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駱公公告退後,杜曼青興奮了一會兒,和杜含蘭說了幾句話,便道:「天也不早了,你且去安歇!」

  杜含蘭笑道:「我服侍太后娘娘安歇後,再下去罷!」

  杜曼青搖頭道:「你也別搶著把事情全做了,倒叫宮女們無事可做。」

  杜含蘭這幾日近著杜曼青,也學了一個眉高眼低,聞言笑道:「既這樣,侄女便把服侍太后娘娘的機會讓給別人了。」說著告退。

  杜曼青點點頭,另叫進木香和百枝服侍,又細看她們,自語道:「這麼好看的小娘子,連我看了都心動,皇帝兒子沒理由不動心啊?」

  木香和百枝鋪床展被,服侍杜曼青上床後,便在殿內守夜,待見杜曼青熟睡了,兩人挨著坐下,悄悄耳語道:「太后娘娘就是睡著時,也是美貌動人的,不愧是女神。」

  木香說了一句,怕吵著杜曼青,便不敢再說話,只和百枝對視一眼。

  百枝也知木香心中所想,只不敢說出口而已。本來就是,有這樣美貌的太后娘娘在,宮中其它的女人,哪個不是被襯成庸脂俗粉?就連皇上,見了太后娘娘,眼裡便只有太后娘娘,再無其它人了。只怕皇上這會還記不清她們的相貌呢!

  慕容圭那裡,一晚睡不好,至第二日,下了早朝後,本要抬腳往坤寧宮去見杜曼青,一時又止步,吩咐駱公公道:「著人備下衣裳,朕換了輕便的衣裳再去見母后。」

  駱公公忙應了,他隱約有些領會慕容圭的心思,知道慕容圭這是怕天熱,身有汗味,進到坤寧宮會薰了杜曼青,因要換了衣裳再過去相見。

  慕容圭到底是沐浴了一回,另換了衣裳,一身輕爽了,才往坤寧宮去。

  杜曼青聽得慕容圭來了,忙揮退其它宮女,只讓木香和百枝在旁邊侍候。

  慕容圭進了殿內,行了禮,這才坐到杜曼青身側,一邊問杜曼青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之類。

  杜曼青有感他的孝心,笑道:「都好都好,若能早些讓我抱孫,更好!」

  慕容圭一聽,假裝喝茶,不再接話,一時抬眼,見木香和百枝在旁邊,便有些不耐煩,揮手道:「朕與母后說話,你們下去罷!」

  木香和百枝看一眼杜曼青,見杜曼青點頭,忙福一福,退了下去。

  殿內清淨了,慕容圭自是擱下茶杯,問杜曼青道:「母后平素用什麼香料呢?兒子聞著卻好,想討一點去用用。」

  杜曼青笑眯眯道:「木香和百枝善調香弄脂,因天熱,兩人衣飾薰了香,走動時,卻有香風陣陣。你要喜歡,可以領了她們走,讓她們給你調香料。」

  慕容圭眉毛一蹙,馬上又展開了,裝作若無其事,輕笑道:「母后說笑了,她們是服侍母后的,兒子豈能奪愛?且她們身上那香味,兒子嗅著太濃郁,並不喜歡。縱喜歡了,宮中調香師自能調出來,何用她們去調?兒子只喜歡母后用的香料。」

