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夏琋每天都黏著易臻,白天是在他工作場合冷不丁就現身的小仙女,晚上就化作原型成了采陽補陰的小狐妖。
易臻倒也不煩,心儀之人主動來當自己的綁定掛件,喜歡還來不及。
只是……夏琋到現在還沒主動提過復合的事情,有想要重新回到過去關系的意圖。
即便在床上讓她□□,哭爹喊娘,大吹枕邊風,她也能把持住最後一絲神智清醒,怡然自得回:還沒滿兩周呢。
晚上,看著懷裡熟睡的女人,易臻恨得牙癢癢,心想她就是欠操。
但又愛得心癢癢,從一開始,她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她是無意闖進他世界的花朵,色彩紛呈,香味撩人,他一向不喜歡太鮮麗濃郁的植物,許多都有致命的毒性,可他還是不自覺地被吸引,義無反顧地扎進了她的花蕊,視死如歸。
又到了一個周末,易臻帶夏琋去看了場電影。
購票時,夏琋挑了較為靠後的位置,擔心萬一看激動了想親身邊的男人怎麼辦。
她拿著一杯草莓汁,像所有排隊等候進場百無聊類的小情侶一般,勾著易臻的臂膀,把腦袋輕輕靠向他肩膀。
夏琋揚眸,掃了眼男人線條完美的下顎線,說:「我想自拍。」
「嗯。」易臻頷首,這是她的人生最大愛好。
夏琋啟齒一笑:「可以把你拍進去嗎?你可以和我合影嗎?」
易臻斂眼,瞥他:「我們合過影。」
「那是為了拍衣服,」夏琋的指尖在他小臂內側,有意無意地摩挲、勾畫:「沒有自拍過,我想放微博,你願意嗎?」
「我無所謂,」易臻答道:「就怕以後你的危機感要多出千百倍。」
「嗤」她譏笑一聲:「狂妄自大的人最容易栽跟頭。」
「所以栽你身上了?」
「哼。」她從鼻子裡出氣,嘴角的喜不自禁卻是一點都藏不住了。
易臻冷聲問她,帶了幾分嘲意:「你米分絲知道你和你的柴犬先生分手了嗎?」
夏琋揮揮手:「哪能直接說啊,可招黑了。反正我現在不提你的事情,循序漸進,慢慢你也會被我的米分絲們遺忘,我們分開也順理成章。」
「現在又想把我扶正了?」男人問。
「你猜啊。」她故弄玄虛。
易臻手臂繞到她後腰,掐了一把,他用了幾分力,掐得她吁出痛意,不悅地敲他同樣的地方控訴:「你幹嘛啊——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
他並不收手,也不忙於回答,手留在那,搭住了夏琋的腰,順勢勾過來,讓她與自己貼得更緊,而後才淡然回道:「這個距離讓你拍可以嗎?」
夏琋噤聲,隨即笑彎了眼。小心髒在跳,搾甘蔗汁麼,甜得要命,她覺得自己的血管裡奔流著的不是血液,全是蜜飴。
她把果汁強塞到易臻手裡,翻出包裡的手機,舉高了調出前置攝像頭,把兩個人的臉都容納到鏡頭裡。
挖哦,真般配!夏琋在心裡竊喜。
易臻垂眸,看她搖頭晃腦地調整角度和神情,也跟著挑唇笑了。他是知道的,她在心裡早已擬好了終點和獎品,只是想讓他踏踏實實、認認真真把這條台階走完,交付給她想要的公平和情意。
「你看鏡頭啊,看我幹嘛!」
「嗯……」
「你不能笑一下嗎?」
「……」
「茄汁——」
「……」
「笑啊!你旁邊站著的人是閻王爺嗎?」
「夏琋,你開的是女裝店。」
「那又怎麼樣?」
「你的米分絲都是女孩子。」
「所以呢?」
「我對別的女人笑不出來。」
「……噢——好吧——(笑)不勉強你笑了——」
**
晚上,夏琋在易臻這翻來滾去,床上,沙發,書房,像失而復得的調皮小狗,又要無法無天地撒尿圈地,留下自己的氣味和痕跡。
搗騰累了,她停在家裡最大的一株比自己還高上幾個頭的樹木面前,煞有介事地跟它說話:「嗨,同學,你還記得我了嗎?」
下一秒給樹配了個渾厚粗音:「你美得令人難忘,我怎麼會不記得你,我是在場所有同類裡最想念你的那一棵……噢,我比我的男主人還要思念你……」
夏琋雙手交握住它其中一片樹葉,上下搖擺,回歸本音:「謝謝,謝謝!謝謝你對我的支持和喜愛!」
易臻在一邊看得發笑,禁不住扶額,這女人,狠起來那樣狠,萌起來又萌得心化。
他差點就以為要徹底失去她了,還好,她又回到了他身邊,有他憐愛著的孩子氣,也有需要他容忍的任性,她能鬧能笑,充滿生命力。
夏琋抱著手機,坐回沙發,偎依在易臻身側,選他們的自拍合影,打算挑一張上傳到微博。
「這張好看嗎?」
「好看。」
「這張呢?」
「嗯。」
「這個?」
「都好。」
「真敷衍。」
「是實話,每張裡面你都很好看。」
「噢——你也蠻帥氣的,就是配我還稍微差那麼一點兒。」
「嗯,高攀了。」
「你好煩啊,」夏琋揪了揪他面皮:「以後都要這樣說話嗎?太欠揍了,可以正常一點交流嗎?你這樣講話,聽起來特別違心,讓人想把你嘴巴堵上……」
夏琋突然頓住,眉毛一擰,轉念一錘手道:「對哦,那就堵上吧。」
她毫不猶豫地抬高上身,吻了面前的男人。她才不違心,她想親一個人,她就去使勁親他,親得喘不上氣,親得彼此都缺氧窒息。
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感情。
**
兩周期限的最後一天,是禮拜四。
易臻學校全天班,他提前一個晚上告知了夏琋這件事,並和她說,時間關鍵,他准備提前和一位老師調課,下午可以陪她,等她的答復。
咦嘻嘻,這個不苟言笑的工作狂為了她連學生都不顧啦?
