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雖說朱韻心情不錯,但她還是覺得大晚上在路邊傻笑有點缺心眼。

  「走吧,回去了。」朱韻小小拉了拉李峋衣角,兩人一起往賓館走。

  陌生的校園,陌生的黑夜。

  路上已經沒有人了,只剩他們倆個,一路上默不作聲。這一天的劇情太過跌宕起伏,此時帷幕落下,餘勁還在。

  朱韻有無數的話想要問李峋,腦子裡雜七雜八,最後也不知從哪問起。

  要不先問問學校的處理結果吧……

  就在朱韻剛要開口的時候,李峋的手機響了。

  他磨磨蹭蹭地掏出手機。

  「喂?哦,剛出來。沒什麼事,不用了,很快回去了。」

  ……

  朱韻豎起耳朵仔細分辨。

  夜裡安靜,她聽到電話裡有女孩說話的聲音,但具體說什麼聽不清楚。

  腦子裡一個聲音問——

  誰?

  另一個聲音回答——

  還能誰,徐胡蘭唄。

  一想到她,朱韻腦子裡那些正經的話題瞬間全飛沒影了,只剩下今天比賽會場上,徐黎娜興奮的表情,還有那清脆的口哨。

  李峋很快掛斷了電話,朱韻不經意地問:「誰啊?」

  「徐黎娜。」

  果然!

  「有什麼事嗎?」

  「沒有,問問情況。」

  朱韻哦了一聲,李峋又說:「讓我晚上去找她,說有事跟我講。」 ?!

  這麼微妙的時機,簡直用屁股都能想出她要幹什麼。

  朱韻腦中警鈴大作。

  「你要去嗎?」

  剛巧李峋打了個哈欠,朱韻馬上順水推舟。

  「都這麼累了,趕緊回屋睡覺吧。」

  「嗯。」李峋沒有拒絕,他已經到極限了,眼皮都強撐。

  朱韻心裡雙手合十,謝天謝地。

  朱韻給李峋送到房門口,高見鴻早就在裡面等著了,一開門就想詢問李峋情況,可李峋見床就倒,兩分鐘沒到就睡著了。

  高見鴻轉向朱韻,「他跟你說處理結果了嗎?」

  「沒,明天再問吧。」朱韻道。

  朱韻回到自己房間,學姐已經睡下,她躡手躡腳去洗手間,涼水淋浴。

  隨著絲絲涼涼的水珠劃過身體,朱韻覺得這些日子裡積壓的所有負面情緒全都消失不見了。

  洗完澡,披著浴巾,躺倒在床。

  她並沒有像李峋一樣馬上睡著,相反,她翻來覆去難以成眠。

  比賽的負面情緒消失了,另一方面的情緒開始在暗夜滋生。

  朱韻滿腦子都是那個徐胡蘭。

  就這麼在床上烙餅,一直烙到後半夜三點多,朱韻終於頂著血絲眼爬起來,拿著手機去了走廊。

  走廊裡靜悄悄,所有人都在熟睡,她來到樓梯口坐下,撥通一個人的電話。

  電話響了十幾聲,自然斷掉。

  朱韻不甘心,又打了一遍,這回有人接了。

  那邊人被硬生生從睡夢中叫醒,痛不欲生,沙啞道:「我說朱大小姐,現在幾點知不知道,要死人了啊……」

  朱韻臉緊緊貼著手機,「任迪,救命!」

  任迪:「救個屁,你被打劫了?」

  「不是,任迪……」

  她語氣難得這樣哼哼唧唧,任迪那邊終於長嘆一口氣,下床,隨手撿起樂隊成員的一件襯衫披在身上,推開陽台的門。

  吹著夜風,總算精神了點。

  任迪點了根菸:「說吧,李峋又怎麼了。」

  朱韻無言三秒,道:「你怎麼知道是他?」

  任迪嗤笑,「你還能有什麼事。」

  我看起來就這麼淺薄麼。

  「怎麼,不是他的事?」

  「……是。」

  「說吧。」

  一要說,朱韻自己反倒矯情起來,她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搞心理活動,精神分裂自我分析,她從沒跟人談過這類話題,毫無經驗。

  沒等朱韻支支吾吾出什麼結果,任迪道:「他在那邊又泡人了?」

  好直白的開場,朱韻道:「……不是。」

  「被人泡了?」

  「……」

  沒聽到朱韻的回答,任迪瞭然,「看來是這個了,什麼樣的啊?」

  一個有著深厚革命情懷的人。

  朱韻低頭,實話實說:「一個挺好看的女生。」

  「本地的?」

  「應該是吧。」

  「那沒戲。」任迪淡然道,「李峋要能搞異地戀,他媽地球就要毀滅了。」

  「是麼……」

  任迪哼笑一聲,又道:「不過你到底怎麼想的啊。」

  朱韻手指頭杵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戳。

  「任迪,我問你一個問題。」

  「說。」

  朱韻抿了抿嘴,小聲說:「女生要是先表白,會不會讓人看扁啊。」

  「如果是李峋,表不表白都會被看扁。」

  「……」

  朱韻又沉默起來,任迪道:「也是難為你了。」 ?

