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chapter31

很快,一隊和三隊的人把可疑的自殺和意外事件都整理了出來,從上月3號持續到今天,共有6起。

死者1,女,26歲,畢業後一直在家啃老,找不到工作,公考連續4次失敗,精神壓力極大。父母表示她有輕生跡象。

死法:跳樓。

死者2,男,29歲,銷售員,年近30仍然一事無成,職業毫無建樹,沒有前途。對事業迷茫之際,在父母催促下多次相親,可沒房沒車工資不高,倍受打擊。多次向父母和同事說「感覺生活熬不下去了」。

死法:意外車禍,被法拉利撞到,父母獲賠償120萬。

死者3,男,24歲,記者,對接觸到的各行各業的黑暗與*深感無力,患有抑鬱症。

死法:開煤氣自殺,中毒而死。

死者4,女,17歲,高中生,對自己的長相不滿意,常常被同學嘲笑。整容失敗後更不敢見人,變得脾氣古怪暴躁,經常對父母哭訴不想活了。

死法:泡在浴缸裡,割腕自殺。

死者5和6則是最近的游泳池電擊死者和活動教室吊死女研究生。

這6起案子唯一的共同點是,死者的手機都不見了。那上面很可能有死者和殺手團隊聯繫的工具。

除了割腕自殺的女高中生和理工大研究生是學生和家教的關係外,其餘的人均沒有任何聯繫。

另外,三隊的人調查女高中生割腕案的時候,查過她家的家教,但那家父母說,女兒和家教關係很好,兩人很聊得來,常常一起說心事。父母原以為有家教姐姐可以傾訴,女兒會走出整容失敗的陰影。

而案發時間女研究生正在學校上課,有很確鑿的不在場證明。

這次,三隊的人重新檢索案子,特地調取了前4起案子案發地附近的攝像頭,結果均發現了類似理工大學攝像頭裡的人影:都是穿著寬大得可以掩蓋體型的大衣,戴著遮住臉頰的帽子和黑色的手套。

由於冬天這樣的裝扮很自然,所以好幾次逃過了偵查員的眼睛。

由此也證明:自殺案的幕後策劃者的確是個團體。

警方也發現,他們每次出行的人數不一,一般都是2,3個。但通過他們的身高和走路姿態判斷,應該有4個人。

不過,性別暫時無法判斷,也不知有沒有成員至今未出動。

面對這樣的調查結果,言焓提出了一點:「那個策劃團隊,我指的是自己本身沒有自殺傾向,只幫助人自殺的這一部分人,全部是男性。」

甄暖轉轉眼珠,沒想明白他從哪裡推理出來的:「為什麼?」

「在游泳館殺人案裡,這個團體露出了弊端。」

「弊端?」

蘇雅瞬間明白了,替言焓回答:

「游泳館殺人時,他們讓下一個自殺者也就是女研究生登場了。因為女性很難將男性摁進水裡淹死,這可以大大降低懷疑度。

試想,如果當時出現在游泳池的目擊者是男性,黑子你會怎麼辦?」

黑子一愣,不好意思地揉揉頭:「我會把他請回來,再怎麼也得拖著他,等屍檢結果確定了再放他走。」

「對。」蘇雅道,「這又是一次慣性思維的誤區。在一眼看上去需要力量殺人,而死者是男性的時候,女性的嫌疑會大大降低。」

甄暖立刻回過神來:

「所以派一個女性去現場幫人自殺,可以降低當場抓包的風險。

不過,這個女孩第二天死去後,警察必然會覺得蹊蹺。可即使覺得蹊蹺也很難找出幕後人,因為幕後人和死者根本就沒有相關的聯繫,很安全。

事後引起警察懷疑,總比在游泳館當場抓住或者被警察看到臉要好。

如果他們的團隊成員裡有一個女性,警察會很難把游泳館和理工大學聯繫起來。之前說的這些問題就會迎刃而解。可他們的同夥裡沒有女的。權衡過後,就只有讓下一個自殺者來幫助游泳館的男人自殺了。」

「對,這個連環殺人的小團隊裡只有男性。」

而這時,痕檢組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有三項重大發現:

