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二天大清早,輪到俞悅被夏琋的連環奪命call吵醒。

眼屎還糊著眼皮,俞悅使勁揉了揉,透過窗簾縫隙往外面看,不過是魚肚白光景。

她有氣無力道:「公主誒……太皇太后,您六點就打電話給我幹嘛?」

這頭的夏琋精神好得如同回光返照:「我徹夜未眠。」

「打游戲打了一夜?」

「我問問你,你家貓好了嗎?」

「你不會想灰崽想了一夜吧。」

「差不多,」夏琋走回廚房,從碗櫃裡取出一只玻璃杯:「我今天還能帶灰崽去看病嗎?」

「你什麼情況啊你,一大早發神經,平時也沒見你惦記過灰崽一根毛。」

「那灰崽到底好了沒呀。」

「不知道,沒看。」

「你去看看。」

「你到底想幹嘛!」

「嗚……」夏琋苦著臉,往杯子裡倒涼開水:「大魚魚,我上火了,怒火攻心,氣急敗壞,害得我一宿未眠。」

俞悅大概猜到是什麼情況了:「你的撩完就扔計劃碰壁了?吃鱉了?還是瓶頸了?我就說那易臻非凡人哉。」

夏琋仰頭,咕嘟咕嘟咽下大半杯水:「我特地化了個妝去對門找他,拐外抹角才加上他微信,回來他就把我拉黑了。」

「對不起,我能去旁邊笑會嗎?」俞悅當即發揮損友風范。

「可以,笑的時候順便看下灰崽病情,要是病好了,也可以復查的吧。」

「你又要去醫院當面騷擾易大仙人?」

「沒錯。」

「還真越挫越勇了。」

「對啊,」夏琋學起谷阿莫的拿腔:「這個男生真的好無恥好不要臉,跟外面那些倒貼賤貨好不一樣!」

她隨即咬牙切齒:「不讓他嘗嘗被拋棄的滋味他還不知道夏琋爸爸兩個字怎麼寫。」

「是四個字。」

「哦,那就四個。」

「好,我去看看灰崽——昨天就打了退燒針,也不知道會不會反復,」俞悅往客廳走,捉住沙發上的肥貓,用食指揩揩它鼻頭。

「估計還得去看看,鼻子又乾又燙的,應該還在燒。」

「耶。」

「耶你妹啊,我家貓半死不活的你還擱那手足舞蹈。」

「行了,還跟昨天一樣,把灰崽送我這來,我去化妝啦,小區門口等你,八點見。」

掛掉電話,夏琋登時像剛睡飽二十個小時那樣神采奕奕。

她晃悠著身子小跑到衛生間,敷美白面膜,對鏡擦米分描眉。

她今天別有用心的畫了個「宋慧喬同款裸妝」,連口紅都是毫不醒目的nars audacious系列anita色號。

這套妝容並非光彩奪目的冶艷之美,但細節處皆是小心機。

夏琋特別拉直了頭髮,她是中分,臉側的兩縷就用夾板往後微卷,為得是營造韓劇小白蓮女主角隨性而輕盈的空氣感劉海。

換上白色連衣裙,夏琋像朵嬌俏的玉蘭一樣飄出了自家樓道。

裙子是她家這期的主打新款之一,上架名為:勾男撩漢必備之可人無害清涼優雅春夏小白裙。

萬事俱備,就欠俞悅這坨整天就知道放風涼話哈哈哈傻笑的東風了。

在小區門口等候的過程中,高達99.9%的過路雄性回頭率更加證實了她今天一套戰衣的可行性。她特意沒開車,就是為了體驗這一刻。

所以,此刻的夏琋目不斜視,矜驕而虛榮地享受著屌絲們不敢上手也別想下口的視奸盛宴。

等真正接到好友手裡的貓包,夏琋第一時間風馳電掣地打車,奔赴動物醫院。

如果說昨天的她一攤黏糊糊挪動的爛泥,那麼今天她就是馬拉松種子選手,分秒必爭地掛號,一步一個腳印上樓。

要知道,愛會讓人充滿行動力,仇恨亦然。

夏琋頭一個抵達小動物門診辦公室,易臻還沒到場,隔壁屋只有護士在給幾只住院的小畜生換藥喂食。

「今天還是易老師的專家門診嗎?」夏琋粲然一笑。

護士回頭:「是啊。」

「他還沒來麼?」

夏琋故作不經意地隨口發問,還是換來了護士妹子滿臉的意味深長:「易院一般掐點到,八點半。」

噫……踩著點上班,還知名醫師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呢。夏琋別開臉,忍不住腹誹。

辦公室裡安靜得很,護士招呼她坐:「你在這等吧。」

「好。」夏琋把貓包放好,坐下來四處打望,門邊掛著一件白大褂,胸袋上卡著紅筆藍筆工作牌,應該就是易臻的。

既然護士已經毫無眼力見的把她歸類於易臻迷妹團體一員,夏琋也不再躲閃掩藏,單刀直入,刺探敵情:

