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家回來,楚傾父子倆果然還未歸家。
含珠在東院待了會兒便領著四喜回了自己的院子。
「姑娘,四殿下的事,要不要同侯爺說一聲?」四喜倒了茶端給含珠,憂心地問。
這個四皇子,姑娘難得出門就遇上他了,定是時刻留意姑娘的動靜的,去年只見過一次就惦記成這樣,心裡得多喜歡啊。四喜覺得吧,二爺跟定王是一伙的,姑娘要是嫁給四皇子,似乎不太妥當,特別是姑娘一看就不喜歡四皇子。
如意正好端了新切好的瓜果走進來,疑道:「姑娘遇到四殿下了?」
四喜哼了聲,將李家花園裡的事學給她聽。
含珠有點心煩,目光投向鏡子,再一次為自己這張臉發愁。程鈺誇她美,她心裡歡喜,但因為這張臉招惹了旁人,如沈澤如這位四皇子,含珠就寧可生的尋常些,好過被男人們惦記。
「姑娘,四殿下還沒有娶親,看他這樣追著姑娘,莫非想娶姑娘當皇子妃?」如意放下果盤,平靜地分析道,「姑娘若是不願意,還是提前跟侯爺提醒一下吧,要不,我派人也去知會二爺一聲?二爺平時在宮裡行走,跟定王爺關系也近,宮裡有什麼動靜,咱們也能知曉一二。」
含珠眼睫微動。
告訴他?
他聽到了會怎麼想?既然喜歡她,得知這種事情應該會不高興吧?
含珠低頭,攥了攥手裡的帕子,此時再回想竹樓上的親密,甚至樹下他粗魯的欺負,心裡都是甜的。只是他想法太奇怪,都告訴她了,怎麼扭頭就走了?還那麼生氣?難道不能做那種事情對男人而言是很抬不起頭的事情嗎?他怕被她嫌棄?
如果是,當面跟她說出來,他心裡肯定不好受吧?
想到他夜裡寂寥的聲音,含珠突然很心疼,很想告訴他,她不在乎。
「你,跟表哥說一聲吧。」猶豫片刻,含珠對如意道,她是萬萬做不到主動去找他的,如果他擔心她,或是有什麼要囑咐的,肯定會先來找她,到時候她再找機會,告訴他她的想法。
如意轉身走了出去,回來時道:「姑娘,侯爺跟小少爺回來了。」
含珠馬上去了前院。
「姐姐,我射.了一只大公雞!」阿洵興奮地跑到姐姐身邊,指著後面侍衛手裡拎著的鴨子道。含珠看過去,就見那鴨脖上還插著一只羽箭,雪白的鴨毛上血跡斑斑,立即別開了眼。
她做過葷菜,但類似雞鴨魚肉這種,都是下人收拾好了,含珠並沒有殺過生。
楚傾見女兒看不了,朝侍衛點點頭,他抱起阿洵道:「菡菡先去堂屋裡坐,我帶阿洵去洗手。」
含珠點點頭。
父子倆很快就回來了,都換了一身衣裳,阿洵第一次親手射殺獵物,很是興奮,站在姐姐身前不停地比劃。含珠瞧著面前又長了不少個子的男娃,又欣慰又感慨,前年剛進府時阿洵還是個抱著玉雕麒麟玩的內向孩子,如今都敢殺生了,哪怕是楚傾握著他手拉的弓。
不過這樣才像是將軍的兒子吧?
含珠笑著摸了摸阿洵腦頂,如何教兒子變成大將軍,楚傾肯定比她懂。
「菡菡在那邊玩得怎麼樣?」楚傾捏了一個葡萄,塞進嘴前問道,然後一邊嚼一邊看著女兒。
含珠對楚傾的感覺也是復雜無比,楚傾對她太好,親暱自然,好得她越來越習慣與他相處,只是偶爾才會害怕。就像此刻,看著男人不顧將軍威嚴吐了籽兒在桌上的碟子裡,含珠忍不住就說了實話,低頭道:「還好,就是,在花園裡賞花時,遇見四殿下了。」
楚傾剛又吃了一顆葡萄,聽到這話,嘎崩一下,嚼碎了一顆葡萄籽。
「阿洵,今晚咱們吃燉鴨,你去看看他們把鴨毛拔乾淨沒,別咱們吃飯時吃到鴨毛。」楚傾又嚼了兩下,吐了籽兒,笑著哄兒子。
阿洵現在滿腦袋都是他殺的鴨子,爹爹吩咐他立即答應了,顛顛往外跑,富貴緊緊跟著他,領小少爺去看鴨子拔毛。
楚傾讓晚雲四喜都守到門外邊去,低聲詢問女兒,得知四皇子還拿阿洵套近乎,嗤笑道:「他倒會找借口。」
含珠垂眸坐著,不知該說什麼。
小姑娘安安靜靜,眼簾低垂,看著委屈噠噠的,楚傾一看就知道女兒瞧不上四皇子,柔聲保證道:「菡菡放心,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爹爹不會讓他得逞的。」
含珠忍不住笑了,楚傾這人就是狂妄,四殿下好歹是皇子,到了楚家就是癩蛤.蟆了。
她笑得好看,楚傾看愣了一瞬,目光在女兒身上迅速轉了一圈,發愁了。女兒一年比一年美,快要勝過妻子當年,除非一直待在家裡不出門,只要出去,定會惹人注意。楚傾不想女兒被人惦記,卻更不想因為那些臭小子委屈女兒整天悶在侯府這片小地方,女兒小時候不能出門,這兩年守孝有避諱,終於出了孝,他早想帶他們姐弟倆好好出去逛逛了。
不過,女大不中留,他是得早點為女兒相看了。
「菡菡,喜歡什麼樣的男子?」一句話在嘴裡轉了兩圈,還是問了出來,怕女兒誤會,楚傾歎道:「爹爹也不想你嫁人,只是你都十四了,該準備了,你先告訴爹爹你想嫁什麼樣的,爹爹好替你瞧著些。」
含珠臉上一熱,迅速起身道:「爹爹別問我這個,我只想留在家裡照顧弟弟。」
說著快步走了,倒有了點跟父親耍氣撒嬌的味道。
楚傾呵呵笑,又往嘴裡扔了個葡萄。
靜王府。
程敬榮坐在書裡裡,也在發愁子女的婚事。
次子二十一了,遲遲不娶妻,外人會不會說妻子的閒話,指責她這個主母不關心次子?
