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星星銀幣

  哈啾!

  今天晚上也好冷。

  今晚的我依舊是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徘徊。因為我無家可歸。

  我的爸爸跟我媽媽對我都很好。可是爸爸媽媽因為生病的關係,如今已經前往天堂了。爸爸媽媽的喪禮辦完之後,一些不認識的叔叔們來到我家,把我從家裡趕了出去。

  從那之後,我就一直住在外面。

  如果我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就會被趕走,所以我每天會到處亂走,無論是橋墩旁邊或是噴泉廣場,任何場所都可以是我睡覺的地方。

  咕嚕。

  走著走著,我的肚子餓了。

  平常我總是在垃圾堆裡尋找還能吃的東西,不過今天晚上有一位善良的阿姨送我麵包,所以等等吃完這個麵包就睡覺吧。

  謝謝你,阿姨。

  世界上還是有人很親切的。

  雖然會有一些可怕的人,只要看到我就會大喊「死小鬼」把我趕走或是欺負我,不過親切的人還是很多的。因為有這些親切的叔叔阿姨,所以我才可以活到現在。如果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可怕的人,我應該早就已經餓死了吧。

  啊啊,我也想用我的力量幫助別人。

  好心的人們會給我吃的東西或是穿的衣服,我總是只能接受他們的好意。可是因為我沒有家又沒有錢,沒辦法幫上其他人的忙,所以大家對我這麼好令我很難過。每次從別人那裡得到東西,我的內心就會更加傷心難過。只能受人恩惠卻無能回報,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要是一直讓別人對我這麼好,天上的神一定會生氣的。

  如果我是個大富翁的話,我就可以拿出很多很多的麵包跟錢,送給其他比我還要困苦的孩子了。無家可歸是非常難受又孤獨的,那些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只能活在孤單以及悲傷之中,像我至少還擁有爸爸媽媽疼我的回憶,所以已經算是很幸福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只能接受別人施捨給我的麵包。

  「話說回來,今天晚上整條街上都好亮,而且人也好多,找不到可以睡覺的地方呢……」

  啊啊,我想起來了,今天晚上是平安夜。

  所以每個人都會全家團聚然後一起祈禱。

  我不經意朝著面前住家的窗戶裡看去,裡頭有一個小男生,正在跟爸爸媽媽一起裝飾著聖誕樹。聖誕樹的頂端,有一個閃閃發亮的金色星星。

  看到這個星星,我忍不住難過地流下眼淚。

  我拔腿向前跑去。

  今天我想去一個沒有任何人的荒原。我在嫉妒那個男生,因為我太羨慕他了。就算沒辦法獲得金色的星星,希望至少可以擁有銀色的星星。沒想到我居然會有這種無恥的想法,使我難過得逃離這個熱鬧的城鎮。

  神啊,我是一個壞孩子。

  已經獲得大家這麼多的施捨,我居然還想要得到更多,真是太丟臉了。

  一定是因為我是個這麼貪心的壞孩子,所以神才會處罰我的。如果我是個更乖的孩子,爸爸媽媽或許就不會被送到天堂了。

  我在心中做出決定,從此之後我不要接受別人的施捨了,而且要讓自己成為施捨的一方。受到別人的施捨是理所當然的,在我的內心某處有著這樣的想法,因此變得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甚至還想要得到銀色的星星。

  所以我要幫助別人直到我一無所有。把我擁有的所有東西送給別人,直到我的內心再也沒有想要依賴別人的想法。

  走在荒原上的我,很快遇見了一位倒在地上的老爺爺。老爺爺看起來好像已經很久沒洗澡的樣子。

  「小妹妹,求求你,你可以給我一些吃的嗎?老爺爺已經餓到不能動了……」

  我把身上的麵包送給了老爺爺。

  「小妹妹,不用全部給我啦!給我一半就可以了。」

  「沒關係的,因為這是好心人送給我的麵包,並不是我自己的東西,所以不用介意。」

  雖然老爺爺分了一半的麵包想要還給我,不過我就這麼跑走了。其實我很想吃麵包,我已經餓到快要倒下了。可是我必須把麵包送給比我更加窮困的老爺爺才行。我是個小孩子,可以博取大人們的同情再度獲得麵包。可是老爺爺已經是大人了,其他的大人不會同情他,反倒會嘲笑老爺爺或是對他吐口水。老爺爺比我還要不幸,所以那塊麵包應該是老爺爺的東西。

