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這日,傅容早上起來後,右眼皮就一直跳啊跳的。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傅容突然想起去年中秋宮宴差點被人撞到的情形了。
難道今晚還會出事?
傅容心裡不安,徐晉練武回來,她叫他到床邊,仰頭示意他看:「王爺你看我。」
她微微嘟著嘴,好像有什麼心事,嬌嬌地望著他。
這模樣徐晉很是熟悉,新婚時因為要避孕,隔幾晚他才能碰她一次,那當晚肯定忍不住要多來幾回的,後來她臉上長了個小痘痘,就賴在了他頭上,怪他沒讓她睡好覺。
昨晚兩人也折騰到很晚,徐晉以為她臉上又長小痘痘了,低頭尋找。
傅容看出他眼神不對,嘟嘴道:「你看哪兒呢,是眼睛!」
徐晉失笑。
一直坐在旁邊仰頭看爹娘的瑧哥兒見爹爹笑了,他也笑了,撲到傅容懷裡鬧,以為這是什麼新鮮玩法。傅容將淘氣的兒子抱到腿上,繼續仰著臉給徐晉看。
嬌妻愛子,徐晉忍不住摟著人狠狠親了一口,親得傅容沒力氣了,他才認真端詳她眼睛,發現傅容右邊眼皮隔一會兒就跳一跳,哄孩子般親親她:「沒事,過一陣就好了,我也這樣過。」
傅容低下頭,輕輕摸了摸瑧哥兒腦頂:「都說右眼皮跳非吉兆,我怕……」
徐晉總算明白她擔心什麼了,笑道:「別胡思亂想,去年不也是有驚無險?老老實實待在娘身邊,有許靈守著,不會出事的。」
傅容想想也是。
吃完早飯眼皮不跳了,她的心又安了幾分,後半晌一家三口進了宮。
到了鳳儀宮,傅容照舊抱著瑧哥兒跟幾個妯娌聚在一處,只有成王妃李華容雙孝在身,跟成王一起在家守孝呢,沒有進宮。
太子妃今日把珝哥兒也帶來了。
珝哥兒只比傅家大郎小兩個月,個頭卻矮了整整一截,面色蒼白顯得有幾分虛弱,同已經虛三歲的璋哥兒站在一塊兒,宛如豆芽菜跟小樹苗。康王府的珍姐兒倒是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的,傅容過來時小姑娘還會護著康王妃,「娘懷弟弟了,四嬸小心點。」
小丫頭聰明機靈,傅容笑著誇她,坐下後問康王妃身子如何。
康王妃才兩個月,還沒顯懷,滿足地道:「還好,這個比他姐姐乖巧多了,沒有再鬧我,就前陣子吐了幾日,現在基本沒事……哎,你看,瑧哥兒喜歡他姐姐呢,不錯眼珠地瞧,珍姐兒快去逗逗弟弟!」
傅容低頭,就見瑧哥兒果然在看珍姐兒呢,只不過看的不是姐姐,而是姐姐脖子上的金項圈。
傅容沒忍住笑了出來,同康王妃解釋道:「他六叔送了一個金環,瑧哥兒喜歡得不得了,去哪都不離身,今天進宮我忘了帶了,瑧哥兒準是把姐姐的項圈當成他的寶貝了。」
康王妃不信,摘下女兒的項圈放到懷裡,瑧哥兒大眼睛果然轉向了她身上。
康王妃哈哈笑,將項圈遞到瑧哥兒身前,拉過女兒道:「瑧哥兒叫姐姐,姐姐就把它送給你。」
珍姐兒家裡有很多項圈呢,小丫頭對於娘親的做法不以為意,反而期待地看著瑧哥兒。倒是一直站在太子妃身前的珝哥兒不願意了,走過來搶過金項圈塞給姐姐,繃著臉看瑧哥兒:「姐姐的。」
太子妃臉上笑容僵了一下。
傅容彷彿沒看見般,驚訝地誇讚珝哥兒:「珝哥兒真聰明,都會護著姐姐了,就是,這項圈是姐姐的寶貝,誰都不能搶,珝哥兒快幫姐姐戴上。」
珝哥兒神情緩和了些,作勢要給姐姐戴。
太子妃怕他傷了珍姐兒,示意小姐弟倆去她身前,她親自幫忙。
康王妃趁機告訴了傅容一樁宮中新事:「聽說了嗎,昨下午父皇預覽這屆秀女畫像,看中了一個秀女,當晚就叫她侍寢了,今早封了麗貴人。」
傅容怔住。
六月裡嘉和帝下旨選秀,八月初秀女初選結束,暫且搬進儲秀閣學規矩,一個月後再由皇上皇后兩妃一起作最終遴選。這位早早脫穎而出的麗貴人,莫非就是後來專寵於後宮的麗貴妃?
康王妃見她好奇了,悄悄指了指貴人那邊的方向,耳語道:「那個戴藍寶石簪子的就是。」
傅容裝作不經意般看了過去。
能來鳳儀宮參加宮宴的,最低的品階便是貴人,往上依次是昭儀、婕妤、嬪、妃。但除了宮裡目前僅有的淑妃、柔妃,其他品階的人數都不少,並不是誰都能來的,特別是貴人,宮裡那麼多貴人,都來了鳳儀宮未必能裝下,於是皇后只會請近兩年嘉和帝寵幸比較頻繁的貴人來。
在場的四位貴人,傅容一眼就看見了那位麗貴人,管櫻。
上 輩子傅容進京後便聽說了管櫻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傅容自己貌美,對第一美人這個稱號還是挺在意的,因此凡是聽人提起管櫻,她都會暗中留意。她十七歲那年臘 月進京,小她兩歲的管櫻只是貴人,等她進肅王府的時候,管櫻已經成了麗妃,次年,也就是徐晉出征那年,管櫻已經越過淑妃、柔妃,成了後宮僅次於皇后的麗貴 妃。
短短三年不到,從一個秀女到貴妃,足見嘉和帝有多寵愛她。
今日卻是傅容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的大美人。
只是跟她預料中的絕色風華艷色逼人不一樣,十五歲的管櫻,美則美,但她身上的氣度……
怎麼說呢,就好像一個有著仙女般容貌的村姑進了貴女圈子,哪怕她是第一美人,可她瑟瑟縮縮,低眉順眼不敢冒然打量周圍,偶爾鼓起勇氣偷偷瞧一眼,更顯得她與這皇宮格格不入,以至於她那仙女般的容貌也黯然失色。
傅容震驚地難以移開視線。
她的皇上公爹,竟然喜歡這種口味兒?
