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來的人就是衛宏生。

之後蘇承澤拍拍屁股就走了,完全沒意識到他丟給如玥一個多大的麻煩。雖然如玥自認為沒有對不起衛宏生,但為毛見面會這麼別扭呢?

衛宏生的事沒幾個人知道,以致於幾只鳥還曾問過——那個俊雅的太醫怎麼不來了?

如玥忘了那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但她很清楚,她現在絕壁不想一個人面對衛宏生。

然後黃鸝和畫眉就被衛宏生打發走了:「這瓶藥油用不上,去泡兩盅茶吧,我和表妹有話要說。」那兩只鳥就很聽話地退了下去。

如玥:=口=這兩只傻鳥!

但她又不能言明自己不想和衛宏生獨處,只好呵呵傻笑道:「表哥怎麼到蘇府了?以前沒聽祖母說過呢。我也沒怎麼受傷,小事兒小事兒啦。」

衛宏生笑了笑,打開木箱子將脈枕取出,放到兩把椅子之間的紫檀小幾上。

如玥瞅瞅衛宏生的朝服,顧左右而言他:「哈哈,今兒天氣不錯。幾年未見,表哥這麼快就又升官了,真厲害!」

「不過是五品院使。」衛宏生舉止言談間退卻了少年時的熱血沖動,自是一拍穩重淡然。在他平靜的眸光下,如玥也不好意思再別扭著,便將手腕放在脈枕上。

衛宏生靜靜地診脈,緩慢道:「幾年未見,表妹愈發明艷照人了。」

如玥一個哆嗦,順口接道:「哈哈,表哥也是,表哥也是。」

衛宏生臉上的笑顏加大,放下診脈的手:「無礙的,我給你開一瓶對症的藥油,讓畫眉揉上幾日便好。」

「謝謝表哥。」如玥站起身,想要送客。

衛宏生卻慢條斯理地把脈枕放入木箱子,笑中仿佛帶著些許無奈:「你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願與我講嗎?」

如玥只得又落座,抿了抿唇,正色道:「雖然表哥是太醫,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還望表哥見諒。」

沒有任何預兆的,衛宏生突然就說:「我要成親了。」

「哦,啊?」如玥一愣,衛宏生居然現在都沒有成親?以他二十幾歲的「高齡」,竟拖到了現在。如玥很矯情地內疚道:「那便恭喜表哥,屆時我一定來吃酒。」

「你不想知道是誰嗎?」

如玥笑嘻嘻地道:「那必然是一名品行與美貌齊飛的大家閨秀了,表嫂既然能嫁於表哥,肯定大有福氣的。」

衛宏生歎了口氣,道:「罷了,你以後也會知道的。她很好,我能娶到她才是福氣。」

如玥都想給衛宏生點32個贊了,此男雖然攤上一個不靠譜的幼弟,但自己個兒卻行事端正,也沒有被兒女情長給絆住,天知道如玥多怕他變成一名「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典型渣男啊!

既然話都說開了,如玥也坦然了許多。

此時黃鸝端著茶盤上來,如玥親自將茶盅端到衛宏生面前的小幾上,笑道:「多謝表哥多年來的照顧,如玥無以為報,唯以此茶聊表謝意。」

衛宏生捧起茶,呷了一口後道:「你何時改喝青城雪芽了?」

「銀針白毫早就喝完了,想喝也喝不到了呀。」如玥撇撇嘴。

「要不要我再送來一些?」

如玥連忙道:「那倒不用,雪芽也挺好喝。是哥哥親自買給我的,還剩一大堆呢。」後面那一句話必然是她隨口瞎掰的。

衛宏生笑了笑,但笑容裡多添了幾許落寞。

場面有點兒冷,如玥挖空了心思找話題,她道:「表哥身為院使,應該都是給皇宮裡的貴人診脈吧?為何還會來蘇府?」

如玥就是再無知也清楚,院使這種太醫院一把手,都是皇親國戚專用,連一些落魄了的宗室也用不起。蘇府頂多能用得上院判一級,蘇承澤怎麼會把他給叫來?

「我是為你而來。」衛宏生定定地看著她。

如玥:=口=!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臥槽誰能料到這種話題都能繞到她身上?怎麼破怎麼破?如果讓她對付鍾氏之流,那絕對手到擒來地干脆。但感情這種絲絲線線,最無厘頭了好麼!

她只能再一次呵呵傻笑。

「我曾對澤表弟說,若是你回府,我得來看看你的啞症恢復得如何了。因此,他便順勢把我叫了過來。」衛宏生看著如玥,看她微微低頭,手足無措而又氣鼓鼓的樣子,像是又變成了初次見面時那個伶俐的玉娃娃。

情深緣淺這種事,忘不掉,捨不去,最無奈的是她對自己絲毫無意。

他有時候也會想,若是當初沒有執意要做太醫,而是入仕或者從武,待位高權重之後就直接將她搶過來!但世事就是如此,如果他不是太醫,或許也不會遇到她……

罷了罷了,此後便斷了這份執念,好好地行醫救人吧。

「我是有事告訴你,表妹無需緊張。」衛宏生自嘲地笑笑。

如玥捧起茶杯掩飾:「那肯定是大事了。」

「前些日子我無意中得知,原來當初五弟非要娶你,不僅是因為當初在賞花宴驚鴻一瞥,蘇夫人也曾向他透露過許親的意思。」

如玥心中暗忖:衛宏生的五弟——浪蕩子衛宏林!

