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要穩住,最大限度地獲取有效信息,才能想到最犀利的解決方法。

如玥見蘇如晴終於啜泣停當,也算清了清連日來的郁氣,她親自倒了一盅涼茶,遞到蘇如晴手邊,盡量客觀地問:「大姐姐,伯夫人是近期才這樣做的嗎?為何我前幾年見你,也是郁郁寡歡的模樣?」

蘇如晴手捧涼茶,眼中含淚:「康哥兒滿周歲之時就非要將康哥兒抱過去養,她是婆母,也是康哥兒的祖母,我就是再不捨得也沒辦法。沒想到我生了巧姐兒她滿月就抱去了,軒哥兒也是。」

「既然這般久了,為何前幾年大姐姐沒有……」崩潰?

「前幾年榮王……」蘇如晴突然頓住,抬眼看向如玥,欲言又止。她曉得榮王一系跟如玥勢同水火,也不知該不該說。

如玥道:「大姐姐,你放開了說就是。」

為了自家孩子,蘇如晴想了想,也沒了顧忌,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昌寧侯府還在的時候,母親也曾求榮王妃給婆母施壓,那時我一個月裡頭還能養他們十日,現今,現今整整三個月了,我連一面都未曾見過他們,他們可吃得飽穿得暖?可還記得我這個娘?」

不得不說,不管多麼狠毒的婦人,都還是挺疼自己孩子的。鍾氏就是這般,無怪乎她以前都把蘇如晴的事情壓著,原來她還有榮王妃這個倚靠,想來蘇如晴也能忍受。

如玥皺起眉:「伯夫人僅僅把孩子養著不讓你見?」

「不止如此。」蘇如晴邊抽泣邊訴說,「前些日子軒哥兒病了,她只是派丫鬟給我說了說,說是生怕過了病氣,連一面也未曾讓我見軒哥兒。還是昨日巧姐兒躲開守著她的丫鬟,偷跑到百合苑告知我的,說軒哥兒高熱不退,眼看,眼看就要不行了啊!我造了什麼孽?若是軒哥兒不在了,我還有什麼活頭……」蘇如晴說著再也抑制不住,轉身撲到床上,崩潰大哭,哪裡還有往日安穩沉靜的嫡姐風采?

伯夫人不會當親孫子一樣疼這三個孩子,古代幼子的夭折率甚高,病死一個也賴不到她頭上,但卻能把蘇如晴折磨瘋了。

她究竟為何如此恨蘇如晴?或者說,為何會恨趙正朗?

如玥冷靜地道:「大姐姐你先別哭,如果我們現在都不能采取措施,到頭來軒哥兒真的要折在那婦人手裡了!」

蘇如晴轉過臉,眼淚汪汪,哀痛欲絕。

「我且問你,大姐夫可知道軒哥兒的事?他對繼母養三個孩子作何反應?姐夫和姐姐夫妻感情很好,應當不會有隱瞞吧?」

據如玥的調查所知,雖然順昌伯夫人和順昌伯爺各種不靠譜,但可能原夫人是個好的,留下趙正朗也不錯,對蘇如晴很是呵護,這也算蘇如晴此次婚嫁唯一的幸事了。

蘇如晴道:「正朗知曉,但他也沒有辦法,他只一個小小的工部郎中,無權無勢,昨夜他差點兒就要硬搶了,但卻被公爹罰了跪了一夜祠堂。再說半年來公爹一直押著請立世子的折子,如今婆母的外家又是名頭很響的言官,若是到頭來也伯爵之位都沒了,他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婆母。」左副都御使確實是很牛的言官,這些官兒們最怕被言官的口水給淹了,萬一扣上一頂忤逆不孝的帽子,還真有可能失了伯爵之位。

如玥聞言心中一亮,忙問道:「跟原夫人有何相干?」

「三妹妹不知道,她早就喝了絕子湯,這輩子注定沒有子嗣。而這絕子湯,是原夫人臨死前要求灌下去的。當年,原夫人娘家也是有些勢力,公爹怕娘家人追究原夫人為何突然病重,只得同意。畢竟原夫人死前是給他留了一個嫡子一個嫡女的,他又有如此多的妾室,子女不少,根本不會在意。原夫人就是怕她將來有了兒子,盯著爵位。據說,這絕子湯是當著原夫人的面兒灌下去的,當時,沒人知道她已有身孕,小產了。」

這就能說通了。

一個女人,被情敵灌了絕子湯,還在當天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可不直接心理變態了嗎?關鍵問題是,她腦子還不錯。

對於順昌伯夫人,確實挺可憐,但可憐之人卻有可恨之處,如玥只能說「nozuonodie」,雖然原夫人的做法狠了些,但面對一個有心計早就覬覦伯府夫人之位,還企圖氣死她的婦人,哪個女人能不狠?呵呵,如果人人都能無限量同情,那這個世界早就天下大同了。