  任迪衝著夜色彈了彈煙,解釋道:「李峋這人看著就不像善茬,一般人都敬而遠之,能對他主動下手的女生大多都是經驗比較豐富的了,像你這種……我不好形容的類型,被他吃得太死了。」

  你不好形容的類型……

  朱韻覺得無名的刀子一下一下地朝著自己捅過來。

  任迪八卦地問:「這女的好看到什麼程度,跟那個塑膠芭比柳思思比呢?」

  朱韻回憶了一下,說:「不是一個類型,但我覺得沒有柳思思好看。」

  「這樣啊,你有什麼想法?」

  朱韻心說我要是知道就不打電話了。

  她天馬行空地想起什麼,說:「對了,我看到不久前的報紙報導,現在國家男女比例失衡,女生要比男生少很多,將來——」

  「扯淡。」任迪毫不留情打斷她。

  朱韻說:「這是國家人口普查給出的數據。」

  「誰查都不好使。」任迪冷冷地說,「都是假象。朱韻,我告訴你一句箴言,你聽好了。」

  朱韻不自覺地坐直身體。

  任迪道:「不管男女比例如何,這世上,好男人永遠比好女人稀少。」

  此話一出,朱韻瞬間覺得身體好像被一道閃電劈中,竟有種頓悟的快感。

  「所以碰到不錯的就快點下手吧,吞吞吐吐猶猶豫豫,最後剩下的都是你這種。」任迪將抽完的煙熄滅,又道,「還有,別把男生想得太理想化了,我不是嚇唬你,男人的意志力有時候薄弱得超乎你的想像——尤其是在有選擇的時候。」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九言勸醒迷途士,一語道破夢中人。

  朱韻深呼吸,「任迪……」

  「啊?」

  「我去了。」

  任迪啞然失笑,「都這個點了你要去哪啊?」

  朱韻回神,才想起現在深更半夜,任迪笑呵呵道:「等天亮的吧,有好消息告訴我。」

  「嗯。」

  任迪最後安慰她道:「壞消息也沒事,衝你們倆這裝傻的能力,絕對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完全不用擔心會尷尬。」

  「……」

  「別有壓力,李峋這混賬也該有人治一治他了。」

  你這樣一個巴掌一個甜棗,我壓力更大了啊。

  朱韻思緒紛紛,腦中閃過什麼念頭就直接出口。

  「他以前說過喜歡『笨女人』……」

  「他說的話多了,除了你們基地的正事,其他的十句裡你聽個一兩句就行了。而且……」任迪哼笑著說,「你覺得後半夜一個人偷摸出來打情感諮詢熱線,是聰明人的做法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好吧。

  又聊了幾句,朱韻終於放任迪去睡覺了。

  「那個,」掛斷電話之前,她輕聲說,「任迪,謝謝你。」

  「沒事。」

  朱韻最後問:「你覺得我們倆——」

  「絕配。」

  朱韻在寂靜的樓道里傻笑。

  掛斷電話,朱韻輕鬆了不少,但沒輕鬆多一會,肩上的重擔又壓了下來。

  她摸回房間,還是睡不著,把行李袋拖到洗手間翻看。

  之前一門心思撲在比賽上,她什麼都沒注意,現在才發現此次出行她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帶,為了方便,都是普普通通的襯衫褲子,也只穿了運動鞋。

  衣到用時方恨少。朱韻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打扮,活生生的超市推銷員。

  她坐在馬桶上,內心有幾分焦慮,但更多的是激動,好像接手一個新項目一樣。她給自己打氣,就當是個難度較大的挑戰,像往常那樣全力以赴去做,最後是死是活端看老天安排。

  這樣下定決心後,待天色濛濛亮,朱韻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只揣了張銀/行卡就出門了。

  她打了輛車,來到附近最大的商場。商場還沒有開門,朱韻就在外面等,一邊等一邊思考。

  等到商場開門,她第一波進去,滿樓尋找當初李峋送她的那條裙子的牌子。那是個著名品牌,朱韻輕而易舉找到,只是店舖裡的服飾早就換過,當初李峋送她的裙子還是偏厚的冬裝,而此時已經全是薄薄的夏裝了。

  朱韻只試過一次李峋送的裙子,然後就好好收起來了,不過她已經牢牢記住那種款式和感覺。她在店裡跳來跳去。這家店價格不菲,朱韻一副學生打扮,衣著又樸實,店員沒有太拿她當回事。開始的時候還在她身邊跟著,後來就乾脆靠在一邊聊起天來。

  朱韻毫不在意,自己一條一條看。

  李峋這人風格實在騷得很,樸實素雅應該不是他的口味。

  沖當初母親給她買的裙子,和李峋自己送的那套來看,朱韻覺得他應該比較偏好那種做工華麗考究的公主裙。

  最後朱韻挑中一條無袖連衣裙,裡面是黑色修身款,裙襬外是一層硬質的灰網紗,網紗連接腰身的地方掐成了花瓣口,精緻漂亮,下方蓬起,裡面的短款黑裙和一雙長腿若隱若現。

  朱韻並不是骨幹消瘦的類型,自小良好的營養供應讓她的身體滑如凝脂,丰韻聘婷。她一直覺得這是自己的強項。

  買完裙子,朱韻去一層挑了雙黑色細跟的高跟鞋。試鞋的時候她無意見看到鏡中自己因熬夜導致的乾枯皮膚,想了想,又找了家美容店,來了一整套的面部護理,化妝,外加盤發。

  朱韻一夜沒睡,在商場連續血拼了大半天的時間,又在美容院折騰幾個小時,到最後腦子鈍得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了。

  她坐在椅子裡,喃喃地問給她化妝盤發的那名美容師。

  「……你覺得好看嗎?」

  美容師是個年輕的女人,聽了朱韻的問話停下手,沖鏡子裡有些木愣的客人溫柔道:「您要是換身婚紗,現在就可以直接去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