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櫻是真的不舒服。
嘉和帝趕過來時,太醫已經到了,正詢問冬雪娘娘今日都用過什麼。
冬雪將管櫻的一日三餐都回憶了一遍,確定道:「全是照大人開的膳食單子來的,晚上宮宴,奴婢也都看過了,沒有忌諱的菜品。」怕太醫不相信,她把麗妃用過的幾樣菜都說了出來,最後怕自己遺忘了,又向躺在床上的管櫻求證。
管櫻蒼白著臉點頭,剛要詢問太醫哪裡可有不妥,就見嘉和帝疾步走了進來。管櫻在宮裡沒有任何親戚,初次懷孕本就忐忑,又不知為何動了胎氣,心裡當然委屈,瞧見對自己萬般寵愛的男人,不禁潸然淚下。
嘉和帝腳步頓了一下。
彷彿看見那年的鍾庭,當初她也是懷著身孕,得知他真正身份得知他已經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也是動了胎氣,醒後便淚眼摩挲地望著他。
嘉和帝心裡一疼,快步走了過去,握住管櫻的手,先詢問太醫:「娘娘身體如何?」
太醫忙道:「娘娘動了胎氣,萬幸沒有大礙,臣已開了安胎方子,娘娘休養幾日便好。」
嘉和帝皺眉道:「為何動的胎氣?」
太醫心中一震,低頭道:「娘娘怕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此言一出,管櫻身邊服侍的大小宮女頓時誠惶誠恐地跪了下去。
嘉和帝掃了她們一眼,朝萬全使了個眼色。
萬全立即將一干人等帶了出去,寒冬臘月的,就讓她們在院子裡跪著,搜身過後又派人搜查所有人的房間,太醫則隨人去查驗小廚房裡的剩飯。
寢殿裡面,嘉和帝幫管櫻掩好被子,柔聲安撫道:「別擔心,朕絕不會叫你出事。」
管櫻點點頭,水眸裡含著淚珠,楚楚可憐。
嘉和帝輕聲陪她說話,大概半個時辰後,萬全貓著腰走了進來,「回皇上,這邊老奴都查過了,沒有異樣。」
管 櫻瞅瞅嘉和帝,記起夏音冬雪的囑咐,沒敢說讓太醫也去查查鳳儀宮。剛出事的時候,她最先想到的就是皇后要害她,但夏音她們說得對,晚宴是御膳房準備的,查 出飯菜被人下了東西也是御膳房那邊的錯,無憑無據她真指責皇后,最後沒查出來,嘉和帝嫌她胡亂猜忌,皇后那裡也會更恨她。
她不說,嘉和帝卻想到了,命萬全再去查御膳房。
他跟鍾庭已經沒了一個孩子,這個絕不容有閃失,不論幕後黑手是誰,他都要揪出來,否則對方一擊不成,後面再陷害管櫻怎麼辦?
萬全領命而去,卻發現宮宴上的剩飯剩菜已經混合在了一起,根本沒法查,而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可能,先派了一個小太監去打探情況,是以發現無法繼續徹查,便及時回來覆命,沒有驚動御膳房任何人。
「皇上,現在該怎麼辦?」他試探著問。
嘉和帝並沒有沉思多久,凝望外面夜色道:「派人盯著御膳房,暫且不要打草驚蛇。」
御膳房人多眼雜,誰都有可能動手腳,真查起來這事就瞞不下去了,與其大動干戈收效甚微,不如暗中留意,靜觀其變。
~
上元夜宮中設宴,傅容意外發現麗妃沒有過來,聽說是身體不舒服,早早歇下了。
傅容只記得上輩子麗妃沒出正月就小產了,具體哪幾天則沒印象,好在這事跟她關係不大,上輩子也沒聽說有什麼內情,她便沒有上心,當晚領著二公主一起回了肅王府。
傅容喜歡二公主,徐晉對這個異母所出的妹妹卻沒多少情分,不如面對秦雲玉時像個兄長,但也不似對崔綰那樣冷淡,第二日早早去了前院,讓她們姑嫂一起逗瑧哥兒。
二公主是帶了目的出宮的,在暖閣裡哄了會兒瑧哥兒,忍不住跟傅容打聽:「四嫂,你們晚上出去賞燈嗎?聽說隆慶街這幾日晚上特別熱鬧,有花燈還有各種戲耍,我想去看看。」
傅容小時候也喜歡上元節晚上去看燈湊熱鬧,自從那年齊竺被父親安排的人潑了油,她倒是再沒出去過了,無論是傅寶相邀,還是徐晉提議,她都懶得去。如今二公主難得出宮,小姑娘擺明了想去,傅容就捨不得掃她的興。
「好啊,晚上叫你四哥陪咱們去。」她笑著應道。
二公主眼睛亮亮的,有心問問傅宣傅寶會不會去,又怕被傅容猜到她的小心思,就不敢多問了,轉到窗台邊上去跟瑧哥兒玩。瑧哥兒現在能自己扶著窗台橫著走了,小傢伙最喜歡趴在窗台上往外面望。
「瑧哥兒叫姑姑。」二公主教他說話。
