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在前院走了一圈很快就回來了,進屋就見傅容坐在床上,由兩個丫鬟服侍著穿衣服。
「你們先出去。」徐晉站在一旁吩咐道,聲音是他在外人面前慣有的清冷。
梅香蘭香手裡動作頓住,一齊看向傅容。
「王爺稍等。」傅容示意二人先幫她把剛拉到膝蓋的中褲穿好。
梅香便扶著傅容胳膊將她穩穩扶站起來,蘭香半蹲著給傅容套中褲。
中褲套上之前,傅容兩條纖長美腿是露在外面的,徐晉此時卻沒心思想入非非,只覺得此情此景無比刺眼。一晚過去,她還得由丫鬟們服侍著才能站起來,昨晚……
怪不得她的兩個丫鬟都敢給他擺臭臉。
等梅香蘭香退了出去,徐晉挪到床上,看著靠在床頭的妻子道:「怎麼這麼快就起來了?我讓人吩咐下去了,早飯端到屋裡來,咱們就在屋裡用,你好好躺著,別亂動。」說完話才發現床褥都換成了新的,想到早上看到的狼藉,徐晉剛要伸出去的右手生生頓住,目光越發柔和,「實在不舒服,今日就不進宮了……」
「不進宮問安,王爺想讓我淪為滿京城的笑柄嗎?」傅容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的腿,歎道:「現在也能站起來,只是在家裡先省點力氣,進宮堅持的時間就長了,免得突然倒下去讓人看笑話。」
「濃濃……」
徐晉看著她,不知該怎麼說,傷都傷了,他自己都明白,現在他說得再好聽也改變不了什麼。
傅容垂眸。
夫妻倆一個愧於開口,一個心存芥蒂,沉默之際,外面梅香問要不要馬上擺飯。
徐晉離開床邊,吩咐她們端飯進來。
有粥有湯,全是新婚夫婦大補用的,徐晉想喂傅容,傅容沒用,自己每樣都用了點,飯後將徐晉攆了出去,喚丫鬟們進來服侍洗漱穿衣。
王妃正裝繁瑣之極,穿好後外面日頭已經很高了。不過既然徐晉說了不用急,傅容也沒怎麼擔心時間不夠用。梳頭時靠著椅背閉目養神,直到聽到院門口好像有馬車聲。
她睜開眼睛。
梅香吩咐小丫鬟出去瞧瞧,小丫鬟很快去而復返,有些不解地道:「王妃,王爺命人將馬車牽到咱們這邊了,說是一會兒直接出發。」她不知道昨晚傅容吃過苦頭,是以不理解徐晉此舉的意義。
梅香蘭香可是一清二楚的,互視一眼,臉色終於緩和些。從今早王爺一連串的表現看,昨晚應該不是故意的,但她們也不敢完全放心,誰知道今晚或哪天晚上王爺再來一出?
正想著,徐晉挑簾走了進來,穿一身絳紅色繡蟒圓領長袍,腰繫錦帶,寬肩窄腰,身姿高大挺拔,站定後一言不發,目光平靜地投到梳妝鏡這邊,一張俊臉恰好被透過窗紗照進來的暖光籠罩,清逸俊朗,宛如仙人。
梅香蘭香兩個丫鬟都看呆了。
傅容也透過鏡子打量這個男人,不得不說,徐晉長得確實賞心悅目。
兩人的目光在鏡子裡交匯,徐晉笑了笑,才翹起嘴角,意識到她旁邊還站著兩個礙眼的丫鬟,笑容立即消失,皺眉催道:「時候不早,你們兩個還不快給王妃梳妝?」
一個皺眉一聲低斥,王爺威嚴盡顯,梅香蘭香哪還記得他昨晚的凶殘此時的俊美,都嚇得打了個哆嗦,迅速轉過去繼續忙碌。
傅容對著鏡子裡的男人笑,笑他裝模作樣。
徐晉悄悄瞪這個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怕過他的女人。
梳妝完畢,梅香蘭香扶傅容站了起來,傅容站穩後才慢慢鬆開手。
「王爺,你看我這樣可有不妥?」傅容朝徐晉緩緩走了兩步,不太確定地問。
她頭戴翟冠,珠光寶氣,身穿對襟廣袖大紅紵絲衫,上繡金繡雲鳳紋,雍容華貴,是目前為止徐晉看過的她最打眼的裝扮,同她額間火鳳花鈿一起,將她容貌裡那份張揚自信全都顯現了出來,再不是那個一身家常衣服舉桿打棗的天真少女,不是慶國公府任人欺凌的傅家三姑娘,從今日起,她是他的肅王妃。
徐晉隨著心意走了過去,低頭凝視她眼睛:「沒有,我的王妃甚是得體。」
傅容別開眼,見屋裡大小丫鬟不知何時都退了下去,心裡好笑,道:「走吧,小心遲了。」
說完緩緩轉身。
徐晉看著她走了兩步,突然上前,在傅容的驚叫聲裡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你做什麼?」傅容緊張地扶住頭頂翟冠,這東西雖然沒有鳳冠那麼重,也頗有份量,一不小心就容易掉下去,他們哪有那麼多時間給她重新梳頭。
徐晉笑笑,邊往外走邊低聲道:「不是說在家裡的時候要盡量省點力氣嗎?現在我幫你省,濃濃放心,今日除了幫你省力氣,其他時候我絕不碰你,你不必擔心我食言。」
說話間,人已經跨出了門。
梅香蘭香等丫鬟見了,齊齊低下頭,臉都紅了。
傅容也臉紅了,徐晏對她再好,也沒有這樣當著一堆丫鬟的面抱她過。
怕被丫鬟們瞧見,傅容往徐晉懷裡鑽了鑽。
她再遮掩,徐晉居高臨下還是看得見的,瞧著那桃花般緋紅的小臉,他心裡因為衝動抱她接踵而至的些許後悔和不自在便都不重要了。他傷了她,叫她受了那麼大罪,本就該好好疼著點。