原來這裡頭還有鍾氏攪和在裡面!她就說嘛,衛宏林色迷了心竅就罷了,廣恩伯夫人也不該腦抽到那種地步,看來鍾氏還起了不小的作用。

所以,鍾氏從頭到尾就想將她嫁給衛宏林?

無怪乎鍾氏總是要給她下毒,先是啞藥,又是癡呆藥,想來衛宏林那種色胚,只要她這張臉完好無損,其他的缺陷絕對不會礙著他娶她。而她若是沒病沒災沒個缺陷,也輪不到衛宏林來動念頭。

知道鍾氏行事的指導方針,如玥的心稍稍定了。

「玥兒妹妹,蘇夫人想來不會善罷甘休,你要多加小心。」衛宏生皺起眉頭。

如玥點頭笑道:「表哥放心,我都省得。」

衛宏生又盯著她看了許久,盯得如玥心裡一陣發毛。

他開口道:「我有一個貼身丫鬟,名叫茯苓,從小跟著我,倒也粗通醫道,我這次特意將她帶來了。」

「表哥稍微等一下!」如玥見他就要開口喚人,連忙制止,「表哥待我心之誠,我實在,實在無以為報。但我都記下了,還望表哥表嫂能夠琴瑟和鳴、百年好合。不過茯苓這丫頭,我是萬萬不能要的。」

身邊有一個懂醫的丫鬟,對如玥來說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但這樣的人她可以自己去尋,也可以讓太夫人尋個由頭送進來,但如果是衛宏生送的,那就使不得了。

且不說對她苦心經營的閨譽會有何等影響,就是那名未過門的表嫂若是曉得了,誰知道會引起怎樣的風波?衛宏生一直為她著想,若是因了這件事就破壞了夫妻和諧,那就是她大大的不對了。

衛宏生看著她,良久沒有說話,最後道了聲「告辭」便提著箱子走了。

如玥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這樣也好,當斷則斷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之後畫眉用藥油幫她揉胳膊,如玥忙著走神,居然沒有嘶啞咧嘴地叫疼,這讓畫眉狠狠地把她表揚了一頓。

念雲軒沒有自己的小廚房,都是公中的大廚房給安排的份例。

張媽媽如臨大敵地一道菜一道菜用銀針試過,如玥汗了一把,道:「張媽媽,近期內不會有事的啦。過幾日大哥哥就要迎娶郡主,她才不會現在對我動手呢。」

張媽媽瞪了她一眼:「王昌家的都給我說了,四小姐都敢今日推你下去,她嘛,難說!」

如玥立刻道:「萬不能告訴祖母!」

「我還不知道?現下不在侯府,哪能事事都找太夫人。」張媽媽擔憂地道,「今後就讓畫眉貼身護著姑娘,哎,這府裡啊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我瞧著倒還好。」如玥用帕子淨了淨手,「今日這事應該只是蘇如瑩一人所為,鍾氏是不會讓她做這等蠢事的。倒是大哥哥的態度,讓我著實驚喜了些。」

張媽媽終於用銀針試完了所有菜,這才邊給如玥布菜邊道:「大少爺是個好的,他和大小姐都是在太夫人膝下養大的,秉性自然不像夫人那般。不過老奴瞅著,大少爺怕是不會如大小姐一般向著姑娘。」

「保持中立就夠了。」如玥夾了一顆七星魚丸,隨後失望地搖了搖頭,「丸子汆制的時長不對,魚丸子已經老了,都沒有彈性了還怎麼吃。」

張媽媽無語地瞥了眼如玥。

如玥淡定地直面張媽媽「怎麼能吃貨得如此徹底」的眼神,問道:「不知道二哥哥蘇承沛是怎樣的人?媽媽你還記得嗎?」

從蘇承沛今日完全沒有任何舉動的舉動來看,他傾向鍾氏是無疑的了。

「二少爺讀書沒有大少爺好,詩文也是平平,平素不怎麼見他露面出風頭,是故老奴也不甚了解。」

呦霍!這倒是個神奇的人物了。

據如玥所知,連太夫人都不怎麼了解這位蘇二少爺。不過太夫人不了解很正常,但號稱「蘇家人物百科全書」的張媽媽居然也不曉得,看來蘇承沛確實是低調得不像樣子。

用完晚餐,鍾氏身邊的盧媽媽就來了。

去掉恭敬的糖衣,留下實心的炮彈,盧媽媽的大意是:雖說三姑娘剛回蘇府,但規矩不可廢,明兒就乖乖地起早來凌韻院請安吧。

如玥對這種為虎作倀的刁奴實在提不起興趣應付,淡淡地回了一個字:「嗯。」

盧媽媽又攜了一肚子悶氣輕盈而去。

念雲軒的吃穿用度和在清暉堂自然完全沒得比,不過這火炕已經算舒服的了,但如玥有些認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她索性坐起,擱著屏風喚了聲:「黃鸝。」

在暖閣外間守夜的黃鸝應聲進來。

如玥吩咐道:「把炕頭的燈挑亮些,再把大姐姐的信拿來。」失眠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她終於想起蘇如晴給她的信還沒來得及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