦推給柳氏,才鬆了一口氣:「真要被你嚇死了。」

  「無妄之災好麼。」

  「小心小心。你不能叫天不下雨,只有自己打傘。」

  瑤芳腹誹兩句,琢磨著後天怎麼應付。為此,連洗三的酒席都沒吃幾口。怕被人看出來,更裝作忙碌的樣子,到廚房等處幫忙打理指揮。羅太太等過來吃酒的親朋一齊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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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三過後,韓燕娘便帶著瑤芳到了宮裡。她是有品級的命婦,如今家裡也有一轎車是按品級制的,帶著女兒坐在一輛車上,韓燕娘還在嘀咕:「半晌不夜的,聖上龍體欠安,娘娘召我們過去做甚?」

  瑤芳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說呀!與韓燕娘握著手,笑言安撫道:「可見聖上並沒有什麼不好,否則娘娘不會有這麼樣的心情的。興許是聽誰說起了咱們吧?聽二郎說,她娘前兩天才見過娘娘,為了他哥哥的婚事兒。」

  韓燕娘好奇地道:「怎麼?定下來了?真個是國公家的千金?」

  「您知道的?」

  「可不是。」

  既然不是因為特定的事情,那就不用擔心了。韓燕娘道:「國公家的閨女哎,往後做妯娌,你要當心。那樣的人家,養出一個娘娘來,家教也不會差的。她是長嫂,你就由她掌家,別爭那個,守好你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兒就好。能幫忙的搭把手,不能幫忙的別添亂。」

  瑤芳笑道:「聖上給二郎賜過宅子,您忘了?他們各自成了家,自然……咳咳。」

  說說笑笑,到了玄武門。進宮換了小轎,一路抬到了葉皇后跟前。葉皇后那裡,還有一對母女——葉國公的妻女。葉皇后已經跟嫂子、侄女兒說了好一陣的話了,葉國公並不曾將事情告訴妻女,母女兩個也只當是閒話家常。她們想的是:娘娘還不緊不慢的,可見聖上沒什麼大事兒。

  幾人說到了婚事,葉皇后說了自己的擔憂,葉國公夫人道:「我們問過她了,她偏樂意。」

  葉姑娘笑道:「有什麼不樂意的?他心裡有一個人,咱們都知道。換一個心裡有人咱們不知道的,暗虧吃得更狠,不是麼?再說了,這一樣的人家裡,他是有出息的。有出息的人,比沒出息的更好相處。」

  葉皇后道:「也算有理。若因此委屈了,不許抱怨,自己想法子了結。」

  葉姑娘脆生生地答應了。

  說話間,韓燕娘母女也到了。

  瑤芳隨著韓燕娘跪在拜墊上的時候,幾乎不敢抬頭,終於仰起臉來,目光盈盈,與葉皇后對上,俱是心頭一顫。彼此終於明白了,只是元和帝在日,卻無法親暱了。其餘三人猶不知情,彼此認識了,說些客套話。漸漸地,葉家覺得賀家也是知禮,賀家,也是這麼想的。

  原來,文官瞧勳貴不起,以其禮法有缺,裙帶攀附,單養紈褲。卻不知勳貴們與國同長,哪怕開國時是泥腿子,撐到現在也是百年世家了。看那「朝為田捨郎,暮登天子堂」的窮酸,才是腿上的泥還沒洗淨的二逼。彼此都覺得對方不是文明人。

  現在誤會部分解除,越說話越多。猛然聽到一個男聲:「皇后這裡好熱!」

  賀成章預料得不錯,元和帝,來了!他也不知是不放心還是不甘心,身體才好了一些,故意挑著這麼個時候,親自試探來了。

  瑤芳與葉皇后交換了一個眼色,互望著,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