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將軍被坑了。
這個是後話,前話是如玥匆匆忙忙把茯苓從蘇府召了回來,她對這妹子的醫術相信得不得了,只要茯苓說她真的懷了孕,那她十個月後就保准能當媽媽。
茯苓還是那副死板的臉和死板的聲線。
她默默地診完脈,看了眼腳邊搖尾巴的逗比,順手就把他給拎了起來。
如玥收回右手,奇道:「茯苓,我記得你是不喜歡狗的啊。」
「此物不能再出現在明榮堂。」茯苓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只是嘴唇上下相碰。看來她是真心不喜歡狗,不然也不會用「此物」這種指代。
「為何?」
茯苓默默掃了眼如玥的肚子:「抱狗會讓小主子有小產的風險。」
說話還是這麼直接,這麼不知道拐彎抹角,但如玥知道她不會騙人也沒有惡意。既然茯苓都斷言她有了身子,如玥終於能安心地摸摸腹部,滿心溢滿了歡喜,然後就讓黃鸝把小逗比借給康哥兒玩了。康哥兒覬覦逗比很久,這下終於如願以償。
「夫人,不知奴婢是回蘇府還是在將軍府。」茯苓問。
如玥小愣了一下,糾結了:茯苓是她大手大腳送給文萱萱養胎的,那會兒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快懷孕啊。這會兒怎麼好意思再要回來?但身邊沒個精通醫術的醫女,貪生怕死的如玥又心裡不舒服。
茯苓替如玥做了決定:「奴婢每日午後會回府裡給夫人請脈,夫人身體康健,無礙。」
這樣如玥就放心了,她問道:「嫂子近日身子怎麼樣?」
「懷胎七月,奶娘穩婆早已備好,胎相很正,夫人放心。」
「嗯。」如玥捧起茶盞呷了一小口,「不是據說懷了身子的人都會惡心嘔吐口味變得不一樣嗎?為何我沒有感……」
「感覺」兩個字還沒徹底說出來,如玥頓時覺得胃裡一陣泛酸水,撫住胸口直想吐。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烏鴉嘴這項技能這般強大,話音還沒落,妊娠早期反應尼瑪全來了。白鷺連忙上來扶如玥,一旁新晉的大丫鬟妙言隨之捧著一個盆湊到如玥嘴邊。
但她只是干嘔啊,死活吐不出來。
茯苓很淡定地扭過頭寫了一副方子:「若是夫人受不住,此藥可緩解,但奴婢勸夫人不要用。」
「不用,不用,怎麼著都不會用!」殘存的現代醫學知識告訴她,在懷孕期間打死都不能亂吃藥,萬一生出的寶寶是個畸形兒,古代有沒有科學矯正的手術,那她也太對不起這個孩子了。
勉強說完這句話,又是一陣昏天黑地的干嘔。
茯苓起身,福了福:「奴婢去給杜鵑說些吃食注意的地方,夫人若是難受得緊便歇會兒。妙言,你負責夫人的茶水?」
剛剛升官兒的妙言點頭,對這位傳說中的醫女丫鬟實在不了解。
「你也跟著過來,我一同對你和杜鵑講講,兩個人記也不怕記錯。」
妙言怔了怔,一個丫鬟也能有這種派頭?她疑惑地轉頭看向白鷺,白鷺和善地微笑頷首,柔聲道:「茯苓照顧夫人的身子,凡事要以她為先。她人很好的,妙言相處久些就知道了。」
面對白鷺的當面誇獎,茯苓跟沒聽到似的。
如玥終於挨過這一輪干嘔,撫著胸口,苦著一張臉囑咐:「寫下來便不會忘記了,吃食方面一定要注意。等小主子安穩地生了,大家都有賞。」
將軍府的薪水已經很豐厚了,如玥又時不時地來個獎金,是故府裡頭的下人都很賣力。