瑧哥兒小手摳自家琉璃窗上的紋絡呢,聽姑姑湊了過來,他喃喃地喊了聲:「豆豆……」
瑧哥兒會喊人了,只是咬字不清楚,傅容教他喊,爹爹姑姑舅舅從瑧哥兒嘴裡說出來就都變成了「豆豆」,至少傅容跟徐晉聽起來是這樣,「娘親」小傢伙就更不會喊了,整天在那兒豆啊豆的。
二公主笑著將他轉過來,認真糾正道:「不是豆豆,是姑姑!」
瑧哥兒扭頭看娘親,咧著嘴還是喊「豆豆」。
傅容知道兒子故意淘氣呢,朝他拍拍手,「瑧哥兒過來,你喊姑姑,娘抱你去外面玩。」
一聽說可以去外面,瑧哥兒立即扭著身子從二公主懷裡掙脫出來,飛快爬到傅容身前,被娘親抱起來後,小傢伙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小手指向二公主,無比認真地喊:「豆豆!」
二公主坐在窗前笑,嘴角梨渦嬌憨可愛,像早春的海棠,明麗動人。
傅容看愣了一瞬,跟著親親兒子小臉:「姑姑好看不?」
瑧哥兒瞅瞅二公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二公主馬上湊過來問他:「那姑姑好看還是娘親好看?」
瑧哥兒毫不猶豫地抱住娘親,仰起頭在娘親臉上親了一口。
說說笑笑的,就到了晌午。
哄瑧哥兒歇晌後,傅容跟徐晉回了上房,打趣地問他:「晚上我跟妹妹想去街上看燈,不知王爺有空相陪否?」
徐晉哼了聲,脫了靴子靠在床頭,翻出一本書看,頭也不抬地道:「本王想陪你去的時候你不願意,現在你想去了,本王為何要去?」
傅容知道這男人是想她哄他呢,走過去,搶過徐晉手裡的書放到一旁,靠在他胸口軟聲求道:「王爺去吧,你不去,我也不敢去,可妹妹難得出宮一趟,我答應她的事情如何反悔?」
徐晉垂眸看她,輕佻地抬起她下巴:「王妃給我點甜頭,我今晚就陪你們走一趟。」
傅容紅著臉瞪他,歪頭躲開他手,眼看徐晉還想湊過來,她索性咬他手指頭。
美人紅唇輕啟,嫵媚妖嬈,徐晉眸色暗了暗,雙手掐住她腰,一下子就將她壓到了床上。
傅容急著提醒:「我鞋子還沒脫呢!」
「我幫你脫。」徐晉轉身就想幫她,只是看見那鞋尖繡著小朵牡丹花的粉紅繡鞋,心底不知怎麼生出一股邪火,等他褪了傅容的褲子,徐晉又重新將那兩隻粉紅繡鞋套到了她雪白小腳上,然後將傅容抱了起來。
「王爺?」傅容背對徐晉坐在他腿上,不懂他要做什麼,抓起衣裳裹住自己,「我冷……」
「一會兒就不冷了。」徐晉穩穩站了起來,像抱瑧哥兒噓噓那樣抱著她去了鏡子前。
溫暖的陽光透過琉璃窗照了進來,一人多高的穿衣鏡中,那雙粉色繡花鞋晃啊晃的,配著主人鶯啼般的嬌語哀求,真如被風雨摧殘一般,半晌方歇。
瑧哥兒睡醒後過來找娘親,發現娘親竟然還在睡,小傢伙茫然地看向爹爹。
徐晉神清氣爽,抱起兒子道:「娘親累了,走,爹爹抱瑧哥兒去玩。」
瑧哥兒高興地指向外面。
徐晉笑著替他穿好衣裳,出去時看見二公主走了過來,小姑娘有些害怕徐晉,隔了遠遠便站住,小聲問道:「四哥,四嫂醒了嗎?」
徐晉淡然道:「沒有,晚上要出去看燈,她怕那會兒沒精神,現在多睡會兒。」
二公主一聽,又驚喜又懊惱,知道四哥答應陪她們出門了,她也不是那麼怕了,興奮道:「那我也回去再睡會兒!」
目送小姑娘身姿輕盈地折了回去,徐晉笑了笑,抱著瑧哥兒去了前院。
景 陽侯府,傅寶還在苦口婆心地勸說傅宣:「六妹妹,咱們一起去吧,我自己去多沒意思。」大哥陪大嫂,三哥陪三嫂,她想跟林韶棠單獨出去賞燈肯定不行,那就必 須拉上一個伴,傅宓她不喜歡,可不就剩下傅宣了?傅宣去了,二哥肯定會陪著,如此他們幾個一起出門,長輩們就沒話說了。
因此傅寶打定主意要勸動傅宣的。
傅宣從小就不愛熱鬧,任傅寶如何說她都不鬆口。
傅寶沒辦法,只好實話實說:「六妹妹,明年,明年我應該就不在家裡了,這是咱們姐妹能一起過的最後一個上元節,你真那麼狠心拒絕我?」
傅宣聽了,終於將手裡的書放了下去。
確實啊,傅寶今年十五了,聽母親閒聊時話裡的意思,傅寶入秋前多半會嫁出去。
看看面前滿臉哀求的傅寶,想到兩個親姐姐出嫁時的失落,傅宣歎口氣,「好吧,我去。」
傅寶大喜,拉著她去求傅宸。
傅宸原本跟一幫兄弟約好去喝酒的,不過親妹妹還是最不好熱鬧的那個難得想去看花燈,他當然要陪妹妹,痛快地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