夏琋心裡美顛顛的,小小的傲嬌心理得到極大滿足,但她還是不太想影響易臻的正經工作,遂環住他脖子說:
「你有這個心就很好了,這幾天都是你主動陪我,明天我大發慈悲陪你好了。」
易臻輕笑:「你怎麼陪我?」
「像以前那麼陪囉。」
「嗯?」
「易老師——」
「哦……」易臻作恍然大悟狀:「夏同學。」
「怎麼樣,是不是對你很好上天啦?」
「嗯。」易臻低低應了一聲,下一秒,就把夏琋騰空抱起,托在身前。
「幹嘛?」她瞪他。
「上天。」他挑眉,抱著她往臥室走。
「放我下去啊啊啊啊!」
「……」
……
**
第二天下午,夏琋獨自一人來到易臻提前告訴她的教室。
她沒有像第一次來蹭課一般,故意裝嫩穿得很學生化,並老老實實坐在了比較靠後的位置。
她現在對外可是「師母」身份,要威嚴,要端莊,不能給某位易姓衣冠禽獸大色狼手底下那群小兔崽子們留下壞印象。
再低調,開課前,仍有學生注意到她了。
他們好奇地打量夏琋,多少已經知道她是誰。
院裡的學生,有誰不曾耳聞,他們的「動醫吳彥祖」已經被一個微博大網紅拿下,但又不好貿然上前,與這個陌生美麗的女人打招呼。
沒一會,上課鈴響。
易臻進門,他把教案放回講台,他長身玉立,神明俊爽,氣質永遠那麼好。
沒有馬上整理擴音器和開投影儀,他先環視教室一圈,視線最終停在夏琋身上,停留稍許,又不露聲色地偏開了。
他唇邊未皺,但眼裡已經含了三分笑,夏琋清晰抓到了。
易臻開始做上課准備工作,班上有愈演愈烈的竊竊私語,被他嚴肅制止。
夏琋轉著筆,吭了聲:裝逼狂,還真挺像那回事兒。
幕布上投射出今天的大標題——「消化道病理」。
易臻正式上課,他一概如常,偶爾會下講台走兩圈,一般這種時候,學生都會把手機收收好,正襟危坐,夏琋看得暗暗發笑,一群壞小孩,跟她那時在大學一模一樣。
這節課好像比上次還快,易臻重回講台時,蹙眉瞥了眼腕表,就闔上了教材。
他握起遙控,關掉投影器,也把幕布升了回去。
他慢條斯理地擦乾淨白板,似乎打算提前下課。
像即將煮沸的水,下面學生逐漸喧囂起來,有不少人已經在收拾東西。
夏琋也跟著把紙幣往包裡揣,這是那四年培養出來的慣性動作了。
易臻又看了眼手表,撐著講台,沉聲說:「今天課先到這,耽誤大家幾分鍾時間。」
教室裡,頃刻間安靜下來。
夏琋也停了手裡的動作,循聲望過去。
緊接著,她看見講台後面的男人,靜息片刻,就回過身,拿起手邊的馬克筆,開始在白板上寫字。
他筆走龍蛇,揮灑自如。
夏琋捂住了嘴,心在一瞬間怦怦狂跳。
她看清了他寫的第一個字。
是夏。
她的姓氏。
易臻還在寫,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一筆一劃,都在她身體裡擂鼓,仿佛能營造出一團團膨脹燥熱的氣流,沖進她大腦,她的臉燙得要命,也紅得不行。
它們又從大腦擠出了眼眶,液化成水汽,鼻子那安了個很酸的開關,惹得她想當場大哭流涕。
她一點也不想掉眼淚,可就是忍不住,他幹嘛啊,他怎麼可以這樣,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啊,每次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弄得她七上八下,手足無措,把她弄得百般失態,是不是就是他畢生的樂趣愛好?
