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的傍晚,已經很冷了。
京城北面五百里以外的雲山圍場,只會更冷。
暮色四合,許嘉大步走進帳篷,將一封密信遞給歪靠在鋪著虎皮墊長榻上的男人:「王爺,冀州來的信。」
柳如意死後,王爺又派人去了冀州,許嘉心裡總算有數了,自家王爺這是跟傅三姑娘慪氣呢,並非真的不想再搭理,只是不知兩人何時才能和好。說實話,許嘉寧可三天兩頭跑夜路去吹香,也不願王爺如今這般難見笑容。
徐晉接過信,慢條斯理地拆開。
一切如常,傅宛婚期將近,傅容待在家裡不出門。
徐晉收好信,算算日子,今日正值傅宛出嫁。
「下去吧,這裡沒事。」徐晉淡淡地道。
許嘉偷眼看他,看不出喜怒,壯著膽子道:「王爺,屬下記得,今日是二姑娘大喜的日子?」
徐晉輕輕「嗯」了聲,「你記得倒清楚。」
許嘉乾笑,想提醒王爺可以送份賀禮給三姑娘,轉眼又想到那晚傅容將玉珮珍珠還給他的情形,臨時改口道:「二姑娘出嫁了,來年三姑娘也到了成親的年紀,正好王爺及冠,雙喜臨門。」
太子康王成親時年齡都不小,跟他們相比,自家王爺二十成親,不早不晚。
徐晉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下去吧。」
這次許嘉不敢多言,轉身離去。
徐晉閉上眼睛。
他跟梁通同歲,還比他多活了一輩子,現在梁通成親了,他依然是孤家寡人。
可誰讓他碰不得旁人?
唯一能碰的,又是那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奸詐女人,她若有她姐姐半分溫婉守禮……
懶得再想,徐晉側轉過去準備入睡。
風不知從哪個縫隙吹了進來,徐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旁邊的位置。
空空的。
~
芙蕖院,傅容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海裡是姐姐纖細的身影,是梁通壯壯實實的個頭,傅容總覺得,姐姐今晚要遭罪了。
觸景生情,她不受控制地想到了自己的新婚夜。
跟徐晉的當然不算,除了面對一個陌生男人的些許緊張,她沒什麼多餘念頭。倒是徐晏,傻乎乎的,才褪了她外衫,便不爭氣地流了鼻血……
傅容幽幽地歎了口氣。
不知這輩子徐晏會娶誰,也不知她到底能不能嫁給那人。
~
孤枕難眠的人總會胡思亂想,而那些注定要開始習慣與他人同眠的人,就沒有那份閒情了。
傅宛坐在外間榻上,因為無事可做,只能拿本書看,卻是半天也沒能翻開一頁,不時看向窗外。
她的大丫鬟白汀一直在旁邊伺候著,見她心神不定的,輕聲道:「姑娘別急,姑爺在外面陪客呢,一會兒就到了,姑娘累了一天,不如先歇下,姑爺回來我再叫醒你。」
傅宛哪睡得著啊,對著書道:「我沒急,就是,怕他喝太醉一會兒你們伺候起來辛苦。」
白汀低頭笑,不拆穿她的謊言。
傅宛卻心虛地去了內室,沒叫人跟著伺候。
內室裡龍鳳喜燭已經點上了,床帳是紅的,被褥也都是大紅的吉祥顏色,傅宛想去床上躺著的,一看這滿屋的紅,突然記起昨晚母親非要跟她說的那些話,頓時臉如火燒,快步走到梳妝鏡前,低頭一看,臉紅的不成樣子,怎麼看都比平時丑。
傅宛摀住臉,急得要哭了。
這樣如何見人?
正想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有白汀喊姑爺的聲音。
按道理,傅宛應該出去接的,可是想到上次私會時她因為梁通不守規矩打了他一耳光,傅宛就不敢出去,怕在他眼裡看到報復,更怕看到更不加掩飾的大膽渴望。
不敢見人,站在這裡也是要見的……
慌得心好像要跳了出來,傅宛咬咬唇,趁男人進來之前飛快爬到床上再放下帷帳,躺到裡面裝睡。她知道自己這樣無異於羊入虎口,可成親了,那種事情怎麼都避免不了的,現在她早點進來,就算點著喜燭,紗帳裡昏昏暗暗的也看不清楚,好歹免了一樣尷尬。
傅宛覺得自己挺聰明的。
外頭梁通醉醺醺進屋沒看到新婚妻子出來相迎,有點失望,進了外間一看,還沒有看見心上人,就更失望了,攆走丫鬟挑開內室簾子,依然沒看見人,剛要喊,發現床帳放了下來。
這是先睡下了?
