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傅宥同韓玉珠定了親,九月大婚。
定親當天傅宸當然也在家,宴席散後被喬氏傅容一起審問,傅宛笑著不說話,傅宣領著官哥兒媛媛在院子裡玩。
「哥哥,你都二十了,看三哥定親你不著急嗎?」傅容親自給兄長倒茶,重重放在他面前,借此表明不滿。
二十歲的傅宸高大挺拔,同傅品言一樣俊朗,又比傅品言多了颯爽英氣,或許是這輩子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傅容發現哥哥比前世這個時候愛笑多了,並不冷峻嚴厲,特別是在自家人面前。
傅宸這幾年都被母親妹妹們逼婚,他都習慣了,悠然地喝了口茶:「我也著急啊,可我沒遇上自己喜歡的,你們總不能叫我娶個不喜歡的吧?」
喬氏瞪著眼睛接話道:「什麼叫喜歡啊?你看潤之,還不是你大伯母替他選的人?」
傅宸嗤笑。
他這笑容別有深意,明顯是知道什麼內情,傅容本來就對傅宥的姻緣好奇呢,不由坐到傅宸身邊,興奮地問他:「莫非三哥跟玉珠早就認識?」
姑 娘家對這種事情都感興趣,傅宛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就連喬氏,都暫且將一肚子妒火壓了下去。她能不嫉妒嗎?林氏已經當了祖母,傅宥現在是三房人,明年三夫 人估計也會抱上孫子孫女,只有她的兒子不爭氣,女兒們倒是爭氣,但外孫外孫女都不在她眼前啊,官哥兒越來越大,也不如小時候那樣好糊弄了。
母 女三個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傅宸故作神秘片刻,終於解釋道:「去年九月潤之考上舉人,我們哥仨一起去下館子,吃完飯潤之要去書坊看看,大哥先回家了,我跟 他一起去的,看看有沒有新書買來送給宣宣。到了書坊,正好碰上韓家兄妹在那兒挑書,韓少爺想買一本孤本,韓姑娘認為那書是贗品,不讓他買。」
說到這裡,他端起茶碗喝茶。
傅容試著猜測道:「然後三哥站在玉珠那邊,說那書確實是贗品?」
傅 宸斜了她一眼:「你看他像是那麼臭顯擺的人嗎?潤之可會裝了,就跟沒看見那邊有個漂亮姑娘似的,是書坊東家知道他博學多才,請他過去作證。潤之過去看了, 說那書是真品,韓姑娘不服,跟他爭辯,我聽不懂他們都說了什麼,反正足足說了一刻鐘吧,後來潤之跟她認了錯,承認目光不如她。」
傅宛聽了,由衷讚道:「看來玉珠妹妹也是才女啊,連三哥的眼光都不如她。」她跟傅宥同歲,生辰比傅宥晚,是以見面也得喊聲三哥。
傅宸又笑了,傅容一直盯著他呢,見他這樣笑,頓時明白了,搶先道:「哥哥的意思是,三哥那會兒就看上玉珠了,故意說那書是真品,好激玉珠跟他理論?」
傅宸摸摸她腦袋:「不愧是當了王妃的,就是聰明。」
要不說傅宥能裝呢,憑傅宥那天的表現,道貌岸然的,他真沒看出來傅宥瞧上人家了,聽說侯府跟韓家交換庚帖後他才回過味兒來,敢情那小子心思深著呢。
喬氏見兒子成功轉移了兩個女兒的注意力,當即把話題又轉了回來:「就算是潤之自己看上的,那也是他的本事,怎麼沒見你給我相個兒媳婦回來?正堂你給我句實話,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你放心,只要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怕家世比咱們低,我跟你父親也不反對。」
傅宸頭疼撫額:「真沒有,如果有了,不用你們催我,我馬上就把人娶回家。」
他在宮裡當侍衛,難得休沐也是跟一群同僚去跑馬喝酒,根本沒有碰到姑娘的機會啊,想遇到個自己喜歡的談何容易。
不想再聽她們嘮叨,傅宸跑去院子裡哄外甥女去了,還是小姑娘好,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會反過來管他。屋裡那兩個妹妹,嫁人後都不如小時候招人喜歡了,越想越鬱悶,傅宸從官哥兒身前撈起媛媛抱到懷裡親了一口,「媛媛想要舅母嗎?」
媛媛不懂什麼是舅母,伸手抓傅宸的鼻子,嘿嘿笑:「要二舅舅!」
傅宸哈哈笑,將小丫頭高舉過頭頂,知道她最喜歡這樣玩。
六歲的官哥兒站在旁邊,見剛剛還喜歡跟他玩的外甥女被高大的哥哥舉了起來,不高興地繃起臉,跑到屋裡頭找傅容去了:「三姐姐,我想瑧哥兒了。」