而這次新提拔上來的妙言,原是府裡的老人,規規矩矩做事,從不冒頭貪功,跟府裡頭下人的關系都很融洽。雖然沒有黃鸝那般活泛,也沒有白鷺這般周全,但總的來說值得大丫鬟的名頭和工資。
聽完如玥的囑咐,她默默地拿上茯苓寫方子用的宣紙和毛筆,走到茯苓跟前。
如玥點頭讓她倆下去安排,她又開始了下一輪的干嘔。懷個孕原來這般辛苦,或許是孕婦大都多愁善感,如玥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小時候不懂事還總跟媽媽頂嘴,現在想來,能再跟她跟前頂一次嘴都是奢望了。
於是當顧大將軍從門口走進來時,就看到小妻子泛紅的眼圈兒,還有她那一臉的難受。
顧景逸皺起眉,目光一凜,問白鷺:「夫人怎麼了?」
饒是溫柔平和的白鷺,看到自家老爺攢眉隱怒的模樣,還是禁不住心中哇涼一片:「夫,夫人難受。」
廢話!顧景逸冷聲道:「下去!」
屋子裡隨侍的丫鬟就都識趣地下去了。
如玥慘白著一張臉,都沒精神同他說句話。顧景逸動作輕柔地抱起小妻子,把她放在床上,坐在一邊兒拿扇子給她輕輕扇風。大概是顧景逸身上真有什麼魔力,本來十分難受的如玥在他熟悉的氣息中,竟然漸漸地安然入了夢。
……
折騰了整整一個禮拜,如玥的妊娠反應才有所減輕。
幸好杜鵑廚藝超神,如玥沒有抵抗三餐吃食,雖然吃了吐、吐了吃,但總歸還是沒有太消瘦。症狀稍微有點減輕,這貨就開始瘋了。
這天早上,如玥一睜眼,沒有感覺到惡心反胃,小心翼翼地喝了一碗加糖牛奶,也沒有吐掉。她興奮地又叼了一口玫瑰卷,雖然隱隱地還是不太舒服,但卻前幾日那般強烈了!
既然舒服多了,那是不是就說明第三項計劃可以排上日程了?顧某人上次誆她那件事她可是還記得真真兒的呢。
已是夏末了,雖還是熱得厲害,但總歸比入伏那幾日好上許多。
如玥訂制的古代版海盜船終於由蘇承沛做好,蘇承沛還附送了一個木制小狗,跟逗比長得一模一樣,說是給將來外甥的玩具。
收到這個小玩意兒時,如玥都震驚了好嗎?誰都知道她這位二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都鑽研自己的小木活(不過據說跟二嫂子在床上還是挺和諧的,也不用擔心出軌),哪裡見過他在意人情往來?
受寵若驚的如玥被張媽媽告知,這可是蘇承沛此生唯一一次送出去的可以稱得上是禮物的東西啊喂!
如玥百思不得其解,拿著小木狗想了好久,勉強得出結論:應該是她是第一個重視蘇承沛木工技術的人,並且對他的技術充滿贊歎。
這麼一想通,如玥就舒服多了。
緊接著,顧大將軍就不舒服了。
「你確定?」顧景逸看著足以坐上三個人的海盜船,平生第一次有了極度無語的感覺。海盜船被結實的十幾捆繩子綁在一個碩大的高架上,下頭騰空,其實就是秋千的擴大版和變型版。
如玥使勁點頭:「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夫君自己說的,任憑本夫人責罰。」
她要顧景逸試玩,並且一再洗腦他這種機會是百年難遇的,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但顧景逸一想到,自己堂堂大胤驃騎大將軍,就要傻逼兮兮地坐在海盜船上,還要被一堆小廝在船後面使勁推蕩來蕩去,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顧景逸一本正經地回頭問:「可否換一種責罰?」
黑曜石般的雙眸擺明了叫囂著:不要!就是不要!打死都不要!