「護士妹妹,問你幾個問題,好嗎?」

「行啊。」小護士也是個爽快妹子,蹲在籠子前任君發問。

「你們易院多大了?」

「三十一。」

「結婚了嗎?」

「沒有。」

「他什麼時候當上你們這副院長的?」

「就今年年初。」

「聽說還教書?」

「嗯,在農大動物醫學院當教授。」

「教授?這麼年輕就當教授。」夏琋小聲嘟囔。

護士笑:「易院可是在德國漢諾威學院念得博士,回來後就被我們農大聘過來當教授啦。」

夏琋咂嘴,不明覺厲。

「怎麼,看上我們易院了?奔著他來給寵物看病的女生不少呢。」小護士笑嘻嘻地揶揄。

夏琋也露出一個萬分親切和藹的微笑:「對呀。」

——對個屁呀,我anti他還來不及。

發了會呆,來辦公室裡的人越來越多,還真別說,十之八.九都是女孩。

有自認為夏琋是「貓友」的人同她搭訕寒暄,夏琋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懶懶應付著。

沒過多久,倚門而立的兩個姑娘輕聲尖呼:「易醫生來了!」

沉悶的辦公室裡頓時人頭攢動,夏琋抬眼,易臻已經人模狗樣的走了進來,他順手取下牆邊的白大褂披上,身姿挺拔標志,動作行雲流水,看個病也搞得跟走t台似的。

作秀。

夏琋在心裡唾棄,表面還是虛偽地跟上節奏,作為今天的專家號第一人,她一臉愜意地等著易臻喚出她的姓名。

易臻單手系著白大褂紐扣,一邊在辦公桌後坐定,開電腦。

他低頭掃了眼疊放在台面的掛號單,抽出最下面那張後,他小皺了下眉。

夏琋屏息以待,來吧,呼喊吧,呼喊出昨晚被你拉黑的超級大美女那同樣優美的大名吧。

「灰崽。」

易臻稍稍舉起單子,往前面看了幾眼,「灰崽主人在嗎?」

夏琋:「……」

「灰崽沒過來?」

夏琋有氣無力舉手:「在這呢。」

易臻望向她,一臉醫者的正氣凜然,像是真的互不相識。

夏琋拎起貓包,越過其他人,停在桌前。

易臻問:「什麼情況?」

「這貓發燒老不好。」多半是醫生太廢了,夏琋在心裡補充。

易臻起身,把貓包拎到一旁的操作台,夏琋也緊跟上。

易臻拉開拉鏈,緩慢而溫和地將貓包翻了個頭,把圓滾滾的灰崽催哄出來,壓在手下,而後側頭問夏琋:「昨天回去後吃喝怎麼樣?」

夏琋:「……」完蛋,光顧著往醫院趕,也沒提前和俞悅做好調研工作,她現在一無所知。

不過……人類發燒是什麼樣貓也是什麼樣吧,同為哺乳動物,應該沒差。

夏琋開始胡謅:「還可以,就是胃口不太好。」

「拉稀麼?」

「不拉。」

「昨晚睡覺前給它量肛溫了麼?」

肛溫?喔,是肛.門的體溫。應接不暇的問題讓夏琋根本沒空撩漢,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在扯謊上面:「量了啊,37度,挺正常的。睡覺前量的,我好擔心它情況哦,昨晚抱著它睡了一整夜,結果今早醒來又燒了。」

她話音剛落,兩人間靜默片刻,易臻推開貓咪的嘴皮子,湊近看了眼,又問:「灰崽多大了?」

大魚養這貓多久了……夏琋得想想。

她盡可能地控制著自己的目光閃躲,瞎答:「兩歲。」

又是詭異的靜默,易臻不再言語,按了會貓肚子,然後抬起它後肢,吩咐護士取來一根棉簽,在灰崽後頭搗鼓了一會。

他把棉簽湊近鼻端,聞了下,才把灰崽放回平面。

棉簽上有很明顯的乳黃色濁液。

夏琋厭惡蹙眉,呃,髒。

「做個b超和切片檢查吧。」易臻把貓放回原處。

「啊?」

「我懷疑是開放型子宮蓄膿,」易臻轉眸:「小彤,給她剃完毛,就抱到彩超室去。」

夏琋下意識攔住易臻手臂:「為什麼突然要剃毛?」

她想起微博上那些丑得沒法見人的剃毛後的貓狗搞笑圖片,生怕自己把這樣的灰崽抱回去以後,也會被俞悅削成尼姑腦袋,以一命抵一命。

話音剛落,易臻陡然轉向她,眼光冷峻:「你不打算查清楚病因麼。」

夏琋被他看得心虛,只說:「當然查,但你得跟我解釋清楚,不然哪敢隨便給你看。」

「我也不敢隨便給你看。」易臻突然露出一個意味難辨的微笑,轉瞬即逝。

夏琋不明其意:「什麼?」

易臻回:「貓的正常體溫是38到39度。我剛剛看了灰崽的牙齒毛發狀況,她的年齡起碼在五周歲以上。」

夏琋啞然。

易臻:「這貓是你的嗎?」

夏琋:「……」

易臻放低嗓音:「知道隨口亂答病情會帶來什麼後果麼。」

夏琋沉默,不知道為什麼,他沒動,只是盯著她,都給她清晰可辨的壓迫感。

像搗蛋的學生在面對教導主任,夏琋能隱隱察覺到他的動怒。

易臻就那麼與她對立而站,聲音愈壓愈低,低到只有她一人能聽清,也像在施捨給她最後的尊嚴:「所以羅蘭夫人會說,我認識的人越多,就越喜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