  神啊,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多不幸的人呢?鎮上有很多人正在裝飾著聖誕樹慶祝,可是我能做的卻只有把麵包送給老爺爺而已。

  我流著眼淚繼續前進,這次遇見了一個比我還要小的女孩子。

  「姐姐,我好冷……我的頭好冷……」

  我把自己所戴的帽子拿下來,然後幫小女孩戴在她的頭上。

  「這樣你就不會冷了。」

  「姐姐謝謝你。可是那姐姐呢……?沒有帽子沒關係嗎?」

  「我沒關係的。」

  之後,我又遇見了好幾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明明是平安夜,荒原卻還有這麼多年幼的孩子們。

  大家都沒有衣服穿,只能不斷忍受著寒冷。

  覺得很難過的我,接連把我的上衣跟內衣送給這些冷得發抖的孩子們。我希望可以把溫暖的衣服分送給他們。

  不知何時,我已經變得光溜溜了。

  我把我全部的衣服都送出去了。

  我沒辦法再幫助任何人了。

  結果我的衣服只夠送給四個小孩子穿。

  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而已。

  「對不起,對不起……」

  我哭著離開荒原進入了森林。

  我感覺好冷好冷,皮膚開始隱隱作痛,就像是被刀割一樣的痛楚。

  只要回到鎮上,或許會有好心人同情我給我衣服。可是這麼一來我又會恢復成之前的樣子,恢復成只能依賴好心人活下去的我。

  啊啊,我的能力只夠幫助倒在荒原上的老爺爺,還有無家可歸的孩子們而已。因為我一無所有。我沒有錢,沒有家,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麵包,沒有熱湯,沒有聖誕樹,沒有銀色的星星,如今連衣服也沒有了。

  因為我一無所有,所以也沒辦法幫助任何人。

  我只能對著無家可歸的孩子們說聲「好可憐」,並且為他們流下眼淚。

  我只能對著他們說:「總有一天神一定會幫助你的。」

  可是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呢?一點意義都沒有。就算是對他們溫柔,也沒辦法填飽他們的肚子。就算是為他們哭泣,也沒辦法抵抗寒意。其實我自己是最瞭解這一點的。看到睡在路邊的我,很多人都會說著「這孩子好可憐呢」並且為我掉淚,也有很多人安穩我說「總有一天神會保佑你的」,可是就算是安慰我或為我流眼淚,我的肚子還是餓得一直叫,我還是會冷得一直發抖。

  啊啊,我好恨那些只會為我流淚或是安慰我的人。那些人只想要認為「會同情這個可憐的女孩並且為她哭泣的我,真是個大好人」,所以才會對我說話的。真正的好人是那些會把麵包或衣服送給可憐人的那些人。原本我是這麼認為的,不過其實我錯了。並不是任何人都有能力拿出麵包或衣服送給別人,無論是誰,擁有的東西都是有限的,而且也幾乎沒有多餘的錢。因為沒辦法施捨任何東西,所以才想說至少為我流眼淚,至少以溫柔的話語安慰我。可是我居然會有那樣的想法。

  直到我變得失去一切,連穿的衣服都沒有了,我才終於理解了這一點。已經太遲了。其實我早就已經得到許多人的疼惜了。

  何況我根本沒有能力協助那些在荒原上流浪,比我還要可憐的孩子們。即使是安慰他們並且為他們流眼淚,那些孩子也不會跟我有著相同的想法。因為實在是太餓太冷了,因為實在是太痛苦太難受了,所以即使聽到別人的安慰,也已經變得毫無感覺了。

  來到森林深處的我,就這麼抬頭仰望著夜空。

  我看到閃閃發亮的流星逐漸墜落。

  「我不會再打那種壞主意了。所以神啊,請您賜給我力量,讓我可以幫助那些孩子。因為光是眼淚跟安慰,沒辦法讓那些孩子獲得幸福的。求求您……」

  好多好多銀色的小星星從天上掉下來。

  閃閃發亮的小星星,就這麼從我的頭上撒落。

  撿起來一看,這些星星居然是銀幣。

  我沒有辦法答謝神。即使如此,我還是撿起了這些銀幣。為了那些孩子們,我撿起了這些閃閃發亮的銀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