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聽許嘉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徐晉回了芙蕖院。

傅容已經歇下了,聽到他進來,轉過身問:「忙完了?」

今天徐晉跟他那些幕僚好像特別忙,晚飯都是在前面用的,好久沒自己吃飯,傅容還挺不習慣。

徐晉脫了衣服,坐到床邊看她:「不高興了?」

傅容搖搖頭,握住他手笑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就是心疼王爺。」

她嘴甜會說話,徐晉親暱地點點她鼻子,脫靴子上.床,在她身邊躺下,鳳眼含笑:「濃濃不用心疼,今天都忙完了,明天就能陪你出去逛了。」

傅容愣了愣,跟著興奮地坐了起來,「王爺明日不用去上朝?」

徐晉平躺著,用眼神默認:「正好今日你身上乾淨了,明日出門也方便。」

他不提月事還好,他一提,傅容就垮了肩膀,輕輕打他一下,轉過去背對他躺著。

徐晉貼了上去,摟住人道:「別想那些不開心的,說說,明天想去哪裡玩?」

「哪都不想去。」傅容沮喪地道。

徐晉歎氣,捏捏她手,頓了會兒提議道:「咱們去永泰寺上香吧,都說那裡的菩薩靈驗,我陪濃濃去許願,回來再努力努力,也許濃濃就懷上了。」

傅容撇撇嘴,「菩薩要是管用,我……」

說到一半,想到自己的重生,想到姐姐生孩子時她對菩薩的那些祈求,傅容將那些不敬的話嚥了回去,望著床帳想了想,重新轉到徐晉懷裡,「好吧,明天王爺陪我上香去,王爺多準備點香油錢。」

她嬌嬌可愛,徐晉壓了上去,「心誠則靈,你提銀子做什麼?菩薩可不是貪財的人。」

頭頂的男人長眉鳳目,冷峻時只可遠觀,溫柔下來,那舉世無雙的俊美便叫人看失了神。看著看著,傅容情不自禁摩挲他臉龐,「那菩薩貪色嗎?貪的話我把王爺當供品送給菩薩,換菩薩給我一個孩子。」

「大膽!」徐晉沉著臉斥道。

傅容盯著他眼睛,見徐晉好一會兒都沒笑,當他是真生氣了,咬咬唇鬆了手,可憐巴巴道:「是我失言,王爺恕罪。」

「你是失言。」徐晉低頭親她圓潤可愛的耳垂,親得她承受不住紅著臉小聲哼唧,他才一邊脫她衣服一邊道:「我的色只給你看,菩薩也休想覬覦。」

傅容憋著笑,等徐晉埋到她胸前,她才小聲罵了句「厚臉皮」。

徐晉聽到了,輕輕咬了她一口。

傅容立即老實了。

因為傅容的月事,兩人好幾天沒折騰了,這晚免不得多鬧了一陣。第二天傅容懶洋洋不想起來,徐晉親自幫她穿好衣裳,再打水洗臉,梳頭他也會了,幫她梳了個簡單清爽的髮髻,便直接將人抱上馬車。

王府馬車走得穩當,傅容睡得很是香甜,快到永泰寺時才因為一個意外的小顛簸醒了,睜開眼睛,就見自己躺在馬車裡的坐榻上,徐晉坐在一側看書呢。

「醒了?早飯想吃什麼?聽說寺裡的齋飯也不錯。」徐晉放下書,扶著她坐了起來。

傅容揉揉眼睛,挑開窗簾往外看,發現天色還早,還沒到她平時起床的點呢,忍不住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出的門啊?」

「你睡得連我給你洗臉都不知道的時候。」徐晉笑著將備好的濕帕子遞給她,「擦擦臉吧。」

傅容睡眼惺忪地擦臉,往額頭那兒擦時心中一動,伸手摸摸,果然沒有花鈿。

徐晉一直盯著她呢,及時把裝著花鈿的小圓盒遞了過去:「沒忘。」

傅容氣得臉都紅了,捂著額頭轉過去,一邊貼花鈿一邊小聲埋怨道:「我知道王爺對我好,可我就是不想讓你看見,下次王爺別再這樣了。」她連母親都不給看的,只有官哥兒不懂事那會兒她才會摘下花鈿給他摸小坑。