「所以伯府裡頭嫡出的只有大姐夫和大小姐?」

「是的,大小姐已經遠嫁穎川,是豪門大族,當年外嫁之時伯夫人還貼了很多自己的嫁妝,贏得了不少贊譽。」

把礙眼的人遠遠調走,矛頭只對准原夫人最在意的人,夠厲害。

如玥穩了穩,捧起茶盅品了一口,將亂七八糟的事理清楚,道:「大姐姐,現下最重要的是軒哥兒的病,其他的,得慢慢兒來。」

蘇如晴一把死命抓住如玥,哀求:「只要讓我見軒哥兒一面,只要讓我知道他好好兒的。」

如玥風華絕代的大眼睛一瞇,拍拍蘇如晴的手背,嘴角勾起:「不止要讓你見軒哥兒一面,我還要她把孩子的撫養權也都給我吐出來。」

由於蘇如晴太焦心了,連「撫養權」這三個字蹦出來都瞬間秒懂,沒有多加理會。

正當如玥挺起身板,打算「入古代隨大流」地以勢壓人時,順昌伯夫人卻抱著軒哥兒,以一種慈祥祖母的姿態出現在百合苑。

雖然劇情發展挺跳脫,但如玥也只是頓了一下後就想明白了,今兒個她來這裡,明擺著是為蘇如晴撐腰,按照順昌伯夫人的情商,在沖突沒發生之前示弱才是上佳之策。也對,畢竟如玥不可能一直住在順昌伯府,等她一走,伯夫人再怎麼折騰都是可以的。

當然這些現在都不是重點,小軒哥兒的身子才是重中之重。

「方才我去看軒哥兒,可憐見的,這小家伙又燒起來了。原本是想讓縣主看看您外甥,這下卻讓縣主掛心了。」伯夫人看向蘇如晴,柔聲道,「原本大兒媳婦身子不好,這才不敢讓軒哥兒過了病氣一直隔著,老大家的你也別急,我早已下帖子請太醫去了。」

說得真漂亮,如玥悠哉品茶,暗暗觀察。

但蘇如晴眼睛裡只有軒哥兒,顧不上伯夫人說了些什麼,一把就將軒哥兒搶了過來,把臉貼到軒哥兒燒得紅彤彤的小臉上,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不到一歲的小軒哥兒根本就沒了如玥初見時機靈的小模樣,整個人木木的,順著直覺歪進親娘懷裡。

如玥看得直咬牙,語氣冰冷地對順昌伯夫人道:「伯夫人真是明白本縣主的所思所想,其實論起來,本縣主僅見過軒哥兒一面,倒也算不得感情多深。」

順昌伯夫人錯愕了一下,賠笑幾聲,不知道如玥說這話做甚,難道她來此不是為蘇如晴出氣的?

如玥接著道:「說到姨母和外甥之間的感情,我倒是對康哥兒和巧姐兒更是喜愛,畢竟這倆小家伙兒嘴甜愛黏人,本縣主時常見他們的。伯夫人,你說是嗎?」

順昌伯夫人懂了,這嘉寧縣主是拐著彎兒地要讓她把三個孩子都送過來啊。

但如玥的話沒錯,她在明面兒上確實不能說什麼,只得又賠笑幾聲,連聲道:「看我都糊塗了,只緊張軒哥兒一個人,倒把那倆小冤家給忽視了。萍媽媽,去把康哥兒和巧姐兒都領來,說是縣主姨母來了,要見他們呢。」

在等待另外兩個孩子的間隙,蘇如晴不止一次焦急地詢問:「太醫到了嗎?太醫快到了嗎?」

軒哥兒正燒得迷迷糊糊,太醫千呼萬喚始出來。

來的是衛宏生,許久未見的衛宏生。他比以前更穩重了,提著紅木箱子,看到如玥的時候也是愣了一下。但僅僅只是一小下下,他的關注點就轉移到軒哥兒身上。

「見過嘉寧縣主,伯夫人。」衛宏生拱手行禮。

如玥覺得自己沒必要不自在,但貿貿然見衛宏生還是有點奇怪的感覺,她擺手,盡量雲淡風輕地道:「辛苦院使大人了。」

衛宏生微微點頭,走過去,在紫檀小幾擺上脈枕,把小軒哥兒的手腕放在脈枕之上,靜心,切脈,詢問病程。一會兒,他又看了看軒哥兒的眼底,舌苔,這才收起脈枕道:「冰盆子用得太過,染了風寒,拖得時間太久,須得立刻施針開藥,恐有性命之危。」

蘇如晴一聽,當即就暈了過去,丫鬟手忙腳亂地將她扶著坐到一旁的圓交椅上。

如玥知道衛宏生在看病上從來都是實事求是,聽他這樣說,心裡也不禁揪了起來。她焦急地站起,狠狠地瞪了眼順昌伯夫人,扭頭對衛宏生道:「煩請衛院使快些施針,軒哥兒的性命就交托在你手上了。」

「我盡力。」衛宏生讓身邊的藥童把小軒哥兒抱到暖閣旁邊的小隔間,他則從紅木箱子裡取出一個青瓷瓶,放在蘇如晴鼻翼繞了繞,蘇如晴便悠悠轉醒。

見蘇如晴無事,衛宏生這才走向小隔間,他經過如玥身邊時,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玥兒放心。」

就在這時,康哥兒和巧姐兒被丫鬟牽著,也走了進來。

巧姐兒小小的眼睛裡全是防備,看到親娘之後,直接一腳踩到身邊丫鬟的腳上,趁機掙開丫鬟的手,一下子撲到蘇如晴的懷裡。但已經六歲了的康哥兒,卻只是淡淡地掃了眼蘇如晴,轉而站到順昌伯夫人的跟前。

很好,順昌伯夫人的目的達到了,這種母子相見不相親的畫面,真是能讓蘇如晴要多心碎有多心碎。另外,如玥就納了悶了,軒哥兒小小的不知道,房裡的丫鬟乳母都是腦殘嗎?大熱天的,居然能讓小軒哥兒染了風寒?這冰盆子是放成冰窖了嗎?

兩個兒子,一個養得生分,一個養得夭折,這是要把蘇如晴和趙正朗的心都戳成蜂窩煤嗎?幸好,巧姐兒這丫頭早熟,心裡念的都是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