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閣高七層,最適宜賞景的頂樓當然早就給新東家肅王殿下留著了。
只是傅容一點都不滿意這個安排!
七樓啊,那得多少台階啊,轉來轉去她都嫌頭暈,寧可就在一樓隨便挑個雅間坐的。
「我抱官哥兒,你跟宣宣走前面。」
徐晉看出妻子眼裡的幽怨了,此時卻不慣著她懶病,示意她們姐妹先行一步。
傅容瞪他一眼,牽住傅宣的手就要往前走。
傅宣卻搖搖頭,退後幾步道:「姐姐跟王爺先走吧,我在後面跟著。」
徐晉困惑地看她。
傅容懂了,上樓梯時抬腿擺胯,身邊都是姑娘還好,後面跟著個男子,哪怕是自家姐夫,妹妹大概也覺得不妥吧?
「好吧,我跟王爺走,妹妹一會兒想偷懶呢,走在後頭咱們就瞧不見了。」傅容笑著打趣道。
既然她這麼說了,徐晉便抱著官哥兒走到她身邊,沿著樓梯走了幾步,剛要轉過第一層,忽聽下面傳來熟悉的少年聲音:「王爺,咱們都是熟人了,您讓我跟你們一起上去行不行?」
徐晉跟傅容齊齊回頭。
他 們一家人來清風閣,徐晉早就派侍衛安排好了,往上走時上面幾層樓梯上不許有人,他們抵達頂樓前下面也不許有人跟著。肅王府馬車剛到清風閣,一樓廳堂裡的閒 雜人等便都被趕到屋子裡等著去了,那些想要進來的人都得在外面候著,而此時清風閣門口,吳白起被兩個侍衛攔著,他不敢跟侍衛動手,便蹦躂著朝裡面喊。
眼看傅宣背對他站在一層樓梯中間頭也不回,肅王夫妻倆看他一眼後又想繼續往上走,吳白起喊得更親熱了:「王爺,看在我跟秦二哥情同手足的份上,你放我進去吧,我肚子餓了,實在撐不住了啊!」
外面傳來一片哄笑。
徐晉看向傅容。
傅容正愁找不到機會打消徐晉對她跟吳白起的懷疑呢,況且她也氣吳白起再三搗亂,便玩味兒地笑了笑,「王爺,吳世子兩次對我跟宣宣不敬,你說咱們該怎麼罰他?」
徐晉豈會不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但他也清楚傅容只把吳白起當妹夫看,當初說要打斷吳白起的腿只是想逼她承認重生而已,如今事情都過去了,他看吳白起也不是特別不順眼,便吩咐側身守在樓梯口的許嘉:「將他綁到廚房外面,讓吳世子好好聞聞菜香。」
許嘉朗聲應是。
門外吳白起也聽到了,笑容一僵,徐晉沒再理他,穩穩往樓上走去。
傅 宣跟上,轉彎前聽到外面有人起哄,卻是吳白起想逃,沒跑幾步就被許嘉抓了回來,幾聲喊冤後被人堵住了嘴。傅宣忍不住順著樓梯扶手縫隙往下看了一眼,就見吳 白起已經被許嘉命侍衛捆了個結結實實,被兩人抬著往廚房去了。吳白起仰頭掙扎,嘴裡塞著帕子,掙著掙著目光忽然一定,對上了傅宣的。
他以為小姑娘會嘲笑他,結果人家只嫌棄地看他一眼,跟著就走了。
吳白起氣得差點吐血!
他費盡心思往傅宣身邊湊好欺負她,報復之前她的那番毒打,結果人家一點都不在意,那眼神,彷彿看跳樑小丑一樣,比直接羞辱他一頓還叫他難受。
正想著,突然被人扔到了地上,吳白起環視一圈,發現這裡像是廚房外面的小柴房,而他渾身被縛躺在地上,渾然等待被宰的羔羊!