「二爺現在在何處?」他揚聲問外面的長隨。
「回王爺,今日二爺沒有出門,要去請二爺過來嗎?」
「不用。」程敬榮站了起來,難得去了長風堂。
程鈺正在練武場練劍,想到如意傳過來的消息,想到四皇子肆無忌憚地去找她,而他連遠遠見她一面都要顧慮重重,他心裡就有燒不盡的火,目光所及全是四皇子的影子,長劍刺過去,招招直逼要害,連外面多了一道身影都沒留意。
程敬榮負手站在樹影裡,看著前面劍氣如虹殺氣逼人的兒子,有些吃驚。
這個兒子,功夫何時變得如此厲害了?
長子練武只是為了強身健體,因為是世子,也不用去掙功勞,等著繼承王位就好了。次子當年被明德帝欽點為定王的伴讀,一個月只回家兩次,一年年下來,他只知道兒子越來越有本事,卻沒有親眼見過他的本事。
是個好兒子,可惜……
他輕輕咳了一聲。
程鈺回頭看,慢慢收了動作,稍微平復後走過去問:「父王找我有事?」
程敬榮神色淡淡,「再給你幾個月的時間,若年前依然沒有遇到合你心意的,臘月裡我會讓你母親幫你留意,到時候好與不好,你都得娶回來。」
程鈺冷笑,回去繼續練劍。
程敬榮沒有再看,去了王妃謝氏那邊,謝氏正在給鈞哥兒縫衣服,聽到外面有人喊王爺,她動作頓了頓,放下衣裳站了起來,去外面迎他,才到外間門口,撞上程敬榮走進來。謝氏剛想退後一步,被程敬榮一把摟到了懷裡。
屋裡伺候的兩個丫鬟連忙退了出去。
「我剛剛去長風堂了,他若不識趣,年底你給他尋門親事,免得影響你的名聲。」程敬榮抱著乖順的妻子進了內室,直接放到了床上。
謝氏閉著眼睛道:「他不喜歡,王爺何必強求?那些虛名,我並不在意。」
「可我在意。」程敬榮熟練地將她雙手綁在床柱上,俯身親她,「你好,我喜歡你,這事上我對不起你,只能在其他上頭多多補償你,你想要的,我給,你不要卻該得的,我照樣給你……」
他有過那麼多的女人,只有這個禁得起他這些手段,簡直就是老天爺專門為他安排的,他怎麼能不對她好?
黃昏寂靜的屋裡,漸漸響起了類似鞭打的動靜。
一直到夜幕降臨,程敬榮才衣冠齊整地走了出來,一臉饜足。
「父王,我娘呢?」七歲的鈞哥兒紅著小臉跑了進來,手裡拎著魚桶,興奮地提到程敬榮身前給他看,「我自己釣的魚!」
程敬榮低頭,瞧見一條才巴掌大小的鯉魚。
他獎勵地摸摸兒子腦袋,朝內室揚了揚下巴:「你娘在裡面,鈞哥兒進去吧。」
鈞哥兒點點頭,快步跑了進去。
謝氏呆呆地靠在床頭,看見兒子,眼裡漸漸多了光彩,笑著問道:「鈞哥兒釣到魚了?」
鈞哥兒高興地拎給母親看,盯著母親看了會兒,擔心地問:「娘又不舒服了?臉好白。」
謝氏抱住兒子,親了親他額頭,「沒事,晚上睡一覺娘就好了。」
為了這雙子女,她也會熬下去,直到程敬榮履行他的諾言,把她該得的都給她。
一家四口用過晚飯,程敬榮陪一雙兒女說說話,便打發他們回去,他去屋裡尋妻子,歇下後摟著謝氏親了又親,因為飯前飽餐了一頓,沒再做旁的,很快就睡著了。
長風堂裡,程鈺怔怔地望著床頂,手裡握著一個粉色香囊,時而攥緊時而分開,卻是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