徐晉識趣地沒有接話,等傅容收拾好了才將人抱到腿上,親她額頭:「可我覺得濃濃有了這個小坑更好看了,真的,你不知道剛剛我偷偷親了多少下。」

傅容擰他胸口:「說得再好聽也沒用,就是不想給你看。」

徐晉疼得吸氣,乖乖閉嘴。

先去大殿上香,上完了去用齋飯。

許嘉從外面走了進來:「王爺,剛剛有人看到顧娘子也來上香了。」

「真的?」傅容大喜,看看徐晉,見徐晉沒有反對,她笑著道:「快請她過來。」

顧娘子走過來時,夫妻倆已經用完飯了,桌子上擺了茶水茶果。

「您也是來上香的嗎?」傅容好奇地問,顧娘子輕易不會出門,如果不是她請,顧娘子估計一年都不走出如意齋半步。

顧娘子從袖口摸出一個小圓盒,解釋道:「這是慶國公府世子夫人托我做的領扣,早上我請杜掌櫃送過去,世子夫人看了不太滿意,恰好她今日要來永泰寺,就讓我過來一趟。」

傅容忿然,取出祖母綠寶石領扣,呆了幾瞬才找到聲音:「這樣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分明是找借口折騰您的,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

顧娘子脾氣甚好,柔聲安撫道:「算了算了,做生意的誰家沒遇到過這種客人,忍一忍就是。那王爺王妃先坐,我去那邊等世子夫人。」

傅容不許她走,「您先坐,等她來了咱們一起過去,看她好不好意思當著我的面睜眼說瞎話。」

「這……」顧娘子猶豫地看向徐晉。

徐晉頷首:「顧東家坐吧,你陪濃濃說話,我去外面走走。」

顧娘子只好從命。

~

永泰寺後山,紀清亭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顧娘子,皺眉吩咐隨從:「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他是得知顧娘子坐車出了城門才趕過來的,顧娘子既然來了,怎麼不過來見他?

想到十幾年前那個夜晚,紀清亭懷念地摸了摸嘴唇。

她 原本姓葉的,祖父父親都是鳳來儀簽了契的首飾匠,世代都是紀家的奴僕。到了顧娘子這輩兒,葉家只她一個姑娘,葉老頭見孫女有做首飾的天分,便將祖傳手藝教 了她。顧娘子貌美,但也算不得大美人,可她低頭做首飾時,眼裡的光彩比她手裡的寶石翡翠還要引人。紀清亭喜歡這個姑娘,想納她為妾,小姑娘說什麼都不肯, 還開始躲他。

那晚紀清亭喝醉了酒,甩開身邊隨從去了葉家的小院子,葉老頭當時臥病在床,聽到動靜過來阻攔,被他推到地上直接摔死了。他親手將顧娘子綁在了床上,脫衣服時她父親又趕了回來,紀清亭便賞了他一刀子……

事畢,他承諾只要顧娘子以後好好伺候他,他照樣會給她姨娘的名分,顧娘子依然嘴硬,還想刎頸自盡。紀清亭還是很喜歡她的,捨不得她死,又想懲罰她,就用那把殺了她父親的他隨身攜帶的良匕在她細瓷般嬌嫩的臉蛋上劃了一道。

也不知道是哪個下人膽大包天,趁他忙著處理葉家父子的屍首時給小姑娘鬆了綁。紀清亭找了她好一陣兒,沒想到她竟然改了姓氏。她本姓葉,母親姓張,第一次聽說顧娘子時紀清亭真沒想到會是故人,後來在鳳來儀與潘氏廝混,忽的記起誰姓顧了。

葉家那位祖宗的師父姓顧。

虧她費盡心思改了這麼一個不容易讓他認出又跟祖宗有關係的姓。

出神之際,隨從去而復返:「東家,肅王肅王妃也來了,顧娘子被他們請了過去。」

紀清亭挑了挑眉,沉吟片刻道:「你去守著,他們分開後再請她過來。」

今日他給顧娘子留了兩條路,一是乖乖回到他身邊,曾經的事他既往不咎,若她冥頑不靈,那他也顧不得那一夜的夫妻恩情了,只好派人送她歸西。

紀清亭頗有耐心地等著,等到徹底死心,他風流的桃花眼裡終於浮上陰狠,「去吩咐那四人,等顧娘子的馬車跟王府馬車分開後再動手,不必客氣。」

他給了她活路,是她仗著背後有靠山不屑理他的。

紀 清亭確實不敢得罪肅王,哪怕永寧公主為他撐腰他也不願拿著葉家當初的賣身契去如意齋要人,畢竟他沒見到顧娘子真容,萬一她臉上的疤沒了,或是被她故意弄花 了,他沒有證據證明她就是葉家女,只會白白得罪肅王府。現在這樣最好,讓她下去陪她祖父父親吧,如意齋沒了她這個鎮店之寶,其他幾位師傅鳳來儀也不懼。