瑧哥兒個子小,他興許能抱動。
傅容沒看見外面的情形,摸摸弟弟腦袋,笑道:「好啊,那一會兒你三姐夫來接我,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官哥兒求助地看向母親。
喬氏搖頭:「不行,你父親回來還要檢查你功課呢,等你放假娘帶你一起去。」
官哥兒不大高興,但徐晉過來時,他也沒有再去求王爺姐夫做主。
紅日西斜,傅容跟徐晉一起上了馬車,靠在他懷裡感慨道:「還是侯府熱鬧。」
她臉色紅潤,可見在娘家過得多高興,徐晉輕輕撫摸她臉龐,笑著道:「再熱鬧,那裡也沒有你兒子。」
想到半日沒見的兒子,傅容立即歸心似箭。
回了王府,夫妻倆還沒走到芙蕖院呢,先聽到瑧哥兒嘹亮的哭聲了,哭得那個委屈,聽得傅容心裡一抽一抽的,再也顧不得什麼儀態,匆匆跑了進去。
乳母正抱著瑧哥兒在屋裡四處走動,邊走邊輕輕哄,見傅容進來,彷彿見了救星,將瑧哥兒遞給傅容後跪下解釋道:「王妃恕罪,上午王妃走後瑧哥兒還好好的,剛剛睡醒不知為何就不聽哄了……」
「下去。」徐晉不耐煩地攆人。
乳母連忙退了出去。
傅容已經坐到了床上,解開衣裳要喂兒子,徐晉不放心地坐在她身邊,見兒子小臉上掛著淚珠,眨巴眼睛時還有眼淚掉下來,擔憂道:「要不要請太醫看看?」
傅容失笑,溫柔幫兒子拭去淚珠,柔聲道:「沒事,就是想我了,你看他現在不是好好的?」
徐晉捏捏兒子小手,心裡歎氣。
兒子太小,傅容出門帶他不方便,不出門又不行……
也不知臭小子這脾氣到底像誰。
瑧哥兒大眼睛偷偷盯著爹爹呢,見爹爹皺眉看他,他暫且鬆開娘親,朝爹爹咧嘴笑。
兒子太可愛,徐晉抓起他小腳丫親。
轉眼又要過端午了。
傅容將徐晉送她的那盒五色珍珠翻了出來,給瑧哥兒編長命縷,徐晉從衙門回來,就見兒子手腕上多了一串五彩長命縷,上面還繫著一個金鈴鐺。瑧哥兒也知道臭美了,瞧見他,小傢伙高興地晃悠手玩,給他聽響。
徐晉將兒子抱到腿上,問傅容:「你的那串呢?」
傅容正在給瑧哥兒縫肚兜,聞言扭頭反問:「王爺的那串呢?」
徐晉早就找出來了,此時從懷裡摸了出來,朝她晃了晃。
傅容毫不示弱,將袖口往上提了提,欺霜賽雪的皓腕上,五色長命縷光彩照人。
徐晉滿意地笑,托起兒子的小胖手親了親。
他們一家三口都會平平安安的。
端午剛過,謝氏就來做客了。
傅容有些意外,自從瑧哥兒滿月時她落了謝氏的顏面,謝氏有陣子沒過來了。
「舅母這麼熱的天趕過來,可是有事?」傅容請謝氏在旁邊的主位上落座。
謝氏瞅瞅她,笑著誇道:「王妃這身段恢復的真好,瞧著一點都不像生過孩子的,瑧哥兒呢?有陣子沒瞧見他了,我當舅祖母的還真想他。」
傅容歉然道:「舅母來的不巧,瑧哥兒剛睡著,只好下次再抱出來給您看了。」
「沒 事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呢,不急這一回。」謝氏笑容可掬,用了口茶便道明來意:「這個月二十七是你外祖父五十八歲生辰,你外祖父不喜張揚,就打算咱們一家 人聚在一起熱鬧熱鬧。回頭你跟景行說一聲,你們一家三口子都去,也讓你們外祖父抱抱重外孫,咱們四世同堂。」
這是喜事,傅容欣然應下。
謝氏起身告辭:「那我再去你姨母家說一聲,月底咱們再聚啊。」
傅容親自送她出門。
傍晚徐晉歸來,傅容將此事跟他說了,「王爺,咱們給外祖父送份什麼壽禮好啊?」從徐晉平時提起崔家的語氣,傅容知道徐晉對崔家大房都不太待見,卻是十分敬重吏部尚書崔方禮的。
徐晉沉默片刻道:「我這就去庫房挑幾樣回來,你再幫我拿拿主意。」
傅容點頭,目送他出門,沒有多想。
走出芙蕖院的徐晉面色卻是沉了下來。
上輩子,外祖父也做五十八歲的壽辰了,他們幾個小輩一起去祝壽。散席後他到崔家蓮池邊賞花,崔綰笑盈盈跑過來問他可否給她準備了及笄禮物,她六月生辰,沒幾天就是了。
那會兒徐晉還把她當親妹妹的,自然不會忘了她的及笄禮。
兩人說了會兒話,他準備離開時,崔綰突然在他背後開口,說她喜歡的人一直是他。
徐晉對她沒有半點男女之情,也知道六弟對她用情至深,當場跟她說了清楚,勸她好好跟六弟過日子。崔綰應該沒有死心,拒絕了六弟請父皇賜婚的要求,直到第二年他有了傅容,她才許嫁。
所以重生之後,徐晉刻意疏遠崔綰,希望她一心一意對待六弟。
而這次外祖父做壽,未嘗不是試探崔綰的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