1.縊死女研究生的那條繩索上黏附了不屬於縊死者衣物的纖維;游泳池電箱蓋裡也夾了一段不屬於溺死者的纖維;這兩段纖維的成分極其相似,來自某高檔戶外品牌的手套。

2.砸向甄暖的花盆上發現的纖維,與言焓從摩托車手手套上摳下來的纖維,同樣是這一高檔戶外品牌的手套。

3.連環自殺案和追殺甄暖案兩個案子裡出現的纖維全是同一品牌廠商,出自同一家。

事實再明顯不過,之前只是經驗和推理,而如今有了確鑿證據證明組織自殺的人是一個團體,且正準備殺死甄暖滅口。

關小瑜說:「這些人膽子太大了,簡直無法無天,竟然敢對警察的人下手。」

「那就對了,」蘇雅淡淡一笑,「因為他們的眼里根本就沒有警察。這個世界是個什麼東西,警察又是個什麼東西?」

這話將現場警察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而她接下來的話更叫大家驚訝:

「我們要找的這群人,年齡在17到23歲之間,輟學且沒有固定工作,家庭經濟情況不錯,比較和諧,沒有童年陰影。住址可能在譽城新興階級聚集的上南區,混跡於極限運動和跑酷一族,

沒有固定的女朋友,經常逛夜店,出手很大方。

最近鬧過治安事件,被人投訴過,這些事件包括噪音,鬧市飆車。

他們突然對推理和案件很感興趣,看了大量的偵探小說和電視劇。

我想,偵查員只要在上南區,後街的酒吧區,367等幾個知名的極限運動圈子裡走訪一遭,然後結合區公安局和派出所的接警記錄,就可以把他們找出來。」

大家都知道她是有名的犯罪心理畫像師,但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定下來了。

譚哥說:「家庭經濟不錯可以理解。那天在367,他們的跑酷裝備很高檔;還有之前衝撞甄暖的那輛套牌車,雖然是寶馬中的低端車,但他們年紀小,肯定是家裡買的。再加上那輛很炫的摩托車。

混跑酷也看得出來,那幾個人的身手絕對是練過的。

這些都好推斷,而且這部分線索偵察隊已經在調查了。但其他的依據是什麼?」

「首先,這些人很年輕。」蘇雅不徐不疾的樣子,

「他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比較虛無,空茫;精神空虛,不穩定。沒有生活目標,想擺脫空虛無聊的現狀,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由於家庭和父母親的影響,加之童年沒有陰影,他們不暴力,不扭曲,也不變態,不會折磨受害者。如果不是害怕暴露,不會主動殺人。

幫人自殺是覺得反正對方想死,幫個忙也無所謂,或許覺得很新奇,有點兒意思。

通常來說,連環殺手有時候喜歡在案子裡留下自己特有標記,或者和警察捉迷藏。

可他們起初並沒有這個想法,只是當做遊戲。是無聊生活裡冒出的一點兒任務,挺有意思的。

在年輕這一點上,言隊長,你應該贊同我的觀點吧。」

言焓握著一杯水斜靠在窗戶邊,背對著天光,眼眸看上去幽暗幽暗的。

「是。」他表示同意,但給出的理由顯然更加實在,

「他們對案件的設計很幼稚,估計是臨時抱佛腳從小說中找的靈感。

理工大學教室的密室很簡陋。水中電擊事件也是,看似聰明,卻有致命漏洞:我們看到了凶手的臉。要不是她死了,這案子就破了,簡單得離奇。

他們只會利用思維慣性和誤差,這恰恰是偵探小說裡常用的戲法。實際操作中,設計不精密,卻很追求戲劇性,如『神秘』的電擊,又如密室。

他們的心態的確有些幼稚。」

言焓極淡地彎了一下唇角,帶著輕嘲,沒有笑意。

蘇雅微笑,自然而然接過他的話:「對,這就是他們的特點:追求戲劇,也追求刺激。

就像追殺甄暖,撞車丟花盆推下樓,手段粗糙,根本沒有精心設計,但他們登場的過程卻十分炫酷:跑車飆車,極限跑酷,重型摩托車……

對於殺甄暖這件事,他們的心思和樂趣不在殺死甄暖,而在每次出發挑戰的本身。」

兩人一個找證據一個分析心理,你來我往,看上去真搭配。甄暖默默地想,聽說他們以前是很好的搭檔呢。

現在,大家都像成了他們的聽眾。她也是。

她輕輕地咬嘴巴,好想參與進去呢,可是,她一點兒都不會說話,只會搗鼓搗鼓屍體。

「樂趣?」老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只是覺得好玩?」

「他們當然只是覺得好玩。」蘇雅抱起手,在辦公區裡緩緩走動,開始帶入這群連環殺手的心理,

「想想我的生活,不喜歡上學,反正沒什麼用,家裡的錢肯定夠花。讀書無聊,工作也無聊,從小到大都打遊戲,早就覺得沒勁了。活著真是一點兒趣味都沒有,天天混日子沒點兒新奇的東西。