~

在寺裡客房歇完晌,過了夏日午後最熱的時候,一行人該回城了。

傅容怕路上徐晉又胡鬧,想跟顧娘子坐一輛車回去,進城時再換過來。

徐晉一言不發。

顧娘子笑著將傅容領到王府馬車前,小聲勸道:「都嫁人了還小孩子似的愛撒嬌,難得王爺陪你出來解悶,濃濃別故意氣王爺了。」拍拍傅容小手,轉身朝自己的馬車走去。

徐晉過來扶傅容上車,馬車才動,他便將人壓到榻上親嘴兒。

如意齋的馬車就在後頭跟著,哪怕隔了距離聽不到聲音,傅容也比平時外面只有車伕時緊張,使勁兒抓他胳膊:「你放手!」

「以後還敢過河拆橋不?」徐晉撐起身子,威脅地看她,彷彿她敢搖頭,他就會再次壓下去。

傅容心虛地別開眼:「誰讓你總想著欺負人?」

徐晉咬咬她耳垂,將人扶了起來。

車裡氣氛有些曖昧,傅容急著轉移話題,哼道:「那人叫顧姨過來她卻沒來,真是太欺負人了,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她婆母的主意。」

徐晉瞅瞅窗外,低聲道:「放心,不管是誰的主意,我都會替你出氣的。」

傅容最喜歡聽他這樣說了,主動靠到他懷裡抱住他。

~

從永泰寺回京城,有一條山道,山道兩側是低緩的山坡,綠樹蔥蔥。

左邊山頭上,有人匆匆趕了過來,喘著氣道:「事情有變,顧娘子跟肅王肅王妃一路回來了,東家命咱們等他們分開後再動手。」

他同夥瞇了瞇眼睛。

也是,暗殺一個首飾樓的匠人,跟刺殺堂堂王爺的罪名可差太多了。

他收起手中弓箭,高高抬起手,示意對面山頭的兩個弟兄來這邊匯合,一起商量進城後的行動。

鳳 來儀能維持今天的地位,靠的可不僅僅是櫥櫃裡擺著的那些首飾,也得靠他們這些見不得光的打手。平日裡他們兄弟好吃好喝享受,一旦鳳來儀要對付誰,就該他們 出場了,運氣好的話幹完一票還可以繼續回去過好日子。既然吃這口飯,當然也做好了隨時送命的準備,但如果可以,誰都想做得漂亮些,多活幾年。

可惜有人不想他們活。

對面兩個打手沒能過來,這邊的兩人也突然倒在了地上。

悄無聲息的,偷襲的人各自接替了他們的位置,然後……

重複他們的動作。

於是兩輛馬車過來時,數支利箭齊齊朝馬車射了過去。

嗖嗖幾聲,利箭射.入車板,錚錚作響。

傅容正跟徐晉說話呢,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徐晉按到了鋪著竹蓆的車板上。車外是車伕丫鬟驚恐的呼救是許嘉拔劍擋箭聲,傅容卻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眼睛盯著徐晉左臂上還在打顫的羽箭,臉色慘白。

是日夕陽未落,肅王肅王妃出門遇刺的消息便飛快傳遍了京城。

嘉和帝大怒,命人連夜徹查。

鳳來儀後院,紀清亭背脊發寒。

他明明強調只許單獨偷襲顧娘子的,怎麼顧娘子好好的,肅王卻受了傷?

他想不通,怎麼都想不通,只能寄希望於那四個打手逃得快死得快,以他們的本事,只要逃了就不會再被人抓出來,死了的話,就更不用擔心了。

夜色漸深,紀清亭拍拍自己的臉,不停告訴自己要冷靜。

好不容易鎮定了些,外面輕輕一聲吱嘎響,有人推門而入。

紀清亭渾身寒毛直豎,一手放到身後,暗暗攥緊藏於袖中的匕首,瞪著來人道:「你是誰?」

許嘉沒有說話,他身後,四個黑衣人魚貫而入,每人拎著一具屍首。

看清那些屍首的模樣,紀清亭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