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在徐卓邵的記憶裡,其實對母親的印象很少很少,只大概記得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印象中,他身邊也只有父親,不過單親家庭在歐洲其實十分常見,他也從來不以為意,或許是因為父親的好,讓他從小就沒有失去母親的那種委屈和痛苦,他也從不向父親多問母親的事情,因為他知道這世界上沒有誰能比父親更愛母親,或許是因為小時候說起母親的時候父親的表情總是溫柔而落寞,讓徐卓邵漸漸地也沒有詢問過母親的事情。

他如其他男孩一樣健康活潑得成長,甚至於比同齡的男孩更加活潑,他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並且每次都能做的很好。

家裡有女人的感覺,他不是沒有想像過,可是每次想起都會感覺很彆扭,兩個大爺兒們的生活中突然出現一個女人,怎麼想都覺得不自在。或許徐明錚也是這個想法,所以縱然外面有多少對他有意的女性,徐明錚也從沒有想過要為這個家添一個女主人。

直到今晚,徐卓邵才覺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麼愚蠢。

女人真的是一個神奇的存在,不過是多了那人的歡聲笑語而已,卻讓人覺得整個家都溫馨許多,柔和許多,他也從未見過父親那麼高興溫柔的笑容,他看著崔雲彩的時候徐卓邵會覺得,假如他有一個妹妹,父親一定會是這樣對她好。

有的感覺,是男人不能給這個家帶來的,所謂家,那就是有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地方,恰恰徐卓邵從小都沒有感受過一個家裡有女人的溫暖,因此今夜的經歷讓他覺得難能可貴……並且,想要想方設法去擁有。

三人一起吃完大雜燴後徐明錚讓徐卓邵帶崔雲彩出去玩,在這一方面徐明錚一向開明,並且徐卓邵自己也很懂得分寸,兩人裹了厚厚的大衣出門,徐卓邵駕著汽車帶著兩人去到附近一條很熱鬧的酒吧街,這裡的酒吧二十四小時營業,並且在這個時候更加熱鬧,許多華裔以及顯眼的本地人會在這裡度過美好的夜晚,甚至還能看到一些黑人,戴著鴨舌帽穿著嘻哈風的服裝在大大咧咧得開玩笑。

徐卓邵帶著她走進酒吧街第二家酒吧,這裡是他常來的地方,一進門他就輕車熟路得來到吧檯找了兩張高腳椅坐下,並且利落得脫了大衣搭在椅背上,其中一位酒保見到他也是很驚喜的樣子,用德語和他交談著,雙手還不忘熟練得調著顏色漂亮的酒。

「這是我的朋友。」徐卓邵用英語向他介紹,崔雲彩對德語不在行,可是英語還是可以的,當即點頭笑著和酒保打招呼:「HI,叫我Josie。」

「漂亮的小姐。」酒保對她做了一個漂亮的手勢,然後速度把調好的酒給旁邊的一位客人送去,隨即快速拿過幾種顏色的液體開始搖動手臂,還對她眨眨眼,「給你調一杯『入夢』。」

「這個是Michael,以前是個不良少年來著,後來改邪歸正來了這裡做酒保。」徐卓邵開著玩笑說,「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他還被黑人給纏上了,被揍得豬頭一樣。」

想不到眼前這個白白淨淨的少年居然還有這個經歷,崔雲彩覺得有點好笑,誰知道她還真的笑出聲來。

她很久沒有這麼放鬆過,笑的十分燦爛,完全沒有顧忌形象。

「我的經歷能讓你開懷大笑,我的榮幸。」 Michael笑著鞠了一躬。

「入夢」很快調好,冰藍的底色,上面浮動著金黃,好看極了,崔雲彩端起酒杯仔細端詳:「好看。」

「酒精濃度不高,而且……是按照你的形象調的。」 Michael轉頭開始為徐卓邵準備他一貫喝的苦艾,「太陽、天空……噢,太浪漫了,而且Josie,你是我見過的Jose第一個帶來的女人。」