他嗚嗚掙扎,哀求地看向許嘉。
許嘉笑了笑,好心提醒道:「今天王爺心情好,對吳世子只是小施懲戒,下次吳世子恐怕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我勸你以後老實一些,別再招惹王爺,也別把你那些捉弄人的心思放在王妃幾位妹妹上,保重。」
說完轉身走了,只留兩個侍衛看著吳白起。
吳白起氣得想打滾,可惜被綁成了粽子,連翻身都不行。
「這是王爺要的糖醋魚,馬上送上去,小心別摔了!」
「這是王爺要的四喜丸子……」
「這是王爺要的清蒸龍蝦……」
清風閣早得知了肅王一家過來的時間,廚房自然先緊著頂樓來,一道道珍饈美味接連裝了盤,侍女們次第進來端好菜盤,再陸續拾級而上,井然有序地去送菜,只留下春風吹不散的誘人飯香。
吳白起躺在地上,飢腸轆轆,欲哭無淚。
頂樓,傅容傅宣姐妹倆已經從爬樓梯的疲憊裡恢復過來了。聽著隔壁雅間官哥兒興奮詢問定河遠處各種景致以及徐晉耐心的一一解答,傅容對著窗外深深吸了口氣,側頭對傅宣道:「憑高遠眺,確實心曠神怡,剛剛總算沒白走。」
傅宣點點頭,站在姐姐身邊眺望河景。
傅容小聲問她:「你姐夫那樣懲罰吳白起,妹妹解氣了沒?」
傅宣淡然道:「他自作自受,跟我有什麼關係,以後別再招惹咱們就行了。」
傅容盯著妹妹清秀的小臉,心裡真是納悶極了,上輩子吳白起到底如何俘獲妹妹的一顆芳心的?照吳白起在京城的名聲,如果沒有妹妹應許,他去自家提親,肯定會被父親毫不留情地攆出去的。
可惜那會兒她悶在肅王府,對兩人的結識一無所知,這輩子妹妹跟吳白起倒是早早遇上了,不過看眼下的情形,吳白起想提前迎娶妹妹是不可能了,能在三年後妹妹及笄時將人抱回家,傅容都佩服他。
「走吧,飯菜都該擺好了,咱們過去吧。」幫妹妹理理鬢髮,傅容笑著道。
傅宣也笑了,目光戀戀不捨地從窗外收回,往外走時跟傅容道謝:「謝謝姐姐今天帶我出門,這邊景色挺好的。」
傅容忍不住捏了捏她小臉,換來小姑娘英眉微蹙。
姐妹倆進了隔壁雅間,官哥兒聽到動靜,立即回頭朝姐姐們招手,指著窗外示意她們過來看:「三姐姐六姐姐快看,咱們的畫舫變小了!」
傅宣沒動,傅容給面子地湊到窗前看了看,跟著將弟弟從徐晉懷裡接了過來,「先吃飯,吃完飯姐姐帶官哥兒去河邊看看咱們的畫舫是不是真變小了,哎,官哥兒越來越沉了,一會兒少吃點,要不你姐夫也抱不動你了!」
官哥兒被姐姐放到椅子上,正對著滿桌菜餚嚥口水呢,聽到姐姐不許他多吃,大眼睛裡頓時裝滿了委屈討好。
傅容扭頭偷笑。
徐晉在官哥兒旁邊坐了,將勺子遞給官哥兒,眼裡也帶了三分笑意:「官哥兒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吃再多我也抱得動。」
官哥兒這才咧嘴笑了。
傅宣在一旁斯斯文文地用飯,見姐夫姐姐一起照顧官哥兒,一家三口似的,心裡某個位置踏實了,卻又有種淡淡的不安。這個姐夫,到底是個王爺,真的會一直這樣對姐姐好下去嗎?
「宣宣想什麼呢,吃菜啊。」傅容見妹妹垂眸走神,笑著給她夾了一塊兒龍蝦肉。
傅宣臉紅了紅,悶聲道:「你照顧官哥兒就行了,不用管我。」
她又不是四五歲的小孩子,哪裡還用姐姐給她夾菜?
