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你請來的。」
此話一出,周圍四五個人都停下手裡的活,一齊看向她。
高見鴻一臉笑意,柳思思嘟著嘴,靜觀其變。
李峋嘴裡嚼著口香糖,面無表情。
朱韻暗自挺直腰板,難道你忘了之前邀請我的事?
別裝。
對視一會後,李峋扣上筆記本,道了句:「好吧。」
好什麼?
李峋淡淡地吸了一口氣,起身,一手卡在腰上,面向整個基地。
朱韻一見他那表情,內心條件反射地覺得要不妙。
幹甚。
你要幹甚?
李峋敲敲桌子,「來,都停一下。」
朱韻緊張起來。
李峋抬手,沒什麼腔調地介紹。
「這位,」指朱韻——
「是我們請來的公主。」
朱韻:「……」
高見鴻直接笑出了聲,柳思思也摀住嘴,其他同學不明所以,只能鼓掌配合。也虧得朱韻這麼多年修煉有方,才能在這樣的場面下穩如泰山。
李峋看了眼時間:「等會我請客,給公主接風,願意來的隨意。」
朱韻忍住一把火燎了他滿頭雜毛的衝動,對李峋說:「謝謝你,不用了。」
李峋看她:「別,畢竟是請來的,委屈誰不能委屈公主殿下。」
我上輩子殺你全家了?
為何今生要遭此大劫。
柳思思興奮地攬住李峋:「哪兒聚?我也要去。」
李峋報了個名字,是學校附近的一家ktv,柳思思乖乖拿著手機去外面訂房間。
再說什麼都沒用了,朱韻只能坐回去,等著其他人忙完正事給她「接風洗塵」。
七點多,一行六人從基地出發。
朱韻都不知道原來校外ktv這麼火爆,週五晚上包房全部爆滿,全靠柳思思跟店裡夥計熟悉,才硬搶來一間。
ktv裝修不錯,但隔音效果不怎麼樣,朱韻被隔壁的公鴨嗓吼得頭暈眼花。
柳思思準備了一下,開啟麥霸模式上台獻歌。柳思思不愧藝術學院出身,唱得好聽,身段扭得也到位,專業得像個三流明星。
雖然這場聚會美其名曰是給朱韻接風洗塵,但酒已經喝了一箱了,朱韻還是絲毫沒有體會到身為「主人公」的實感,她只能自娛自樂地在各種噪音裡努力分辨柳思思的嗓音。
沒留神,一個高高的人影拎了兩瓶酒過來了。
地方實在太小,李峋一屁股把朱韻衣服壓住一半。
遞她一瓶酒。
朱韻搖頭:「我不喝酒。」
李峋也不勉強,將酒放到面前的桌台上,自己拿起另外一瓶喝了起來。
朱韻偷偷瞄了李峋一眼。
雖然這裡很吵,但氣氛真的不錯,而且李峋貌似已經喝了不少酒,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放鬆。
朱韻覺得這是個機會,是時候就自己將來的基地生活跟李峋聊上一聊了。
「那個,李峋。」
環境嘈雜,李峋完全沒反應。
朱韻醞釀片刻,在他耳邊大吼一聲:「李峋!」
李峋被喊得一口酒嗆嗓子裡,大罵:「找死啊!」
「……」
朱韻決定先不道歉,把自己的事情說完要緊。
「下次你給她寫作業吧!」
李峋看著她。
朱韻:「給自己女朋友寫作業天經地義!」
李峋笑了,說了句什麼,朱韻完全沒有聽清。
「你說什麼?!」
李峋又說了一遍,朱韻還是沒有聽清。
「你大聲點——!」
下一秒,朱韻感覺自己脖領子一緊,然後整個人被扯過去。
李峋的胸膛裡有清淡的味道。
你說怪不怪。
他抽菸喝酒染髮縱慾,但身上的味道總是乾淨的。
耳邊響起李老闆不馴的聲音——
「聽我的話,才叫天經地義。」
你咋不上天呢?
朱韻無語地從他身上爬起來,結果起身的時候一不小心,手掌在他大腿上打了個滑。
呃……
朱韻抬眼。
李峋放鬆地坐在沙發裡看著她,完全沒有要動一動的意思。
包房裡的綵燈轉來轉去,映得他的金髮華麗而豔俗。
朱韻盯著他,心想如果現在掃黃大隊來了,是不是不需要盤問就能給他抓走。
李峋:「看什麼?」
他聲音很輕,但朱韻只需看著他的嘴唇,便知道他在問這句。
朱韻搖頭,聲音也很輕,「沒什麼……」
李峋靠近,一雙單眼皮讓他的容貌看起來很鋒利。
「坦率點,才招人喜歡。」
「……」
李峋回頭,半開玩笑地同屋裡其他幾個人說:「哎,我問你們,女人是不是笨點好?」
大家都喝了不少酒,聽見李峋問話,高見鴻迷醉著第一個舉手。
「是!」
其他人也紛紛搭腔表忠心,最後連除了前面的柳思思都跟著舉手,開心地對著麥克喊叫:「沒錯!笨女人最好!笨女人萬歲——!」
……這夥人已經瘋了。
朱韻再也呆不下去,起身告辭:「我先回去了,你們接著玩。」她得重新思考一下還要不要留在基地了。
朱韻穿好外衣後,聽見李峋不咸不淡的聲音,「又開始亂想。」
沒,我想得有理有據。
李峋勾了勾手指。
「……」朱韻內心天人交戰十秒鐘,決定最後再忍他一次。
湊過去,李峋懶洋洋地說:「回去看郵箱。」 ?