「看見了吧?」康王妃低低地道,語氣裡有難以掩飾的鄙夷:「若說容貌,我瞧著她還真有跟四弟妹相提並論的資格,只是這氣度,嘖嘖……」還不如青樓名.妓上得了檯面,真不知道嘉和帝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傅容輕輕搖頭,示意康王妃別說了,不論如何,嘉和帝看上她了,那就是她的造化。
康王妃也不再諷刺管櫻,小聲轉移了話題。
開宴前,嘉和帝命宮人來領幾個皇孫去前面。
瑧哥兒有乳母、許靈貼身照看,到了前面更有徐晉護著,傅容還是很放心的,坐在淑妃旁邊安安心心用飯。散席去賞燈前,徐晉派人過來傳話,瑧哥兒睡了,他親自將人抱到的昭寧宮,留許靈乳母照看,叫她不用擔心。
傅容自然相信他的安排。
「四嫂你看,這是我親手做的花燈,送給四嫂的。」二公主今晚終於如願以償地能跟四嫂一起賞燈了,小姑娘特別高興,將手裡的花燈遞給傅容看。
傅容驚喜地打量手中燈籠。
花燈造型簡樸,上面畫了嫦娥奔月。
她笑著問道:「這也是妹妹畫的?」
二公主點點頭:「從頭到尾都是我做的,我跟制燈師傅學了很久呢,還給侄子們分別做了一盞,就是今天底下人不小心將瑧哥兒的弄壞了,我晚上回去再重新做,明天就能拿給瑧哥兒看了。」
說完怕傅容誤會,有些害羞的補充道:「侄子侄女們都有,嫂子裡只給四嫂做了。」
傅容早就知道二公主特別青睞自己這個四嫂,聞言捏了捏小姑娘鼻子,悄悄道:「妹妹這麼喜歡我,等將來妹妹嫁人了,我給妹妹添份厚厚的嫁妝。」
二公主低頭嗔道:「四嫂再笑話我,我不理四嫂了……」
「好好好,我們福慧還是小姑娘呢,說這個太早。」傅容牽著二公主繼續往前走,想到二公主的話,柔聲叮囑道:「妹妹回去後早點睡,明早再給瑧哥兒做燈籠也不遲,反正他還小,不會跟姑姑討要的。」
二公主乖乖應下,心裡怎麼想的旁人就不知道了。
賞完燈,傅容隨淑妃回了昭寧宮。
瑧哥兒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
淑妃捨不得孫子,同傅容商量道:「要不今晚就讓瑧哥兒睡在我這邊吧,乳母留下來,明天你跟景行早點過來接他。」
傅容心裡不願意,捨不得也怕兒子早起找不到娘親哭鬧,可是想到搶走了婆母所有寵愛的麗貴人,她又不忍心拒絕,柔順地應了。
她答應了,淑妃卻又改了主意,親親孫子小臉道:「算了,抱回去吧,現在太小呢,哪能離開娘親,等瑧哥兒大兩歲了我再留他在身邊多稀罕幾日。」
傅容剛想再勸勸,外面宮女進來通傳,肅王殿下來接王妃了。
淑妃親自將瑧哥兒抱到襁褓裡裹好,遮嚴實了抱著他先出去了。
傅容只好跟上。
一家三口回了王府。
女人們聚在一起聊天賞燈,男人們免不得喝酒,徐晉也不例外,傅容在馬車裡聞了一路徐晉呼出來的酒氣,下車後人都跟著暈乎,進屋後冷不丁被徐晉抱起來時,她身上已經軟綿綿的了。
徐晉反倒比她清醒,藉著酒力,好好疼了她一番。
「王爺……」
一聲極盡嬌媚的哀求後,紗帳裡終於平靜了下來。
徐晉親親傅容汗濕的臉龐,依然捨不得從她身上離開。
傅容氣喘吁吁,一手搭在額頭,無力地撒嬌:「我渴……」
「我去給你倒水。」徐晉也渴,又膩歪了一會兒才去倒茶。
傅容扭頭看他,視線無意掃過桌子上二公主送她的花燈。
她怔怔地看著那燈,那光亮柔和靜謐,是因為燈紙濾掉了火光的刺目……
火……
腦海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傅容猛地坐了起來,身上歡.愉過後的香汗頓時變成冷汗。
與此同時,皇城裡面,一隊金吾衛侍衛正在巡邏。
宮宴早已散了,皇城恢復了平時夜裡慣有的沉寂,只有侍衛走過留下的腳步聲。
「火!」
轉彎時,領頭的侍衛突然驚叫道。
「是鳳陽閣!快去稟報大人!」
有人認出那火起的宮殿乃二公主的居所,頓時急了,六人隊伍迅速分成六個方向,或是去稟報頂頭上峰,或是去通知其他侍衛趕緊前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