妹妹這種時候最可愛,傅容遞給徐晉一個好笑的眼神。
徐 晉多看了傅宣一眼,想到在樓下綁著的吳白起,總覺得吳白起還是配不上傅宣這樣的好姑娘,不自覺地在腦海裡搜尋了一番京城年齡適合的勳貴子弟。飯後回到畫舫 上,等傅容哄完弟弟睡覺回了夫妻倆的雅間,徐晉一邊幫她通發一邊低聲道:「濃濃想過將來要給六妹妹找什麼樣的才俊嗎?你先說說,我可以替岳父岳母留意 些。」
傅容沒想過,因為不用想,吳白起就挺好的啊,傅容還惦記前世的小外甥呢。
「宣宣喜歡就好吧,小丫頭眼光高著呢,她喜歡的人肯定也差不了,看她自己的主意,王爺不必費心的。」生怕徐晉胡亂牽線,傅容趕緊道。
徐晉懂了,傅容是認定吳白起這個妹夫了。
「六妹妹眼光好,那濃濃覺得你的眼光如何?」放下梳子,將人抱到旁邊的長榻上,徐晉抬著她下巴問。
傅容咬咬唇,狡黠地看著眼前的俊美男人,心裡卻發愁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
徐晉耐心地等著她。
傅容忽的埋到他懷裡,摟著他腰悶悶道:「我眼光不好。」
徐晉輕輕地疑惑地「嗯」了聲,用下巴摩挲她烏黑清涼如錦緞的長髮,「為何這麼說?」
傅容小手在他後腰轉圈,慢慢道:「王爺早就想娶我了,我卻認定王爺仗勢欺人道貌岸然絕非良配,又有齊大非偶的擔憂,最後還是父皇意外撮合,我才有機會認識王爺真正為人,所以我眼光不好啊,差點將良婿當冤家。」
「這麼說,濃濃現在對我很滿意?」徐晉扶正她肩膀,啞聲問。
傅容垂著眼簾不看他,臉因為剛剛埋在他懷裡紅撲撲的,「王爺對我這樣好,我要是還不滿意,老天爺都要罰我了。」
徐晉愛聽她說甜言蜜語,抱緊她在她耳邊道:「其實濃濃眼光挺準的,本王確實道貌岸然。」
傅容心生警惕。
徐晉已熟練地扣住她雙手將人按在了榻上,急切地咬她耳朵:「飽暖思淫.欲,此乃人之常情,濃濃就從了本王吧?」
傅容氣得七竅生煙,低聲罵他:「弟弟妹妹就在旁邊呢!」
徐晉解她衣裳的動作沒有半分停頓,低頭看她,鳳眼裡是坦然熱情的渴望,「濃濃別怕,我輕點,你別叫,他們聽不到的。」
傅容咬緊唇,因著他的動作,眼裡迅速浮上水色。
徐晉愛憐地親了上去。
畫舫外面,定河之水不知疲倦地流淌著,被畫舫船身擋住,河水不甘心地往前湧,船身無賴地搖晃,晃晃悠悠就是不肯讓開地方,河水繼續湧過來,它就繼續搖,遮掩了雅間裡主人鬧出來的動靜。
京城鳳來儀的雅間裡,同樣有人在偷香。
「冤家,你輕點,別叫外面丫鬟聽到。」一個衣衫半褪的貴婦人慵懶地撐著牆壁,扭頭勸道。
男人一身華服,嘴角嘲諷上揚:「你別叫出聲不就行了?」
貴婦人美眸緊閉,並沒瞧見男人的神情,咬唇隱忍片刻,忽的道:「今天鳳來儀好像清靜了不少啊,是不是都去新開的那家如意齋了?」
男人頓了頓,「你問我我問誰?」
貴婦人輕笑,「你是鳳來儀少東家,突然冒出這樣一個背靠肅王府的強敵,你會不知道?」
紀清亭臉色徹底難看下來.
如果不是知道對方有肅王府撐腰,他們鳳來儀早就出手了,還會允許旁人來分這杯羹?
不過,他看過如意齋的首飾冊子,有幾樣確實比鳳來儀最有名望的匠人做出來的首飾還要出色三分,出色到,給他一種眼熟的感覺。
顧娘子,顧娘子……
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紀清亭忽地退開,抓過帕子簡單擦拭,口中道:「我還有事,你先走吧。」聲音雖然沙啞,卻恢復了平時的冷靜,任誰聽了也不會猜到前一刻他還在跟人廝混。
貴婦人難以置信地轉身,只對上男人大步離去的無情背影,俊美側臉轉眼就被屏風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