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番外:秦邢(下)

鐘曉琳是秦邢的大學學妹,靠著優秀的成績被國內大學保送到美國的大學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一次研討會,也是第一眼,秦邢就看出來,鐘曉琳在這裡過得並不如意。

那時候在美國上學的中國學生大多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有錢移民過來讀大學的,這樣的學生看模樣就能看出來過得有多麼意氣風發,他們會像普通的大學生一樣,和一群外國學生玩在一起,有時候也會去街頭玩玩滑板混混夜店什麼的,而另外一種,就是沒有錢,靠著才華到了美國讀大學的學生。

秦邢當時早已在秦邢的悉心培養下練就了一副好手腕,即便是在大三,卻早已開始著手開始瞭解徐庭的內部結構以及更多深層次的東西,這些都是為了接下來幫助徐卓邵而在做準備,但是即便如此,眼力這種東西是早已練成的,所以第一眼秦邢就看透了這個女孩,即便溫柔得在笑著,她的眉宇間卻有著一股淡淡的愁悶。

之後有機會在教授那裡瞭解到這個中國女孩的情況,才知道她的現實狀況真的挺糟的,中國學校那邊給她的錢只能恰恰用來支付昂貴的學費,而她家境並不好,單親家庭下只有母親有工作,但是母親做的工作薪水也只能僅僅養活自己,因此她平常下課的其他時間都要拿去打工,並且還有一些是夜間酒吧的活兒,因為薪水高,但是秦邢當然知道在那些酒吧做事有多危險,更別說她只是一個女孩,美國的夜晚可比她想像得要難得多。

之後他開始有意去接近她,借助各種機會,身為優等生的他也自然會利用好自己這個身份,曉琳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幾乎是沒有什麼戒心就接受了他的存在,當時他們的相處模式就像普通的學長學妹一樣,他經常有意無意出現在她的打工場所,因此也經常為她解決掉尷尬或危險的處境,她愈發依賴和信任他,秦邢也覺得這樣很好,曉琳就像是小時候的自己,父母不在身邊,任何的困難都要自己咬牙往肚子吞,他想,既然他有幫助她的能力,又為何要吝嗇這一丁半點?

但是秦邢自己也很明白,以自己這樣沉穩的性子,要突然喜歡上一個人不容易,但是這樣細水長流的相處,要愛上,那只是時間問題。他和曉琳認識了兩年,在認識的兩年後確定了關係,那時候她已經到了離不開他的地步,他也是,在自己成長後這是第一次遇到一個人想要讓自己護在手心裡好好疼愛,這樣一個溫柔而細緻的女孩,值得最好的愛護。

但是同一年,徐卓邵在美國的發展也開始了一個新台階,徐明錚交給徐卓邵的任務並不是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少年能夠承受的,但是徐卓邵卻毫不在意地接了下來,秦邢明白,徐卓邵是天才,要擔起大梁恰恰需要這樣的磨練,但是那段時間,卻也是徐卓邵和秦邢人生中最忙最累最苦的時候,籌備資金,熬夜準備新的方案等等,他以特助的身份一直跟著徐卓邵進出在各大企業和富商中,看著這位從未吃苦的大少爺一次次低聲下氣,做盡以前想都不會想的事情,也正是那一段時間,徐卓邵開始嶄露頭角,他看著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少年變得愈加成熟,像是一把被磨亮的鋒利的劍刃,刺進商業的心臟一般。

曉琳卻開始愈加沉默,在他一度為了工作的事情拋下她,她曾經有一段時間發脾氣不見他,最後又因為他實在太忙沒有去找她而主動來見他,第一次冷戰的結果居然是女方先低頭,當時看到憔悴了一圈的曉琳,他的心揪痛了許久,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能把她緊緊擁在懷裡。

他想讓她等他,在黑夜裡,她在他懷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他終於說出來,他說,只需要幾年的時間,等一切都安定好,等徐卓邵的位置坐穩了,等徐卓邵有能力站在他想站在的位置上,他就可以好好照顧她,甚至可以給她一個家。

可是她在他懷中,什麼話也沒有說,他沒有去看她是否已經睡著了,只能抱著她看著一地的月光,之後再也沒有問過這句話。

對於曉琳態度的轉變,秦邢並非察覺不到,之後在兩人少有的相處時間裡,她愈發乖巧,卻也愈發沉默,有時候甚至會看著天空發呆,這一切他都看在眼底,他也明白,自己總是要失去她的,她現在不走,不過是因為唸著之前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有他在,其實她現在也一定很痛苦,掙紮著離開與留下,對於一個正直最好的年華的女生來說,無疑是一種悲慘的折磨。

徐卓邵曾經問過他愛不愛曉琳,他沒有猶豫,回答的是愛。他一向克己,許多感情都習慣隱忍,卻從未遇過人讓自己都忍不住去接近,去保護,去愛護,曉琳是第一個讓他衝動的人,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哪怕什麼都不做,他都會感覺一天的疲累會一掃而空,他想,要是這都不算是愛情,那麼怎樣的才算是?

