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來愈暗,遠方雷聲隆隆。格蘭特和其他幾位靠在吉普車門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儀表板上的顯示屏。「繁殖地點?」吳在無線電通話系統上說。
「巢窩。」格蘭特說,「假設平均一窩要孵8到12顆蛋,這些數據便說明始秀顎龍有兩個窩,迅猛龍有兩個窩,奧斯尼爾龍有一個窩,而棱齒龍和慈母龍也各有一個窩。」
「這些窩在哪裡?」
「我們得找到它們。」格蘭特說,「恐龍在隱蔽之處築窩。」
「但是,為什麼大型動物這麼少?」吳問,「如果有一個8到12顆蛋的慈母龍窩,就該有8到12只新出生的慈母龍,而不只是一隻。」
「說得對。」格蘭特說,「除非那些在公園裡不受管束的迅猛龍和始秀顎龍可能正在吃較大動物的蛋,而且恐怕也在吃新孵出的小恐龍。」
「但是我們從未觀察到這種情況呀。」艾諾通過無線電系統說。
「迅猛龍是夜行動物。」他說。「有人在夜間監視公園嗎?」
許久沒有人說話。
「我認為沒有。」格蘭特說。
「這還是說不通。」吳說,「你不可能靠幾窩蛋來餵養50隻新增加的動物。」
「不對,」格蘭特說,「我猜它們也吃一些其他的東西。也許是小型囓齒動物,比如老鼠和鼷鼠?」
又是一陣沉寂。
「我來想想看。」格蘭特說,「當你們最初來到島上時,你們遇到了老鼠問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問題漸漸消失了。」
「是的,的確如此……」
「而你們從未想到要調查其中的原因。」
「這個嘛,我們只是猜想……」艾諾說。
「注意,」吳說,「事實並未改變,所有的動物都是雌性的。它們不能夠繁殖。」
格蘭特一直在琢磨這點。最近他曾耳聞一項令人感興趣的德國研究項目,他懷疑其中包含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當你製造恐龍的DNA時,」格蘭特說,「你是用碎片來進行的,對嗎?」
「是的。」吳說。
「為了製作一串完整的DNA,你是否會需要採用來自另一些物種的DNA碎片?」
「是的,偶爾會這樣,」吳說,「這是完成工作的唯一途徑。有時我們採用各式各樣鳥類的DNA,有時則採用爬蟲類的DNA。」
「用過兩棲動物的DNA嗎?尤其是蛙類的DNA?」
「有可能。我得查一查。」
「查一查吧。」格蘭特說,「我想你將發現答案就在其中。」
馬康姆說:「蛙類的DNA?為什麼和蛙類DNA有關?」
簡羅不耐煩地說:「聽著,這一切都很有意思,但是我們遺漏了主要的問題,到底有沒有動物跑出小島?」
格蘭特說:「從這些數據上我們還看不出來。」
「那我們要怎樣來弄清真相呢?」
「我知道只有一個辦法。」格蘭特說,「我們必須找到各個恐龍窩做一番檢查,數一數剩下的蛋殼碎片。這樣我們也許能由此確定原先到底孵出了多少隻動物。然後就可以開始估計有沒有失蹤的恐龍。」
馬康姆說:「但是即使這樣,你仍然無法知道這些動物究竟是被殺了,還是死於自然原因,或是已離開這個島了。」
「是無法知道。」格蘭特說,「但這是個開始。而且我認為我們可以從深入仔細研讀種群坐標圖中獲得更多的信息。」
「我們要怎樣去尋找這些窩呢?」
「事實上,」格蘭特說,「我認為電腦可以幫助我們做這件事。」
「我們可以回去了嗎?」萊克斯說,「我餓了。」
「好吧,我們走。」格蘭特說著朝她微微一笑,「你表現得非常有耐心。」
「大約20分鐘後你就可以吃飯了。」雷傑邊說邊邁步朝那兩輛越野車走去。
「我要再待一會兒。」愛麗說,「用哈丁博士的照相機為這只劍龍拍些照片。明天它嘴裡的這些泡就會消失了。」
「我想回去了。」格蘭特說,「我要和孩子們一起走。」
「我也要一起走。」馬康姆說。
「我想我要留下來,」簡羅說,「然後和哈丁及愛麗博士一起乘他的吉普車回去。」
「很好,我們走吧。」