上了馬車,徐晉將早就命人準備好的軟墊鋪到傅容那邊,等傅容坐好了,又在她背後與車板間塞上靠枕,可謂體貼備至。
他這樣,傅容也不好始終不領情,扭頭嗔道:「現在知道體貼,昨晚……」
看似抱怨,其實是撒嬌,徐晉忍不住靠了過去,摟著人保證:「我真知錯了,不信你看我下次,一定不會弄疼你。」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嘴唇在她耳垂上擦過,配著最後那句曖昧的語氣,傻子都能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
「你放手!」傅容美眸圓瞪,才不會因為幾句甜言蜜語就不罰他了。
徐晉訕訕地退了回去,咳了咳,跟她說起宮中的事情來。
那可是傅容真正的婆家,雖然不住在一起,日後也少不了來往,更是上輩子傅容沒有機會接觸瞭解的貴人們,因此徐晉一開口說正事,傅容便打起了精神。
不知不覺馬車到了宮門外。
這才是今日傅容要面臨的漫長考驗的開始。徐晉在王府怎麼寵她都行,進了宮,他可沒有權利讓馬車直接駛進去,更不可能抱著傅容進宮。
但他握住了她手,穩穩地托著她,希望能稍微減輕她的不適。
傅容看看旁邊男人的長袍,又看向前方。
湛藍碧空下,宮殿巍峨,雄偉又空曠,放眼看去,除了各處守衛的侍衛,周圍好像只有他們夫妻,只有前後領路跟隨的宮人,而此時此刻,在這陌生又隨時可能因為一點小錯得罪貴人的皇宮,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身邊的這個男人。
他有這份體貼,一個堂堂王爺肯這樣彌補對於一個醉酒新郎來說算不上大錯的莽撞,她該慶幸了,真遇到那種只把妻妾當成玩物的王爺,如康王,她照樣也得忍著不是嗎?
傅容仰頭,在徐晉看過來時朝他笑了笑,放心地將身體重量挪了過去。
該生氣的時候生氣,該感激的時候感激,不能因為氣他昨晚粗魯,就對他其他的好視而不見。一事歸一事,嬌氣卻不能蠻不講理,這才是母親再三叮囑她的夫妻相處之道,也是她兩輩子悟出來的。特別是徐晉太子這等從小就養尊處優的皇子們,會因為憐惜給妻妾一時寵愛,哪個敢一直甩臉子給他們,他們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再三容忍。
先去拜見嘉和帝。
嘉和帝剛處理完政事,有些疲憊,但愛子領著新婦來拜,他揉揉額頭,在小兩口進屋時又變得容光煥發了。看清兒媳婦容貌,嘉和帝朝臉上一本正經的兒子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總算明白平時輕易不近女色的兒子這次為何主動求他賜婚了。
徐晉就跟沒領會父親的打趣一樣,跟傅容一起敬茶。
嘉和帝信守承諾,話語裡沒有透露兒子的小心思,笑著囑咐小兩口幾句,又賞了傅容一堆好東西,便叫他們去鳳儀宮拜見皇后與幾位娘娘。
徐晉與傅容行禮告辭。
鳳儀宮裡正熱鬧呢。
皇后坐在主位,瞅瞅外頭,對側座上的淑妃道:「聽說老四媳婦容貌傾城,模樣極好?」
淑妃笑道:「娘娘別信那些人胡說,沒那麼誇張的。」
對面李華容親姑母端妃聞言,將手裡剛捏起來的紫葡萄放了下去,一雙美眸斜了過來:「淑妃姐姐還是老樣子,皇上向來看重老四,把京城最美的姑娘指給他,將他兩個嫂嫂都比了下去,這是榮耀,姐姐何必謙虛?眼瞧著他們小兩口就到了,傳言到底屬不屬實,咱們一看便知,可不是你謙虛兩句就能糊弄過去的,娘娘說是不是?」
三言兩語,不但貶了一頓太子妃康王妃,也暗示肅王在嘉和帝心裡比太子康王更受寵。
淑妃笑著搖搖頭,沒再多說,神色如常。
皇后在這個位子坐了那麼久,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表現出來,輕飄飄回道:「原來老四媳婦把華容都比下去了?我記得之前都說華容是咱們京城第一美人的,還跟皇上念叨老五好福氣來著。」
端妃臉色變了變。
二公主生母柔妃瞅瞅那邊略顯尷尬的太子妃,笑著打圓場:「要我說啊,皇上哪個都沒偏心,從太子妃到接下來三位殿下的王妃,或是才情,或是容貌,哪個在同齡姑娘們裡不是拔尖的?反正京城的好姑娘都被皇上選來當自家兒媳婦了。」
這話大方得體,皇后朝她點點頭:「還是妹妹最瞭解皇上,等著吧,過兩年老六成親,皇上還會挑個好的來,就是不知將來福慧長大了,什麼樣的才俊才能入皇上的眼。」
福慧是二公主的封號,九歲的小姑娘一心盼著美麗的四嫂呢,並沒聽見。
她懵懂無知,皇后寵溺地笑了笑,兩側眾妃嬪們也都笑了。
徐晉與傅容就在這樣融洽的氛圍裡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