Michael說完就被徐卓邵瞪了,討好得笑笑,把苦艾送到他面前。

崔雲彩低頭微笑,然後喝了一口手中的「入夢」,味蕾卻傳來一陣刺激的感覺,舌頭有片刻的麻痺,可是很快就變得酸酸甜甜的,像香檳的味道……入夢,果然酒如其名。

一旦入夜,酒吧生意就很火了,周圍一片喧鬧,身後的舞台上還有一組樂隊在低聲歌唱,不過很多時候都被大家的吵鬧聲給掩蓋了,即便如此也還是有一絲音樂傳到他們耳中——

Ich liebe dich immer noch so sehr

我仍然如此愛你

du schliet dich in mein herz ein

你將自己鎖進我心裡

schleichst dich immer tiefer rein

悄悄地在我心裡越走越深

ich wei nich mehr was ich will

我失去對自己意志的控制

du bestimmst mein gefuhl

只有你控制著我的感覺

hast dich mit mir verbundet

你將我們連在了一起

……

trnenschwer mein kopf is leer

我淚流滿面,心中空白

weil kein sinn mehr ist, wo du nich bist

因為沒有你,一切都沒有意義

崔雲彩聽不懂歌詞的意思,只能從那個主唱低沉婉轉的歌喉猜測他唱的是一首情歌,倒是徐卓邵一隻手撐著桌面認真聽著,目光也慢慢從那一頭舞台轉到身邊正目不轉睛的她身上。

「不錯的歌詞。」他低語,居然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動容。

她的側臉在光的投射下顯出一份柔和的輪廓,在他的視角看過去,她白玉般的耳廓在黑色髮絲中若隱若現,漂亮的下巴曲線和修長白皙的下巴,讓他止不住一陣口乾舌燥。

於是昏暗中,崔雲彩只感覺自己的右手被一隻大手悄然握住,她微怔,第一個反應居然不是掙脫,而是在想……這個男人的手,厚重而炙熱。

他慢慢收緊手掌,感覺到她的小手因為緊張連指節都微微蜷縮起來,乾脆連同那些一同裹住,拇指情不自禁輕輕摩挲。

崔雲彩心跳如雷,左手握緊拳頭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顫抖得太厲害。

「這首歌還有一句完整的歌詞是——du hast mich angezundet ,jetzt lsst du mich in flammen stehn。」他不知什麼時候離她這樣近,就在她身後,氣息彷彿能裹住她,隨即低低的,帶著捲舌的音從他唇裡溢出來,性感的德語,十分漂亮的音色,他在低聲唱著台上那個歌手正在唱的曲子,「意思是——你把我整個人都燃燒起來,現在卻把我一個人留在火裡燃燒。」

她一瞬間就抓緊了他的手,因為太緊張,因為氣氛太曖昧,因為他突然……步步緊逼。

「我……」她心下一緊,只說了一個字就立刻停住,因為生怕自己發抖的聲音出賣自己,連忙擺脫他的手跳下高腳椅,匆匆說了句「我去洗手間」就落荒而逃。

徐卓邵也沒攔住,熾熱的掌心有點薄汗,他看了看自己手心的紋路,轉過頭去狠狠灌下一杯苦艾,Michael玩味得給他續杯,笑著問他:「很少見你這樣……唔,主動。」

徐卓邵雙手撐在桌上看了他一眼,然後苦悶得「嗯」了一聲。

「只是下次做這個之前,能不能把你羞澀的一面隱藏得更好些?額,我是說,你需要照鏡子嗎?」 Michael好心得給了他一個建議。

「不用。」徐卓邵用手摀住半張臉,就算不照鏡子他都能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哎,真栽了。」他這樣說,Michael聞言一臉不可思議。

只是過了快十分鐘了她還沒有見人,徐卓邵看了看表,有點焦慮得看了衛生間的方向好幾眼,Michael見狀嘖嘖有聲,對他說:「要是不放心就過去看看。」

「不用。」他輕咳一聲,臉色有點不自然。

「真的不用?」Michael皺眉,「但是今晚多了一些生面孔,聽口語……是些墨西哥人。」

聞言,剛剛才說完不用的人立刻站起來,大衣都沒有拿就往衛生間的方向快步走去。

要去衛生間要轉進一條走廊,這條路上人不算少,卻也不算多,徐卓邵努力往女洗手間擠,還沒到呢就聽到爭執的聲音,他臉色一沉,忙快步走過去,果然見一群黑人正拽著幾個女人的手往包間弄,其中一個就有崔雲彩。

東方人的面孔總是很能引起別人的注意,何況崔雲彩本身就長得很不錯,被捉住的其他幾個女人卻是西方女人,叫罵著各式各樣的外語,甚至還有一些就要動手了,那幾個墨西哥人罵罵咧咧得吼了幾句,徐卓邵就看到崔雲彩縮了縮肩膀,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心下一緊,抿著唇走上前去,一掌按住那個捉住崔雲彩手臂的男人,崔雲彩本來被捉的痛極,下一秒掌控著自己的力道一鬆,她趔趄著倒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徐卓邵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旁邊送,然後毫不留情的一腳踹了那人的膝蓋骨,動作流暢漂亮並且毫不猶豫,那個墨西哥人應聲倒下,還順便帶倒了幾個他的夥伴,周圍開始有人尖叫起來,徐卓邵冷眼鬆了鬆手腕關節,又是一拳把剛剛捉住崔雲彩的男人再次打趴下。

「Shit!」那群墨西哥人看自己的同伴被收拾了,頓時罵著難聽的髒話走過來,但是這時候其他被纏住的女人們的夥伴也聞訊趕到,一個個都是歐洲長得高大健壯的年輕男孩,血氣方剛得看到自己的女伴被糾纏住了,二話不說上來就是一個又一個漂亮的拳頭。

狹窄的過道頓時混亂起來,女人們的尖叫和男人們叫罵的聲音,甚至連酒吧的保安都趕了過來,徐卓邵因為剛剛的一拳一腳,頭髮有點亂,壓抑了很久的慾望此刻都化為想要施暴的衝動,可是卻沒等他再衝上前去發洩,一雙手就緊緊拉住他的拳頭,帶著他往外跑去。

在人群中艱難得擠出去,越來越多人往過道這邊擠進來看熱鬧,他卻看到身前,崔雲彩拉著他的手努力把他帶離混亂的中心。

兩人一直跑到吧檯,徐卓邵拿起大衣再順便拍了一張數值大的紙幣在桌面上,身後隱約響起那些人叫罵的聲音,沒有多加停頓,就被崔雲彩拉著跑出去。

這估計是崔雲彩有生以來從來沒遇到過的刺激情景,在國外、酒吧、被糾纏,然後是混亂的幹架。

嚇得她幾乎不敢回頭,只能拉著他的手一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