他們陸續走了。
當他們來到越野車前面時,提姆說:「這次我想坐前面那輛車,和格蘭特博士一起坐。」
馬康姆說:「很不幸,格蘭特博士和我要談話,所以沒你的份兒。」
「我就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提姆說。
「這是私談。」馬康姆說。
「我告訴你,提姆,」雷傑說,「讓他們自己坐在後面那輛車裡。我們坐前一輛車,你可以使用夜視鏡。你用過夜視鏡嗎?提姆。這種夜視鏡上有由電腦控制的非常精密的顯示器,使你在夜間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好極了。」他說著朝第一輛車走去。
「嗨!」萊克斯說,「我也要戴它。」
「不行。」提姆說。
「不公平!不公平!你什麼事都可以做,提姆!」
艾德·雷傑目送他們離開,然後對格蘭特說:「我能料想回去的行程會是什麼樣子。」
格蘭特和馬康姆爬進第二輛汽車,幾滴雨濺落在擋風玻璃上。「我們走吧。」艾德·雷傑說,「我想吃晚飯了。我想來一杯香甜可口的雞尾酒,如何?哥們兒。雞尾酒聽起來不錯吧?」他敲了敲汽車的金屬板,「待會兒見。」他說罷便拔腿跑向第一輛車,爬了上去。
一道紅光在儀表板上閃爍。隨著車子發出的呼呼聲,越野車啟動了。
在驅車返回的途中,光線漸暗,馬康姆顯得異乎尋常的悶悶不樂。格蘭特說:「你一定覺得已得到了證明,你的理論是正確的。」
「事實上,我覺得有點恐懼。我懷疑我們正處於一個岌岌可危的時刻。」
「為什麼?」
「這是我的直覺。」
「數學家也相信直覺嗎?」
「絕對相信。直覺非常重要。事實上,我正在思考分形。」馬康姆說,「你知道什麼是分形嗎?」
格蘭特搖了搖頭:「一無所知。」
「分形是一種幾何學,與一位名叫曼德博的人有關。這與每個人在學校裡所學的歐幾里得幾何學——正方形、立方體和球面不同,分形幾何學應用在描述自然界的實物,如山和雲是分形。因此分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能與現實有關。
「於是,曼德博運用他的幾何學工具發現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現象。他發現物體在不同等級上,外表看起來幾乎完全相同。」
「在不同的等級上?」格蘭特說。
「比方說,」馬康姆說,「一座大山遠遠看去具有某種起伏的山形。如果你靠近些,察看這座大山的一個小山峰,它將具有相同的山形。事實上,你可以順著大小等級一步步往下觀察,直到在顯微鏡下觀察一顆微型岩石,它將具有與大山相同的基本分形。」
「我實在不明白人幹嗎為這個煩惱。」格蘭特說。他聞到了火山蒸氣的硫黃味。他們現在來到靠近海岸線的公路上,俯瞰著沙灘和大海。
「這是一種看事物的方式。」馬康姆說,「曼德博發現了從最小到最大的相同性,而這種等級相同性也出現在事件中。」
「事件?」
「想想棉花的價格。」馬康姆說,「過去一百多年來,我們對棉花的價格都有完備的記錄。當你研究棉花價格的漲跌,你會發現,一天中的價格漲跌曲線,基本上和一星期的曲線雷同,而一星期的又和一年的或十年的雷同。事物便是這樣。一天如同整個一生。你開始時做一件事情,結束時卻在做另一件事,計畫要出差,卻永遠到不了……而直到你一生將結束時,你的整個人生便具有那種相同的隨機性質,具有與一天相同的規則。」
「我想這的確是看事物的一種方式。」格蘭特說。
「不,」馬康姆說,「這是看事物的唯一方式。起碼,是忠於現實的唯一方式。你得明白這種同一的分形概念造成其本身的一種循環,是一種回覆到原處,且意味著事件的不可預測的現象。這意味著它們會突然改變,而且沒有預告。」
「好吧……」