如玥歎了口氣:「既然夫君不願意的話,那我就自己去試試吧。」說著還提起裙角,作勢要走上海盜船。
一條胳膊橫在如玥面前,顧景逸黑著一張臉:「我來。」
這海盜船也沒人試過,萬一搖搖晃晃出現問題,他習武之人一個輕功就飛走了,但如玥不成,在下人面前丟臉也比如玥磕著碰著一點兒強。
他邁著沉重而「視死如歸」般的步伐,走向海盜船。
如玥賊兮兮地拽拽顧景逸的袖口,笑道:「罷了罷了,本就沒打算讓你試,府裡會拳腳的下人這般多,還用得著咱倆試啊。」她走到顧景逸跟前,踮起腳,用額頭使勁一碰他的鼻梁,皺了皺鼻子道:「讓你再戲弄我。」
顧景逸順手捏上她的鼻尖:「跟小孩子一般無二。」
「那顧大人要不要抱腰酸腿軟的小孩子啊?」如玥笑瞇瞇地瞅著顧景逸,一手撐腰,裝出大腹便便的模樣兒來。
顧景逸打橫抱起她,步履輕慢地朝明榮堂走。
他調笑道:「若是將來的孩子跟你一般無賴,如何是好?」
「那豈不是會很熱鬧很開心?」如玥睜著眼睛說瞎話。
顧景逸低頭攫住她的唇瓣,猶如囈語般的聲音溢出:「是。」
吻得如玥都有些情動了,她伸手勾住顧景逸的脖頸,但顧混蛋卻突然戛然而止,一雙墨眸仿佛含著碧波蕩漾,調笑道:「夫人莫急,還有整整十個月素齋。」
如玥怒極,啃了一口某混蛋的鼻子。
某混蛋哈哈大笑,由於笑得太大聲太歡暢,如玥都覺得耳膜震動。不可免俗地,她猛地想起每個孕婦都會似嗔似嬌地趴在老公胸膛問的一個慣常問題:「夫君大人,你是喜歡哥兒呢?還是喜歡姐兒?」
其實在古代問這句話絕壁是廢話,連如玥自己都想生個小正太。
但如玥想生正太的原因是她就是好這口啊沒辦法,尤其是美型正太更是她的菜,完全沒有任何抵抗力。顧景逸的清俊外形疊加她的絕色容貌,生出來的娃絕對很可口。
顧景逸還認真地想了很久,鄭重其事地回答:「若是禧姐兒像母親便好了。」
等等……
如玥眨了眨眼,信息量略大啊。
喜歡女孩兒這沒問題,只要是她身上掉下來的娃她也都喜歡,但「禧姐兒」是什麼情況?連名字都取好了,有這麼期待嗎?他到底瞞著如玥暗地裡琢磨了多少事啊摔!
好吧這不重要。
「為何要像我?你不會嫌咱家有倆無賴太鬧騰了嗎?」如玥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顧景逸很淡定地道:「像母親,不是像你。」
「……」
好吧顧景逸對素未謀面的娘親還是很懷念的。
但為毛不能像她啊?她才是娃的親媽,基因上不應該最接近她嗎?如玥憤怒地拿食指使勁戳顧景逸的胸口,為繃起的肌肉質感點贊,顧大將軍對如玥蚊子似的力道完全無感。
就這樣鬧騰到精武館前門,如玥正笑得花枝招展,顧景逸則附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些什麼。
然後——
「姨父姨母,你們在做什麼啊?」
小康哥兒手裡拿著小木劍,虎頭虎腦地沖了過來。
如玥一個吃驚,連忙從顧景逸懷裡蹦了下來,嚇得顧景逸護著她生怕被磕絆到了。如玥理了理衣襟,故作慈祥和藹地道:「康哥兒在練功夫啊,好刻苦,好刻苦。」
康哥兒沒理她,小眼睛賊亮賊亮地盯著顧景逸:「姨父,教康哥兒劍法好不好?」
如玥:=口=!被公然無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