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顧景逸下朝後接到暗報,派人回府告訴如玥他不能一起吃午飯,而後縱馬飛馳,在晴樓處下馬。他將馬韁扔給隨後而來的尹堂,問道:「確定是這兒嗎?」

「侯將軍已經進去了。」

尹堂口中的侯將軍就是侯英。

顧景逸蹙眉:「安陸伯怎麼說?」

「伯爺道此人是他調查了幾年的探子,手中應有北狄各探子散落各地的名冊,只要找到名冊,便可永除後患。」

顧景逸聽完,讓手下都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踱步往晴樓走去。

晴樓在京城諸多奢華酒樓裡不算最高端的,也不是最low的,剛剛好得能讓人忽視。這個時間點兒大廳人也不多,店小二見到顧景逸後立刻迎了上來:「客官這邊兒請。」

顧景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徑直往樓上走。

店小二抖了一下,正在打算盤的掌櫃擺手讓店小二忙自己的去,這種等級的客官還是讓他們自由活動吧,別惹事。

走到最靠裡的一間廂房,顧景逸冷著臉推開。

廂房裡沒什麼特別,只看到一個人蒙在被子裡躺在床上,他感到一絲不對勁,握緊掛在腰間的鞭子,緩緩地朝架子床的方向走。

床上的人沒有絲毫反應,不應該,作為北狄的探子,這點兒警覺度都沒有絕對不應該。

迅速掀起被子,裡面露出的一張臉居然是侯英!

「糟了!」顧景逸立刻轉身,廂房的門突然關閉,緊接著他就感到一陣眩暈。

廂房邊兒上的一個書架慢慢地移開,獨孤鴻和五公主從裡面的暗格中走出。

獨孤鴻笑道:「晚了,顧將軍可知這種迷藥,無色無味,一沾即倒,若是沒有解藥須得渾身癱軟五個時辰。」

顧景逸軟著身子勉強坐在圓交椅上,看著獨孤鴻,冷靜地問:「你想怎麼做?」

「五妹,顧大將軍就交給你了,別沖動壞了大事,今日一過,他就永遠都是你的了。」獨孤鴻打開門走出,朝顧景逸微笑,「顧大將軍,待會兒見。」

獨孤鴻從後門走後,五公主疾步走到顧景逸身邊,就開始扒他的衣服。

顧景逸雖然動彈不得,但還是能說話的,他冰冷地道:「你知道本將軍最厭惡什麼樣的女人?」

五公主的手一頓,這才直視顧景逸。

「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在本將軍眼裡就像能隨便丟棄的垃圾。」顧景逸睨著她。

「顧景逸!」五公主氣急敗壞地揪住他的衣襟,「你為什麼總以這種眼神看我!我自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立志非你不嫁,你為何不正眼看我一次?」

你想嫁也要別人想娶呀!不知怎麼地,顧景逸眼前突然閃過如玥的嘲諷臉。

五公主怒極,「刺啦」一聲撕爛他的衣襟:「這種時候你還心不在焉,顧景逸!本公主怎麼會瞎了眼愛上你!」

「獨孤昕。」顧景逸平靜地告訴她,「你比不上如玥之萬一。」

蘇如玥雖然小毛病一籮筐,但是她恩怨分明,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對她好的人她會卯足了勁地加倍對那些人好,對她壞的人,她自然也不會放過。

她最是瞧不得正不壓邪,她直言不諱,她敢作敢為,她活得最是鮮活。

獨孤昕慘然一笑:「蘇如玥?過一會兒我們再來看看,她究竟有沒有你說得那般好?」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顧景逸看著她,「這樣就可以了,沒必要污了侯將軍的名節,獨孤昕,我想你並不是那種能狠得下心毀了無辜女子一世的人。」

「她還無辜?她殺了我北狄多少將領?」獨孤昕指著昏睡中的侯英。

顧景逸抬眼:「你就沒殺過大胤將士?」

……

另一方面,獨孤鴻快馬趕到將軍府,守門的下人把他攔住,匆忙稟報了如玥。如玥眉頭一皺,現今老爺不在府裡,北狄使者來府,她是不能不見的。

「三皇子殿下。」如玥福了福身子,端莊有禮。

獨孤鴻朝門裡面望了望,道:「顧兄還未回府嗎?」

如玥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我家將軍朝中另有要事。」

「朝中?興許是我看錯了,方才親眼見到顧兄和一名女子進了晴樓,那名女子瞧著也挺熟悉,不過在顧兄的披風下,看的不是很真切。」獨孤鴻故作焦急。

如玥不動聲色:「是嗎?三皇子殿下於我朝京城許是不甚熟悉,看錯也是應當。」

「顧兄乃人中龍鳳,自然不會行這種苟且之事,不過他腳步踉蹌,興許醉了酒也未可知?」獨孤鴻瞧如玥這麼淡定,生怕她不上當。

如玥笑了笑:「三皇子殿下多慮了,我家將軍還從未醉過酒。若是無事,殿下還請回吧,將軍不在府裡,本縣主也不好多留殿下了。」

說罷,如玥便轉身,讓下人關了門。

難道精心布置的局在最後一步卻功虧一簣了?獨孤鴻不甘心,他在牆角徘徊了很久,想著還能有什麼法子把如玥騙到晴樓去。

卻突然,原本閉上的門又開了。

如玥帶著紅纓和畫眉,穿著便裝,乘了一輛平淡無奇的馬車,徑直駛往晴樓的方向。獨孤鴻大喜,縱馬跟在後面。

……

晴樓的掌櫃和他的店小二們都驚呆了,今兒這片不溫不火的酒樓怎麼迎接了這麼多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客人?尤其是那位輕裝簡行的女子,簡直刷新了他對美女認知的上限。