「但是我們已設法勸慰自己去想像突變是某種在事物正常次序之外發生的事情。一場事故,如一次撞車;或是超出我們的控制範圍,如一種不治之症之類的事。我們不去設想那突然的、根本的、不合理的改變是建立於存在本身的結構中。然而它卻正是這樣。」馬康姆說,「混沌理論告訴我們,我們所認為的從物理學到虛構小說中的每一樣事物都是理所當然的,這種直線性從來就不存在。線性是一種造作的觀察世界的方式。真實生活不是像一串被串成項鏈的珠子,並非一件接一件發生的、相互連接的事件。生活實際上是一連串的遭遇,其中某一件事件也許會以一種完全不可預測的,甚至是破壞的方式改變隨後的其他事件。」馬康姆朝後靠在坐椅背上,朝另一輛越野車望去,它停在前面幾碼開外,「那是一個關於我們宇宙結構的深奧真理。可是為了某種原因,我們卻執意表現得彷彿這並不是真的。」
就在這時,汽車顛了一下停住了。
「出了什麼事?」格蘭特問。
前方,他們看見孩子們在車中,朝著大海指指點點。海面上,在低低的雲層下,格蘭特看見補給船的黑暗輪廓,這艘船正要駛回彭塔雷納斯。
「我們為什麼不停下來看看?」馬康姆問。
格蘭特打開無線電,聽見那女孩子正激動地說:「看那邊,提姆,你看見了吧,它在那裡!」
馬康姆瞄了那船一眼:「他們在談論那艘船嗎?」
「顯然是的。」
雷傑從前面的車中鑽出,面朝他們的車窗。「抱歉!」他說,「可是孩子們都很激動。你們這邊有雙目望遠鏡嗎?」
「要幹什麼?」
「小女孩說她看見船上有什麼東西,好像是某種動物。」雷傑說。
格蘭特抓起望遠鏡,將肘部撐在越野車的窗沿上。它看起來幾乎只是個黑影,當他正在觀察時,船上的行駛燈打開了。
「你看見什麼了嗎?」雷傑問。
「沒有什麼。」格蘭特答。
「它們的位置很低。」萊克斯在無線電通話器上說,「朝低處看。」
格蘭特將望遠鏡向下傾斜,掃視剛剛高出吃水線的船體。補給船為寬橫樑式,一道防濺翼緣貫穿船的首尾。但天色已經很暗,他看不清什麼細節。
「不,什麼也沒有……」
「我可以看見它們。」萊克斯不耐煩地說,「靠近尾部。看靠近尾部的地方!」
「她怎麼能在這種光線下看見東西?」馬康姆問。
「孩子能看見。」格蘭特說,「他們具備我們忘記了的曾經具有的視覺敏銳性。」他將望遠鏡移動至船尾,緩緩移動,突然間,他看到了那些動物。它們正在嬉戲,在模糊的船尾結構之間串來串去。他只能短暫地瞥見它們一眼,但是即使是在即將消失的光線中,他也能分辨出,它們是直立動物,大約高兩英呎,拖著一條具平衡作用的堅硬尾巴站立著。
「你現在看見了嗎?」萊克斯問。
「我看見了。」他答。
「它們是什麼?」
「是迅猛龍。」格蘭特說,「起碼有兩隻,也許還要多一些。是未成年恐龍。」
「天哪,」雷傑說,「那條船正在駛往大陸。」
馬康姆聳了聳肩:「別激動。和控制室通話,叫他們召回那艘船。」
雷傑把手伸進車裡,從儀表板上抓起無線電通話器。他們聽見噝噝的靜電聲及他飛快地變換頻道時發出的咔嗒咔嗒聲。「這玩意兒出毛病了,」他說,「它發生故障了。」
他跑向第一輛越野車。他們看見他一頭鑽進車裡,然後他回頭看著他們。「兩個無線電通話器都出了毛病。」他說,「我無法與控制室取得聯繫。」
「那我們離開吧。我們回去告訴他們。」格蘭特說。
控制室裡,馬爾杜佇立在俯視著公園的一扇巨大窗戶前。整7時,全島的探照燈都打開了,使整個景觀變得像一顆光彩奪目的寶石。這是一天中他最喜愛的時刻。他聽見無線電通話器發出噼噼啪啪的靜電聲。
「越野車重新開動了。」艾諾說,「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停車?」哈蒙德說,「而且我們為什麼無法和他們通話?」
「我不知道。」艾諾說,「也許他們關掉了車內的無線電通話器。」
「很可能是因為風暴,」馬爾杜說,「風暴造成的干擾。」
「他們將在20分鐘內到達這裡。」哈蒙德說,「你們最好打個電話到下面,要餐廳為他們準備餐點。這些孩子要餓壞了。」
艾諾拿起電話聽筒,聽見一種單調不變的噝噝聲:「這是什麼?到底怎麼回事?」
「天哪,快掛掉。」賴德里說,「你要把數據流給弄亂了。」
「你佔用了所有的電話線路?甚至包括內部線路?」