生怕吵了媳婦美夢一般,梁通屏氣凝神地靠近架子床,湊近了,終於看出裡面大紅被子拱起了一道動人的長條鼓包,中間最高,兩邊塌了下去,上面因為有肩膀撐著弧度不明顯,下面那長腿……
呼吸一下子重了起來。
但他沒有著急撲進去,而是心花怒放地去西屋沐浴。昨晚回家,試過喜袍後老爺子把他叫進書房好一陣囑咐,說什麼成親後必須洗乾淨才能去抱媳婦,免得一身臭氣熏到人家花般的小姑娘。
梁通欣然應允。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傅宛,她是百花叢裡的仙女,他只是一個喜歡舞刀弄槍的糙漢子,能娶到傅宛是他撞了天大的運氣,當然要小心養著。讀書這種需要天分的事情強求不來,要是連洗澡去味兒這種小事都辦不到,那這輩子他恐怕都難以叫她真心喜歡上自己。
為此,梁通在浴桶裡泡了足足兩刻鐘的功夫,渾身上下包括腳趾縫都搓了一遍,若不是怕一會兒丫鬟們進來收拾時笑話,他都想把旁邊應該是她用剩下的一些花瓣放到水裡,給自己加點香氣……
洗完了,梁通只穿一條中褲回了內室。
傅宛知道這次梁通進來應該就不會出去了,緊張地縮了縮身子。
「宛宛,我回來了,你醒醒?」梁通盤腿坐在床上,隔著被子晃了晃小姑娘胳膊。她十六歲,不算小了,可在梁通眼裡,才到他肩膀的心上人就是小姑娘,他輕輕鬆鬆就能舉起來的那種。
也不知是因為他剛剛沐浴過,還是他身上本來就熱,傅宛只覺得梁通一進來,床帳裡好像比之前熱了幾分,特別是胳膊,哪怕隔了睡衣和被子,被他碰到的地方也是燙的,忍不住又縮了縮身子。
梁通發現了,意外地眨眨眼睛。
他沒想到傅宛竟然會裝睡,在他眼裡,她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處處守禮,可大家閨秀也會騙人?
「宛宛,你醒醒,我有話跟你說。」梁通又晃了晃小姑娘,見她依然沒反應,大手一扯便將被子甩到了床腳。傅宛驚叫,急著要抓被子回來,卻被梁通抓兔子般輕輕鬆鬆抱到腿上放著。傅宛不敢看他,只好往他懷裡鑽,未料直接撞上了男人結實胸膛,羞得連忙用手摀住臉。
梁通看樂了,「你捂臉做什麼?」
傅宛不理他,想要掙脫下去,才動便感覺……有什麼如雨後春筍般迅速長了起來,怪異極了,怔愣之際,腦海裡莫名浮現昨晚小冊子上看到的畫面。
原來,小冊子上畫的一點都不誇張……
傅宛嚇得再不敢動。
梁通知道她發現了,有點尷尬,佯裝鎮定地去扯她手,「給我看看。」
傅宛沒他力氣大,拒絕不了,緊張地閉著眼睛。
「宛宛你真好看。」梁通笨拙地誇道。
傅宛不說話。
梁通咽嚥口水,目光在她嬌美的臉龐顫抖的眼睫紅潤的嘴唇上來回流連,啞聲道:「宛宛,那會兒咱們沒成親,我親你,你打我,現在,咱們已經拜堂了,我可以親你了吧?」
傅宛想說不可以,知道他不會聽,她也沒有理由拒絕他親,可是不說話,他會不會誤會成默認?
猶豫不決時,感覺他在靠近,傅宛驚訝地睜開眼睛,與此同時,梁通的唇已經貼上了她的。
她緊張地去抓他手臂。
那手臂結實緊繃,彷彿內藏無窮力量,燙得她馬上又鬆開。
「停,停下,你,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察覺男人越來越不對勁兒了,傅宛趁梁通往她耳根處湊時急著勸道,眼睛茫然地望著床頂,還要扭頭躲他。
「一會兒再說,宛宛,你真美,我做夢都想這樣。」梁通想放小姑娘到被褥上,又捨不得跟她分開,乾脆兩人一起慢慢往下倒。
「你先說,我想聽你說。」傅宛緊緊攥著衣襟,不肯讓他扯。
「可我現在不想說。」梁通哪裡停得下來,見她不肯放手,改去扯她裙子。
傅宛趕緊又去捂裙子,想守兩處,卻一處都沒守住,不消片刻便如剝了葉的糯米粽子一樣,完全露在了梁通面前。梁通不想讓心上人吃虧,趁她捂臉之際爽快地把自己的葉子也剝了,瞅瞅兩人,笑著打趣道:「宛宛你看看,你好像是白米,我是麥粒兒。」
傅宛羞得都要哭了:「你別說了……」
梁通也不想再浪費時間,抹一把額頭的汗,低頭去嘗他的蜜棗粽子。
暖融融的屋子裡,漸漸響起了女兒家嬌嬌的哀求,像是遇到了不講理的夥伴,軟聲求他聽話。他非但不聽,反而越發欺負她,小姑娘嚇哭了,他終於肯開口哄人,卻在她放鬆戒備時動了真格的。
架子床輕輕晃了一下。
紗帳裡沒了聲音。
就在窗外耐寒的秋蟲以為夜晚終於恢復了寧靜時,那床又晃了,哭求聲也再次傳了出來。
半晌方歇。
「宛宛,宛宛……」
梁通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滿足,撐在傅宛身上,低頭親她臉上未干的淚,「宛宛別哭,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祖父跟父親說了,讓我這次回京就把你帶過去,讓你去京城照顧我。宛宛,到了京城,家裡就咱們倆,你喜歡嗎?」
傅宛眼睫顫了顫,睜開眼睛看他,「真的?」
她終於肯說話了,梁通連忙點頭:「真的,我哪會騙你?」
才說完,發現妻子神色大變,梁通自知失言,尷尬哀求:「剛剛不算,我,我不知道你……」
「出去!」想到剛剛受的罪,傅宛哭著斥道。
梁通怕了她的眼淚,忙不迭離開了她。
傅宛轉身哭,不知為何委屈,明明心裡是高興的,高興能跟丈夫一起進京。
哭著哭著累了,在身後男人各種溫柔好話裡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