可一天到晚那麼多時間,總該找點兒事做吧。

談戀愛?不好玩,連自己都懶得愛,哪有心思和女人膩歪。偶爾來個一夜情滿足一□體需求差不多。錢麼,又多又無用,揮霍就好。

哎,頹廢!迷茫!空虛!人生沒有目標。」

大傢伙兒安靜聽著,眼前竟清晰地浮現出那一群精神空茫得怎麼過生活都覺得無趣的年輕人。

「飆車也沒有樂趣了,被投訴被訓,總給爸媽添麻煩。跑酷還不錯,刺激,可以耗費大把大把的體力,回到家倒頭就睡著,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但……漸漸的,好像又覺得膩了,得找點兒新鮮的刺激呀!

有一天,我聽說有人想自殺,嘗試了好久都沒有成功,想找人幫忙殺他。哎呀!」

蘇雅驚喜似的拍了一下手,

「太好了,幫人自殺多好玩兒啊。他自己想死,不是我的錯。這不是殺人,完全沒有負罪感。

被殺者是自願的,還能配合我一起討論怎麼個死法,這簡直太新穎,太有趣了。比那些低俗無趣又噁心的以折磨人為樂的虐待狂好多了。」

甄暖聽著,覺得匪夷所思,卻又異常地合情合理。

「現在,我的人生終於有了明確的目標和方向:幫人自殺。嘶~」蘇雅摸住下巴,蹙眉認真思索,

「我一定要認真對待。如何減輕死者的痛苦,如何逃避警察的追捕,光是設計就可以花去我很多時間,我還要學習相關知識充電呢。終於有事情做,再不無聊了,想想都讓人興奮。」

蘇雅說完了,沖大家聳聳肩:「他們就是這麼想的。」

辦公室里長久無聲,全被她的表演震住。

甄暖看蘇雅的眼神裡都帶了仰慕。

言焓無意間目光掃過,撞見她星光閃閃的崇拜眼神,忽然默默地意識到,她還真是容易不經意間流露出這種眼神。無論對男人,還是對女人。

他不經意地揚了揚眉梢,又落下去。

老白感嘆:「現在的小孩真心難以理解。蘇姐,虧你還知道年輕人的想法。」

譚哥拿眼斜他:「就是你這樣的小孩。

按這個描述,應該可以很快找到這群人。」

「要更快。」言焓擰眉。

大家都看向隊長。

言焓:「想想他們如何找到這些想自殺的人?把這個方式找出來,我們需要更快地找到這些人。」

「對,」蘇雅點頭,「必須盡快,他們已經開始升級了。」

「升級?」

「對,從追殺甄暖開始,他們已經不滿於現狀。之前,他們花了大量的時間設計自殺,把每一例都當做作品。

先不管被殺者是否想死,幫人自殺,實際就是把殺人偽裝成自殺。現在警察已經發現了蹊蹺,他們也會隨之改變,不會再繼續策劃自殺,而是他殺。」

「意思是要開始殺人了?」

「不是,還沒到那一步。在那之前,他們會把自殺設計成謀殺。並不是說殺死不想死的人,而是說殺死想死的人時,不會刻意隱瞞成自殺。

這樣,在追求進一步刺激的同時,他們開始從幕後走出來,挑戰警察了。」蘇雅聲音沉了下去,

「如果過了這一階段,還沒抓到他們,他們就會繼續升級,不再只殺想自殺的人,而是變成真正意義上的謀殺。」

言焓轉動著手裡的紙杯,淡淡道:「不會到那一步。我們一定會很快抓到他們。」

他吩咐:「蘇陽,帶偵查員按照蘇雅的描述去找人;

黑子,和三隊的人合作,繼續找手機,分析交通攝像頭,找出他們的行動軌跡;

譚哥,重新整理資料,找出他們如何定位想自殺的人。」

眾人紛紛應答:「是!」

四下散開時,老白對蘇陽嘀咕一句:「人應該不難找,之前在367追人時,看他們一個個身手敏捷,爬牆跟猴子一樣,還以為是專門的殺手呢。」

言焓聽見了,道:「之前不是說過嗎?他們只跑不交手,可能是因為打不贏。」

譚哥和老白對視一眼,都不吭聲。

甄暖懵懵的:「我們當時還以為,你說那句話是搞笑來著。」

言焓靜靜看她:「……」

她表情很無辜,他簡直無法出氣,於是又涼涼地掃一眼老白和譚哥。

老白扶額:「小貓,你怎麼把真話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