「我佔用了所有與外界通信的線路。」賴德里說,「你們的內部線路應該還可以接通。」
艾諾一個接一個地猛按控制台上的按鈕。他只聽見所有的線路都是一片噝噝聲。
「看起來你把它們全都佔用了。」
「這點我實在抱歉。」賴德里說,「下次傳輸結束時我會替你們空出幾條線來,大概要15分鐘。」他打了個哈欠,「這個週末對我來說顯得很長啊。我想我得去拿那罐可樂了。」他拎起背包朝門口走去。「別碰我的控制台,好嗎?」
門關上了。
「真是一個懶散鬼。」哈蒙德說。
「是啊,」艾諾說,「不過我認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火山蒸氣在道路兩側耀眼的探照燈下變成一道道彩虹。格蘭特對著無線電通話器說:「那艘船要多久才能到達大陸?」
「18個小時,」雷傑說,「18個小時左右,很準時,」他瞥了手錶一眼,「應該在明天早上11時左右抵達。」
格蘭特鎖起眉頭:「你還是無法與控制室通話嗎?」
「目前為止還不行。」
「哈丁怎麼樣了?你能聯絡上他嗎?」
「不能,我試過了。他也許把無線電通話器關掉了。」
馬康姆搖著頭:「這麼說來,我們是唯一知道船上有動物的人了。」
「我正在設法與其他人取得聯繫。」雷傑說,「我的意思是,天哪,我們不想讓這些動物跑到大陸上去。」
「還要多久我們才能回到基地?」
「從現在算起,還需要十六七分鐘。」雷傑說。
整條公路在夜晚被巨大的探照燈照得一片通明。這使格蘭特感到他們彷彿是在驅車穿過一條明亮的綠色樹葉通道似的。大顆大顆的雨珠濺落在擋風玻璃上。
格蘭特覺得越野車放慢了速度,然後停了下來:「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萊克斯說:「我不要停車。為什麼要停車?」
接著,冷不防地,探照燈統統熄滅了。公路陷入一片漆黑。萊克斯失聲叫道:「喂!」
「可能只是一次斷電之類的事。」雷傑說,「我保證燈馬上就會打開。」
「這是怎麼回事?」艾諾說,直瞪著監視器。
「出了什麼事?」馬爾杜說,「你斷電了?」
「是的,不過只是外圍設備的電斷了,這棟大樓裡的一切仍舊照常運作。但是在外面,在公園裡,電竟全停了。燈光、電視攝像機等一切。」他的遠程視頻監視器變成一片漆黑。
「那兩輛越野車怎麼樣了?」
「停在霸王龍圍場附近的某處。」
「這樣吧,」馬爾杜說,「打電話給維修部,我們把電源重新接通。」
艾諾拿起其中一個電話聽筒,聽見了「噝噝」聲——賴德里的電腦在相互對話。「沒有電話可用。該死的賴德里。賴德里!見鬼的,他在哪裡?」
丹尼斯·賴德里推開有受精室標誌的那扇門。當外圍設備的電源被切斷時,所有的安全卡控制鎖便被解除了。大樓內的每一扇門都是輕輕一碰就能打開。
安全系統的問題,在侏儸紀公園的缺陷清單上被列為要首先加以解決的重要問題。賴德里不知道是否有人設想過這並不是一項缺陷,而是他故意把程序編成了那樣。他在程序中加入了一個標準陷阱門。大型電腦系統的程序設計人員很少能抵擋得住誘惑,不為自己留下一個秘密入口。一方面這是一種共識,如果無能的用戶鎖住了系統,然後打電話向你求助,你總有辦法進入並收拾那混亂的局面;另一方面這是一種簽名——本人到此一遊。
還有一方面這是對未來的保障。賴德里對侏儸紀公園的計畫感到惱怒。已到了進度表的後期,國際遺傳技術公司又要求對系統進行廣泛的修改,卻不願意付錢給他們,說什麼這些應該包括在最初的合約之內。他們以法律訴訟威脅,向賴德里的其他委託人發出信函,暗示他不可靠。這純屬訛詐,最後他被逼接下他在侏儸紀公園上的超額工作,進行了哈蒙德希望的種種修改。
後來,當生物合成公司的道奇森找上他時,賴德里卻洗耳恭聽,並說他的確可以踰越侏儸紀公園的保安系統。他可以進入公園裡的任何房間、任何系統、任何地方。因為他把程序編成了那樣,以防萬一。
他走進受精室。不出他所料,實驗室裡空無一人,所有工作人員都在用晚餐。他拉開背包的拉鏈,取出吉列刮鬍膏盒。他卸下盒底,看見其內部被分為一連串圓柱形槽。