  杜曼青詫異道:「我並不喜歡用香料,衣物等也特意囑過,不許薰香,哪兒來的香味?」

  慕容圭也詫異了,脫口道:「兒子嗅得母后袖角有幽香,以為母后用了香料。」

  杜曼青聞言,舉袖嗅了嗅道:「可能是木香和百枝在旁邊侍候著,我袖角染了她們身上的香味罷!」

  慕容圭聞言,湊近去嗅杜曼青的袖角,分明嗅得一股蕩人心魂的幽香,不敢再和杜曼青對視,只道:「母后袖角這香味,和那兩位宮女身上的香味不同。」

  杜曼青自己嗅了一嗅,並沒有嗅出什麼香味來,不由笑道:「哪有什麼香味了,我怎麼嗅不出來?」

  慕容圭待要再說,眼睛落在杜曼青如雪似玉的手掌上,雖不敢去握住,卻能想像觸感,心頭輕顫,深怕自己失態,忙止了話,轉了話題。

  杜曼青卻不放過他,把話題繞了回來,道:「木香和百枝美貌又乖巧,便讓她們過去服侍你罷!」

  慕容圭一下站起來,正式拒絕道:「母后,兒子現在守孝中,身邊不宜擱著這些美貌宮女,還是由駱公公他們服侍著才妥當。」說著便告退了。

  杜曼青眼見慕容圭明確拒絕了木香和百枝,心頭疑惑更甚,自又著人請了駱公公過去問話。

  駱公公聽得杜曼青相召,忙忙過去,進了坤寧宮,自是拜了下去,問道:「太后娘娘召老奴過來,可有什麼吩咐?」

  杜曼青皺眉道:「駱公公,皇上對女子,卻是沒有興趣,你倒是說說,究竟怎麼回事?你服侍了他許多年,若說半點不知道原因,便白服侍了。」

  駱公公聽得杜曼青語氣稍嚴厲,一時嚇得腿軟,跪倒在地道:「不敢欺瞞太后娘娘,皇上確實是堂堂正正的男兒,不喜宮女接近,想來是受舊事影響。」

  「說!」杜曼青聽得似乎有內情,知道自己若不嚴厲詢問,沒準駱公公又要含糊一回,不肯說實話了。

  駱公公被杜曼青一嚇,果然說了實話。

  慕容圭十二歲那年,正值皇后姜氏要到庵中祈福,小住幾天,因不放心他單獨在宮中,便帶同他一同前往。

  庵堂清靜,夜間無聊。那一晚月色清淺,慕容圭讓駱公公打掩護,兩人悄悄溜出靜室,在四周溜躂。兩人溜躂到庵堂後院一處廂房中,靜夜中,卻聽得廂房似乎有聲響,自是好奇,躡手躡腳去窗下偷窺。

  杜曼青聽到這裡,不由緊張問道:「你們看到什麼啦?」

  駱公公老臉有些發紅,卻不敢不答,低聲道:「廂房中,卻是一位粗使宮女和一位尼姑在糾纏。那粗使宮女年過三十,平素負責倒馬桶等,長得粗壯。尼姑長一張嚴肅臉,濃眉大眼的,學了男子的模樣,手拿一根東西,正對著宮女做男子會做的事。兩人在廂房中點了蠟燭,身無寸縷,發出陣陣聲響,令人作嘔。」

  杜曼青聽到這裡,俏臉也有些微紅,嗷,一位粗壯宮女和一位光頭尼姑,確實不美感。

  駱公公接著道:「老奴瞧著不好,正要勸皇上離開,不想皇上卻在靜夜中叫了一聲,這一叫,自然驚動了廂房中的人,也引來了先皇后。」

  杜曼青滴汗道:「這麼一來,那宮女和尼姑自然是活不成了。」

  駱公公點頭道:「當夜,宮女和尼姑就被處理了,庵主也擔了責任,被打了板子,當夜趕出庵中,另換了人當庵主。」

  杜曼青聽到這裡,大概也猜測出事因了,嘆息道:「就為著這個,皇上有了心理障礙,從此見不得宮女和尼姑?甚至厭了女子?」

  駱公公伏地,說出另一番話。

  原來慕容圭當時見得廂房情景,雖噁心和驚奇,倒不至被嚇得驚叫,卻是站在窗下時,有一隻蠍子爬至他大腿內,咬了他一口。當時他被咬,驚叫一聲之下,探手入衣內,捉出那隻蠍子摔在地下,顯然受到極大的驚嚇。

  杜曼青目瞪口呆,真是狗血啊!

  駱公公說到這裡,抬起頭,補充道:「那一晚的事,先皇后也好,皇上也好,都禁止人討論,不許外傳。因知道的人極少。只是自此後,皇上便不喜女子了,先帝和先皇后數次要為他納太子妃,他次次設法推拒。如今已二十歲,想來心魔未除,才不肯娶皇后。」

  杜曼青撫額,半晌道:「你下去罷,好好服侍皇上!娶皇后之事,再好生想法子。」

  駱公公應聲告退下去,自回去服侍慕容圭不提。

  晚間,慕容圭到御書房中看書,卻在書架抽屜中翻出一本巴掌大的書,翻到其中一頁,見上面寫著「古有女神,體有幽香,男子嗅之筋酥骨軟,夜不能寐……」

  慕容圭默念這句話,唸完,俊臉漸熱漸燙,連虎口也發起熱來,手心出汗,一時「啪」一聲合上書,放回抽屜中,長長吁口氣,站到窗前遠眺,只再三回憶自己今日的言行,深怕其中問香之事衝撞了杜曼青。

  駱公公在旁邊侍候,眼見慕容圭似乎心亂,自是悄沒聲息點了檀香,又退往一邊。

  慕容圭站了一會,回頭朝駱公公問道:「午間母后召了你過去,可有什麼吩咐?」

  駱公公恭身道:「太后娘娘召老奴過去,卻是問及皇上的飲食起居,著老奴好生服侍,不得怠慢。」

  慕容圭嘴角不由有了笑意,輕聲道:「母后有心。」

  駱公公見慕容圭神色溫柔,似比往常好說話,便壯著膽子補充道:「太后娘娘還嘆息,說道宮中冷清,若有幾個孩子走動,那才熱鬧。」

  慕容圭臉色突然變了變,掃視了駱公公一眼。

  駱公公嚇得止了話,再不敢多說。

  慕容圭冷冷哼一聲,坐到案前批摺子,批半晌又丟下了,另讓駱公公展了紙筆,打算畫一幅畫。

  駱公公忙上前侍候。

  慕容圭執了畫筆,本要再畫一幅荷花圖,莫名想起杜曼青展袖而嗅的情景,落筆時,畫的,便是美人展袖圖。

  駱公公覷得清楚,慕容圭畫畫時,唇角有笑意,眉眼溫柔,跟平時板著臉的模樣不同,似乎……。他再悄悄去看畫中美人,這一看,心內「咯當」一響,天咧,這畫中人,不是太后娘娘麼?皇上畫女神沒問題,但一邊畫,一邊柔情萬種的樣子,明顯是褻瀆女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