妝都要花了,眼前模糊成一片,夏琋臉上全是水跡。
他寫了五個字,沒有遲疑,就當著全班五十多個學生的面,他們隨之嚎叫吶喊,掌聲如雷鳴。
最後一點結束,易臻停頓兩秒,最終還是補了個符號,收尾。
他的面前,是由他親自書寫的,白底黑字的,一句征求和詢問:
「夏琋,嫁給我?」
易臻闔上筆蓋,回身,遙遙望向下面一個人,他所期盼著的,他今後人生的女主角。
「戒指呢!」有好事的學生這般大叫。
——戒指!戒指!教室裡亢奮而失控地喊成一片,延綿不斷。
嘈雜的起哄讓他也繃不住地,笑了。
夏琋僵在座椅上,不停地抹著雙眼,嘴角卻是在止不住地上翹。
能看清眼前的景象,真的好不容易啊。
她看見那個讓她又哭又笑的男人,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只精致的紅盒子,就像他那天帶給她的猜心撲克一樣。
學生在助興和歡呼,易臻往台下走,剛邁出去兩步,他又駐足,停在講台邊,就著擴音器,勒令台下:
「嚴肅點,別吵。」
學生們很給面子地噤若寒蟬。
班裡沒有一點聲響,全部屏息以待。
夏琋笑肌酸疼,望著易臻一步步,從走道來到她面前,打開了戒指盒。
白襯衣黑長褲,他是翩翩而至的英俊王子。
「天啊卡地亞!」
「老師跪下啊!」
「快點跪啊,不跪就不答應。」
……
一瞧見又大又閃的鑽戒,圍成一圈的小孩們憋不住了,又開始鬧他。
「你幹嘛啊。」夏琋想氣又想笑,嗔著質問他。
易臻彎身,傾低了上身,附在她耳邊,用氣聲回答她:「你太能鬧,怕拴不住你。」
夏琋眼角笑紋都要擠出來了,她小幅度錘了下他肩,輕聲輕易怨道:「我爸媽還不知道呢,你爸媽呢。」
「這件事情,你只需要做決定,剩下的我來處理。」
「才不是呢。」
話音剛落,男人單膝跪地,真的,就那樣把姿態擺得比坐在那裡的她還要低,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低,他是臣服的騎士,只等公主來垂青。
「夏琋,嫁給我,好嗎?」
他望著她,深深看進她眼睛,認真誠摯地請求,不容置疑。
夏琋的眼睛在發熱發脹,她這段時間,刻意偽裝出來的、勉力堅持著的不進油鹽,其實都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只要對象是眼前人,她將永遠一擊即潰。
夏琋了然一笑,才不要什麼儀式了,愛情從來不是公式和任務,是隨心所動,是按捺不住,是無法遏制的欲望和靠近,她早已經等不及。
她直接把鑽戒從他手裡的盒子裡□□,不假思索套到了自己無名指上,戒圈正合適,不大不小,他似乎對她了若指掌。
「好看嗎——」夏琋得意地揚眉,把手背抬高,對著把他倆圍得水洩不通的學生們展示了一圈,還賤兮兮地拉長了尾音問:「羨慕嗎——」
鑽戒嵌在她白皙纖細的指間,熠熠生輝,璨若星辰。
「嫉妒死了!」有女生答。
「讓你男友給你買囉~」她神氣活現,耀武揚威。
易臻失笑,這是她,他愛著的女人。
「你平身——」她調笑著拉起面前的男人,惹得周圍一陣哄笑。
自己也跟著站了起來,望向他身後的學生們:「你們都讓一下,可以嗎?」
聽話的小孩們割海成路般,自動讓開一條道。
夏琋就從這條路,徑自小跑到了講台那,她利落地拿起板擦,唰唰幾下,就把那個問號完全拭去,一乾二淨,不留痕跡。
做完這一切,她轉回身,笑容燦若朝陽。
她用只屬於她的方式,告訴他,她願意。
易臻站在那,也望著她,也在笑,發自肺腑的笑意,他的女人仿佛在發光,令他驕傲,甚至自得。
夏琋又跑回去,飛起的裙擺像花兒,她一頭扎進了易臻懷裡。
教室裡掌聲如潮水。
他們緊緊地擁抱對方,難捨難分,他們是彼此的命中劫數,也是彼此的功德圓滿,世間有太多際遇,感謝上蒼,能讓我認識你,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