他戴上一副笨重的隔熱手套,打開標示著內有可存活生物製器——最低保持溫度10℃字樣的大型冰箱。冰箱的大小相當於一個小型壁櫥,一格一格地從地面一直排到天花板。多數擱板上都放著裝在塑膠囊中的試劑和液體。他看見一旁有一個較小的氮冷冰箱,冰箱有一扇沉重的陶瓷門。他打開門,一架子的小試管出現了,被一團白色液態氮煙霧圍住。
胚胎按照不同的種類排放:劍龍、雷龍、鴨嘴龍、霸王龍。每個胚胎分別置於一個薄玻璃容器中,用銀箔包裹著,用聚乙烯塞住。賴德里迅速地每樣各取了兩個,塞入刮鬍膏盒內。
然後他把盒底關上,又擰了擰盒蓋,「噝」的一聲釋放出裡面的氣體,盒子便在他手中凍結了。道奇森說,冷凍劑足夠維持36小時,趕回聖何塞時間還綽綽有餘。
賴德里從冰箱旁走開,回到主實驗室。他把盒子丟進他的背包裡,拉上了拉鏈。
他折回走廊上,整個偷竊過程花了不到兩分鐘。他可以想像,當他們開始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時,樓上的控制室裡將會是怎樣一片驚慌失措的情景。他們所有的保安代碼都被攪亂了,所有的電話線路都佔滿了。沒有他的幫助,要花上幾小時才能解開這一團亂麻——但是賴德里在幾分鐘之內就會回到控制室,把事情整頓好。
永遠不會有人會懷疑他做了這件事情。
賴德里喜笑顏開地走到底層,衝著警衛點點頭,接著便往地下室走去。他經過一排排整齊的電動越野車,來到靠牆停放的、以汽油為動力的吉普車前面。他爬上車,注意到乘客座位上有些奇怪的灰色管形物體。看起來簡直像是火箭發射器,他一邊想著,一邊轉動鑰匙,發動了吉普車。
賴德里瞄了手錶一眼。從這裡進入公園,花三分鐘一直開到東碼頭,再花三分鐘從那裡返回到控制室。
輕而易舉。
「他媽的!」艾諾說,用手猛按控制台上的按鈕,「全都搞砸了!」
馬爾杜佇立在窗前,眺望著公園。全島的燈光都熄滅了,唯有直接圍繞主要建築的區域除外。他看見幾名工作人員正急急忙忙跑著躲雨,卻似乎沒人注意到出了什麼問題。馬爾杜望著遊客中心,那裡燈火輝煌。
「哎呀呀,」艾諾說,「我們可遇上真正的麻煩了。」
「又怎麼啦?」馬爾杜問。他從窗前轉過身來,因此沒看見吉普車從地下車庫中駛出,沿著維修公路向東駛入公園。
「那個白痴賴德里切斷了保安系統,」艾諾說,「整座大樓都敞開了,沒有一扇門還是鎖著的。」
「我去通知警衛。」馬爾杜說。
「那還算不了什麼。」艾諾說。「當你切斷保安系統時,你同時也切斷了所有的外圍柵欄上的電網。」
「柵欄?」馬爾杜說。
「電網柵欄,」艾諾說,「它們被斷電了,全島到處都斷電了。」
「你是說……」
「沒錯,」艾諾說,「動物現在可以跑出來啦,」艾諾點燃一根菸,「也可能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可是誰知道呢……」
馬爾杜朝門口走去。「我最好是開車去把那兩輛越野車裡的人給接回來,」他說,「以防萬一。」
馬爾杜快步下樓走向車庫。他並不真的擔心柵欄斷電。大多數恐龍都已在圍場中生活了9個月以上,它們不止一次去碰柵欄,結果很明顯。馬爾杜知道動物很快就學會了避開電擊。你只要用兩到三次刺激就可以把一隻實驗室的鴿子訓練成功。所以說,恐龍現在是不太可能去接近柵欄的。
馬爾杜擔心的是車裡的人們會做什麼。他不希望他們離開越野車,因為一旦電源重新接通,車子就會重新開起來,而不管這些人是否在車裡。他們可能會被丟下。當然,下著大雨,他們不大可能離開車子。可是,終究……你無法確定……
他來到車庫,匆匆走向那輛吉普車。他想,還好,他有先見之明,將火箭發射器放進了車裡。他可以立即出發,到達那裡只需要……
它不在了!
「怎麼回事?」馬爾杜瞪著空空的停車位,心中一陣愕然。
吉普車不見了!
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