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放在京城市井布的暗樁一個一個都給拔了出來,但畢竟是暗樁,都嘴硬得很,沒一個反咬北狄一口的,是故現今大胤和北狄使團尚屬於面兒上還算和平的階段。兩國相交不斬來使,動了使團就是失了道義,期盼和平的那些民眾指不定多痛恨大胤皇室呢。
既然和平,那出於大國禮節,得開一個送別宴。
明德帝接見北狄使團的時候是上元節,如玥想跟一雙圓滿過節,便藉口身子不適推了宴會。本來按照規矩,有誥命在身且有位分的夫人是必須與宴的。是故這次送別宴,如玥是非去不可了。
不過送別宴尚有些日子,而如玥與宴的時候身邊也帶著武功不賴的紅纓和畫眉,想來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最關鍵還是護好明德帝,以防北狄使團來個孤注一擲。
只要北狄使團在京一日,顧景逸就忙得跟陀螺沒什麼兩樣,煩躁啊煩躁,已經好久沒有跟夫君做羞羞的事情了呢,如玥把滿滿哄得睡著,而阿圓睜著一雙大眼睛,翻騰著死活不午休。
怕打擾滿滿休息,如玥只好把這個磨人的小冤家抱出嬰兒房。
阿圓也是個機靈的,在嬰兒房翻騰是翻騰但也不嚷嚷,一出嬰兒房,他蹦下地就吵開了:「娘親,鞭子,娘親,鞭子!」
「今兒沒有鞭子。」如玥拍了拍他圓圓的小屁股。
阿圓扭著小屁股往貴妃榻上一撲,拿上如玥平日用的皮鞭,然後轉身笑吟吟地遞給如玥,字正腔圓地道:「有!」
如玥坐著貴妃榻,把阿圓抱到腿上,耐心地道:「娘親肚子痛,不能耍鞭子知道嗎?」
「肚痛?」阿圓瞄了瞄如玥的肚子,把小胖手放在娘親的腹部,眨巴著大眼睛道,「壞?」這小子前日貪嘴吃刨冰來著,吃壞了肚子,著實肚子疼了一晚上,可把夫妻倆折騰了一整晚。
「不是,肚子痛不一定是吃冰吃多了哦。」如玥揉揉阿圓柔軟的額發。
阿圓繼續眨巴眼睛,仿佛非得知道個原因。
額,如玥默默汗了,她又不能告訴阿圓他娘是因為大姨媽來了所以肚子不舒服吧?如玥高深莫測地朝阿遠笑了笑:「阿圓還小,等長大後就懂了。」
「多大?」
這小子怎麼還是個刨根問底的性子。
如玥刮了刮阿圓的小鼻子:「大到阿圓可以娶媳婦就知道了。」
「媳婦?」阿圓低下小腦袋想了想,複又抬頭道,「娘親?」
「娘親是爹爹的媳婦,阿圓將來的媳婦會比娘親好一百倍,會給阿圓再生個小阿圓,幫阿圓料理庶務,是阿圓背後最不可或缺的人哦。」
阿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妹妹?」
如玥笑道:「妹妹會做別人的媳婦,給她將來的夫君相夫教子。」
「不好!」阿圓皺眉。
如玥倒是奇了:「什麼不好?」
「別人的媳婦,不好!」
「為何?」如玥拽了拽阿圓的小耳朵,真不知道他的小腦袋裡想這些什麼。
阿圓一本正經地道:「欺負妹妹!」
如玥欣慰地一笑:「阿圓是怕別人欺負妹妹?」
阿圓點頭,做出苦大仇深臉,真是萌爆了。
「那就要看阿圓的了,爹爹和娘親總有一天會離開,你要保護妹妹哦。」如玥覺得這是個教育的好機會,要是阿圓對滿滿能有蘇承灃對如玥一半好她就心滿意足了。
沒想到阿圓一聽這話,瞬間痛哭了起來,哄都哄不住。
與此同時,張媽媽心急火燎地把也在痛哭的滿滿抱了過來,兩個小傢伙坐在床上,對著嚎,一個比一個嚎得響亮。
如玥:=口=!誰能告訴她這是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很溫馨地做著教育呢嗎?怎麼倆貨同時哭了?完全勸不住啊魂淡!
「什,什麼情況?」如玥問張媽媽。
張媽媽手忙腳亂的,瞧著也快哭了:「老奴不知道啊,小姐睡得正香,突然就哭了起來,莫不是做了噩夢?」
比起滿滿,如玥更想知道阿圓究竟為毛哭,明明氣氛剛剛好啊摔!