李峋說完就不再理會朱韻,轉頭跟高見鴻玩起骰子來。
朱韻一頭霧水地回宿舍,打開電腦,登錄郵箱,還真有一封未讀郵件,題目為「公主殿下親啟。」
朱韻腦神經一跳一跳,咬著牙將郵件打開,然後愣住了。
裡面的東西她很熟悉,那是她幫方舒苗寫的「相關推薦」功能,但具體內容又跟她當初寫得不一樣,這是修改過的。
李峋的代碼跟他的形象相比,親和力爆表,具有極強的可讀性。他在每個修改的地方後面都加上詳細的註釋和展開,標準得宛如教科書,朱韻只在兩三處地方停頓,查了資料,剩下的一氣呵成,通篇搞懂才花費半個多小時。
看他的代碼,就像在跟他說話,一閉眼,他的意圖,他的思路,甚至他那張飛揚跋扈欠揍的臉,都那麼清晰地呈現著。
他的代碼沒有太多繁複的花樣,跟他的脾氣很像,直接明瞭,不遮不攔,明明白白給你看。
朱韻泡了杯咖啡,她看了一眼收信時間,是今天晚上七點。
七點……那不就是他們離開基地之前嗎?
那他一下午都在改她的代碼?不對……他怎麼知道這個功能是她寫的?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帶著滿腔疑問,朱韻回想起李峋懶散的笑臉,還有他窩在椅子裡敲鍵盤的樣子,最後一頭栽倒在桌面上。
總之,退出的事情還是再放一放吧。
第二天是週六,朱韻早早起床,簡單吃了兩口飯,動身前往基地。
時間很早,她本以為自己會是第一個到的,結果進屋就看見躺在兩張椅子上睡覺的李峋。
整個基地瀰漫著一股宿醉的味道。
朱韻去開窗通風,回來時才注意到,李峋的上衣被他睡得走形,露出腰身。他一手擋著眼睛,一手順勢搭在腹部。
這凳子穩不穩妥,好像不是很結實……
還有那肚皮,窗戶開了有風,這麼直接吹著肚皮會不會拉肚子?
朱韻偷偷往屋外看了看。
週六的清晨,校園一片寂靜,大家都跟李峋一樣,在沉睡。
朱韻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兩手捏著李峋上衣下襬,準備往下拽一拽。
會不會出事?
一般情節進展到這都會出事。
朱韻極力維持著手裡的穩定,將衣服輕輕地往下拉。
拉一半,李峋動了,可能是布料摩擦到手掌讓他覺得有些癢,他將另一隻手放下來,撓了撓。
再然後,他就給自己撓醒了。
朱韻第一時間抽手回來,淡定地看著睜開眼睛的李峋,心中感嘆。
就說情節進展到這一定會出問題。
不過好在問題不大,李峋明顯睡眠不足,一臉便秘的樣子,坐起來,頭髮再次炸成超級賽亞人,眉頭緊得能擠死蒼蠅。他意識尚且不清,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掀開自己的筆記本,按開機鍵。
要不要這麼拼,你不怕猝死麼。
李峋臉色實在難看,朱韻決定不惹這尊活火山,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李峋使勁搓臉,因為缺覺和醉酒,他的眼睛有些腫,怎麼搓都精神不起來。他晃晃蕩蕩地去了洗手間,冷水洗臉。
李峋回來的時候,氣場已經沒有那麼恐怖了,他掀起上衣抹了把臉,但沒擦乾淨,最後頭髮臉上衣服都沾著水滴。
坐到座位上,李峋弓著腰,低聲說:「打火機。」
朱韻將桌子上的打火機扔給他。
李峋點了根菸。
「講個笑話。」
他的聲音難得這樣沙啞低沉。
不過……
講個笑話?
朱韻回頭,李峋一邊抽菸一邊揉太陽穴。
「讓我精神精神。」
清晨的校園靜悄悄。
太陽還沒升太高,屋裡偏暗,很溫柔的色調。
朱韻思忖一番,說:「實驗樓裡不讓抽菸。」
李峋從修長的手掌中抬眼。
朱韻驚訝地發現疲憊讓他暫時變成雙眼皮了。
單眼皮族真是個神奇的物種。
他嘴角彎了彎。
「確實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