終歸只是因為太年輕,秦邢想,那一天他和曉琳提出分手,沒有任何理由,她也沒有詫異,只是眼底含著淚,最後問他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回國,她要他在徐家和她之間做出選擇,而那時候,只靠徐卓邵一個人背起那個包袱是不行的。

他拒絕了,曉琳也沒有再挽留,之後直到回國,他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知道了這件事的徐卓邵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不必這樣做」,他知道徐卓邵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又怎麼知道,徐家對他的恩情,不是徐卓邵這樣一句話就能讓他不顧一切追上去的,徐庭很重要,對於徐明錚來說很重要,他能做的只有幫助徐卓邵讓徐庭變得更好。

於是這段年少的愛情,變得像流下瀑布的水,剛開始激烈,後來沉積後再無聲無息,沒有了曉琳的日子,他變得更加沉默,有時候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可是工作卻越來越順利,在兩人的埋頭苦幹下,徐卓邵這個名字終於還是在商界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並且浪頭越來越大,再沒有人膽敢輕視這個年輕的總裁。

之後回國,已經是物是人非,他去看過小時候的孤兒院,那裡已經搬遷,具體搬遷到哪裡他也不清楚,也沒有去找,有的東西過去了就回不來,正如失去的事物不可能還原,秦邢長大之後明白了這個道理。

倒是徐卓邵有一些是沒變的,例如超低的情商以及那桀驁不馴的性子,即便是在如今取得這樣的地位之後也還是沒有變的小毛病,秦邢心想,這應該就是徐叔說的傻人有傻福,反正只要他在公事上能做出成就,他也不計較他私底下有多幼稚。

認識江麗是因為徐卓邵愛上的女人的緣故,一個活潑好動又經常做出讓人狀況外事情的女孩,和鐘曉琳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剛開始的時候他只是用對待一般客人一樣的態度和她相處,但是對方那難掩對他興趣的目光,卻讓他有種要退卻的衝動。

對於秦邢而言,江麗的態度太熾熱,是他不擅長應對的熾熱,所以之後一段時間,即便有崔雲彩從中牽線,他也主動避著她,他想,一個女人忽如其來的熱情是很容易冷卻的,可是萬萬沒想到,江麗的這份熱情持續得要比他想像得久得多。

曉琳結婚的請帖就是在秦邢左右為難的時候送過來的,他曾經最愛的女孩,有了可以託付一生的男人,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情無法形容,可是那一個夜晚,江麗堵住他,還假裝偶遇,那副可愛的樣子讓他到底還是不忍心把她送回去,兩人一起到江邊散步,他一直沒有說話,而一向聒噪的她也難得沒有說話,等兩人走到盡頭,他問她:「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他是出自好奇地問她,誰知道她卻十分認真地回答他:「你不是不想說話嗎?我等你啊,等你想說話的時候我再和你說。」

年輕的女孩,眼底有著天真和坦然,卻也有著屬於她的細緻與耐心,從沒有介意過他的冷漠與有意迴避,也沒有經歷過許多痠痛的她,那一刻卻彷彿要看到他心裡去,秦邢那一瞬間只覺得猝不及防,有什麼東西正在改變,或者說早就開始改變,只是他一直不願意去察覺,也不願意去面對。

原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請柬突然間彷彿明白了應該怎麼做,他邀請江麗和他一起去參加,他想他終於得出來答案,有的東西,如果你不去嘗試,那麼它一生也不會被開始。

「如果你願意,你將會是我的愛人。我的人生第一個位置已經給了給予我恩情的人,第二位,理應交給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他給了她這樣一個承諾,這是一個只有如今的秦邢才能給出的承諾,給的,是一個糊裡糊塗愛上他,卻又願意等他的女人。

以後,但願經年累月,她也能在他心上那唯一的位置上永遠不變,那個位置即便不是最重要,卻是最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