過了好久,兩個小傢伙還是止不住地哭,連嗓子都哭啞了。如玥束手無策,心疼地跟什麼似的,都想給他們跪下了。幸好顧大將軍及時回了府,他連官服都沒來得及換,聽著哭聲就沖了進來。
「何事?」
「不知道啊,滿滿可能是做了噩夢,阿圓完全沒緣由就哭了。」如玥真的一頭霧水。
顧景逸把滿滿抱進懷裡,走來走去地哄。而阿圓還是那副樣子,連如玥要抱他都躲得不讓抱,只知道固執地痛哭。
如玥焦急道:「不如請個道士?莫不是魘著了?」
幸好在顧景逸的懷抱裡,滿滿漸漸止住了哭泣。顧景逸撫摸著滿滿的背,如玥把晾涼的清水給滿滿喝了一點兒,滿滿楚楚可憐地看向阿圓,睫毛還是濡濕的。
像是感受到了滿滿的目光,阿圓的哭聲戛然而止。
他怒氣衝衝地站起,盯著如玥,跟見到殺父仇人似的。
如玥再加一頭霧水,她伸出胳膊索抱,阿圓鳥都不鳥她,很乾脆地道:「娘親壞!壞娘親!壞爹爹!爹爹壞!」
顧景逸躺著也中槍。
誰能告訴他們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這時,一直在一旁默默圍觀的白鷺溫溫柔柔地發聲:「老爺,夫人,奴婢想著……莫不是夫人說的那句話把小少爺惹著了?」
「哪句話?」
白鷺看了眼小阿圓,緩緩道:「夫人方才說,您和老爺總有一天會離開,會不會……」
沒什麼會不會的,因為白鷺話音剛落,阿圓和滿滿又同時哭了起來。看來就是這個原因了,而雙胞胎之間可能真的有心靈相通這個說法,滿滿痛哭大概是因為阿圓。
如玥真是哭笑不得,這兩個小傢伙真是讓人太愛了。
「阿圓,滿滿,不哭。娘親和爹爹不會離開的,即使……咱們一家人的心也永遠在一起,娘親發誓!」如玥伸出手,阿圓鼓著腮幫子,還是彆彆扭扭地撲到如玥的懷裡。
顧景逸看著倔強忍淚的小阿圓,還有自己懷裡抽抽搭搭的小滿滿,雖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風波,但卻覺得從未有過的感動。
當晚,夫妻倆躺在床上,如玥窩在顧景逸的懷裡,眼眶濕濕的。
「真好。」她除了這兩個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顧景逸低頭吻了吻她的發:「真好。」
……
數日子啊數日子,北狄使團終於快離京了。
如玥正在煩惱明日與宴時一雙圓滿留在府裡該吃些什麼,那天這兩個小傢伙感動了她一把後,真是覺得越來越離不開了,就是短時間出門一趟,都覺得心裡缺了一塊似的。
這時,黃鸝興沖沖地奔來報:「奴婢打聽全乎了,府衛裡頭的劉牧和碧斯兩情相悅,那天上元節送花燈的就是他。白鷺雖然藏得很深,但還是被奴婢給挖了出來,她中意的人居然是……秦管家。」
「……」
不勒個是吧!秦管家長得那般嚴肅,白鷺怎麼會傾心他啊!
一個是奔四的男人,一個是剛滿二十的姑娘,這年頭也流行叔控?再說了,瞧秦管家那副鬼見愁的神情,能讓他春心萌動起來也難。
如玥扶了扶額角,抬頭,頗是為難地瞧了眼黃鸝:「難,真難。」
「白鷺給奴婢說的時候,都有梳了頭髮當嬤嬤的想法了。她說反正她老子娘都走得早,當了嬤嬤一輩子不嫁人,留在夫人身邊和茯苓作伴也是挺好的。」
「既然她都知道機會渺茫,怎麼會中意上秦管家啊。」
黃鸝壓低了聲音道:「白鷺年年給死去的老子娘拜祭,連我們幾個姐妹都沒能記住她老子娘的忌日,但秦管家就見過一次,第二年便提前買了冥幣讓白鷺燒給老子娘當一點心意。」
如玥眼睛一亮:「莫不是秦管家對她也有意?」
黃鸝搖搖頭:「秦管家有一個習慣,總能記住府裡每一個下人最在意的事情,然後在適當的時間給他們補貼。所以咱府裡的人雖然都知道秦管家面相不好,但實打實的是好人,都挺服他的。」
「這些白鷺知道嗎?」
「她知道,但除了她之外還從沒有人記住過她老子娘的忌日,這不?白鷺早些時候就決定非君不嫁了,但又知道難上加難,反正她沒拖累,直接把頭髮梳起來當嬤嬤得了。」
如玥把茶盅放下,皺眉道:「這事兒本夫人知道了,也不敢保證什麼,權當盡了主僕的情義,我便替她問上一問。至於碧斯的事,難得遇到兩情相悅的,便擇個吉日辦了吧。」
「奴婢省得。」黃鸝說著就要退下去。
如玥想了想喚住她:「把白鷺叫來。」
白鷺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樣子,低眉順目地立在如玥面前,臉上浮著忐忑的神色。說實話,如玥真的沒有料到,這麼溫柔的姑娘,心智居然那般堅定,認准了一個人就不回頭,確實挺讓人敬佩的。
「你認定秦管家了?」
白鷺微微點頭。
「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白鷺啟了唇:「孑然一身,唯此念爾。」
如玥歎了口氣:「那你知道秦管家為何也是孑然一身嗎?」
「夫人知道?」白鷺抬頭,貌似充滿了希望。
「咳,咳咳。」如玥立馬就被口中的茶水嗆了一下,裝X裝過頭了,其實她也不知道的說。如玥擺擺手,讓白鷺下去:「此事容後再議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其實如玥也不知道要不要挖出秦群背後的故事。
她比這些丫鬟知道的多一些,直覺告訴她,秦群故事中的女主角應該是她真正的婆母敏清公主。這事,顧景逸應該是知道的,罷了,提一提吧。
當晚顧景逸忙到很晚才回府,看了一圈兒阿圓和滿滿後,他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如玥不忍心他這麼累再想起敏清公主的事,隨意扯了幾件趣事逗他笑了會兒,吹了燈,陪他一起入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