掌櫃剛想親自上前獻殷勤,女子身後卻突然走出一個身穿北狄服飾的男子。

大胤人對北狄人都懷著深深的憎惡,即使美色當前還是直接繞道。

如玥看了眼走到前面替她引路的獨孤鴻,攢起眉,給紅纓使了個眼色。紅纓走到如玥右側,剛好擋住了獨孤鴻。上了二樓,看到一排長得一模一樣的廂房,如玥終於開口:「哪間?」

「我派侍衛一直盯著,是最後一間。」獨孤鴻連忙道。

如玥一哂:「原來三皇子殿下根本就不是錯看,盯著我家將軍的一言一行,三皇子殿下真是辛苦了。」

獨孤鴻看著如玥,被她這般諷刺也沒惱。

幫如玥打開廂房的門,獨孤鴻一掃視,沒發現獨孤昕的身影,心下一松:五妹此次倒是識大局,沒有因為一己私欲壞大事。與此同時,他悄悄打開解藥的瓶塞,顧景逸漸漸恢復了力氣。

「將軍?」如玥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

只見顧景逸發髻散亂,衣衫不整地坐在圓交椅上,而床上的錦被裡貌似有一個女子。如玥彎腰撿起顧景逸的灰鶴色錦綢披風,親自幫顧景逸披上,眼眶中緩緩地蓄起水霧,眼淚將落未落,看起來楚楚動人。

顧景逸從頭至尾一直皺著眉頭,他抓住如玥的手。

如玥將手抽出來,淡淡地道:「將軍,回府吧。」

話音落,淚水流。

獨孤鴻暗喜,他等的另一個人還沒來,這場好戲才不能如此簡單地落幕:「顧兄,縣主對你這般情深意重,你怎麼能拈花惹草,本皇子實在看不過眼!」

顧景逸眸中射出利光:「閉嘴!」

就在這時,雲經遠突然出現在房門前,他依舊本著一張棺材臉,看清在場諸人後,與顧景逸的視線迅速在空中對接了一下。

「安陸伯爺?」獨孤鴻佯裝驚訝地看向雲經遠,「你為何會來此處?」

顧景逸和雲經遠都是當年北狄戰場上的大咖,北狄對陣大胤,也是在這兩個人聯手後變得敵強我弱。雲經遠智術無雙,顧景逸領軍奇才,讓這兩個人起內訌,不僅能夠動搖大胤朝堂,還能讓北狄在邊關戰場上奪得士氣。

屆時趁皇宮部署疏漏,北狄使團裝作辭行,明德帝必會開宴送行,刺殺皇帝的大業可成!

最關鍵的是,讓蘇如玥對顧景逸徹底死心。獨孤鴻的如意算盤打得「辟裡啪啦」直響,他志得意滿地看著雲經遠走上前,掀開架子床上的錦被,雲經遠眸光微動——

怎麼會是她?!侯英呢?!

獨孤鴻一把將獨孤昕拽起來,使勁搖晃也不見她醒,他怒吼:「怎麼回事?!」

雲經遠板著一張棺材臉,一句話都沒說,徑直離開了廂房。而如玥扶著手腳還有些酸軟的顧景逸,也要跟著離開。

獨孤鴻孤注一擲:「顧景逸!與別國公主私通,本皇子要到明德帝跟前告你一狀!」

「那麼,就看陛下相信誰的話了。」顧景逸用一種極端目中無人的眼神睨了眼獨孤鴻。

獨孤鴻將獨孤昕扔到床上,瞬間暴走:「即使貴國皇帝不信,你也是道德敗壞污人清白的衣冠禽獸!蘇如玥,你看清楚了沒有!」

做戲要做全套的,如玥深情款款地看著自家將軍,肉麻死人地道:「只要將軍能與我一席安身之地,蘇如玥誓死相隨。」

……

「哈哈哈哈!哈哈哈!」如玥實在忍不住,一回府就從門口笑到寢室,一雙圓滿見娘親笑得這般誘人,也跟著捧腹大笑了起來。

看到阿圓和滿滿笑得居然有比自己還high的架勢,如玥無可奈何地輕點倆小家伙的額頭:「小傻瓜。」

顧景逸讓奶娘把小家伙們抱下去,坐下來喝了一盞茶,活動了一下筋骨。

如玥跪在床上,給自家將軍捏捏肩:「累了吧?也不知道那迷藥對人有沒有危害,過會兒還是讓太醫瞧瞧得好。」

「無妨。」顧景逸握住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用了用力讓如玥感覺到自己已經恢復了。

「將軍大人,你瞧本夫人表演得怎麼樣?從頭到尾一氣呵成,都不帶停頓的。」如玥自豪地枕在顧景逸的大腿上,得瑟地求誇獎。

顧景逸捏了捏她的鼻尖:「暗衛找你之前,你為何那般確信我沒偷腥?」

如玥昂了昂下巴:「獨孤鴻說的我是一點兒都不信,不過當時著實緊張了一下,畢竟他說得那般言之鑿鑿,或許將軍真出事了呢?但我又不傻,京城有三哥有舅舅,我既是擔心你自然會去向他們求助了,誰會跟著一個看不順眼的人去啊。」

「真聰明。」顧景逸笑笑。

「那必須聰明。」如玥想了想,很真誠地道,「南夷王真的好疼愛婆母啊,暗衛救了你兩次,若是沒有暗衛,連侯英的名聲都要毀了。」

「嗯。」顧景逸把如玥緊緊地摟在懷裡。

她那從未謀面卻給了顧景逸生命的婆母,若是有機會,真想盡心盡力地好好兒孝敬您,謝謝您。

半夜裡,顧景逸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如玥裝成熟睡的模樣。

他披上披風,拐進隔壁的嬰兒房,盯著滿滿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