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嫿下班回來,便看到她家老媽坐在小區下面的休息椅中,正和一個同住在小區裡的大媽聊天。
她媽媽的性格是那種鄉下人特有的的純樸、熱情好客,彷彿和誰都能聊得來,使得這小區裡的大媽大嬸們和她媽媽都有些交情,和誰都能說上幾句話,除了工作時間外,有時間就會和大媽大嬸們坐一起聊天說笑,東家長西家短的都能扯。
顏嫿今年七月份時大學畢業了,在畢業招聘會上,雖然有很多沿海一帶髮達城市的公司想要簽約她,但想到家鄉的父母,顏嫿還是拒絕了,收拾了東西回到這個她生長了二十幾年的n市,回來一個月後,去投簡歷很快便和一家發展前景不錯的公司簽約了。
因為她的平面設計做得不錯,進公司三個月,試用期一完馬上轉正,不僅是高薪工資——相對於n市而言是高薪了,對比那些一線大城市還是差得遠的,並且還有醫保社保,出入也有車子,每一個季度還有治裝費,顏嫿對這份工作挺滿意的,很多遠撲那些一線城市就職的同學皆沒有她的條件和輕鬆,聽說後都挺羨慕她的。
工作以後,顏嫿過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作為一個沒有男朋友的二十二歲的單身女性,她像個乖乖牌一般,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固定上下班,沒有像其他的年輕女孩那樣搬離家裡,在外面與人合租亂搞,或者是下班時和同事一起去聚餐坐吧,喝點小酒調個情什麼的。
這其中原因不只有顏嫿生性保守,不太愛在婚前亂搞,還有顏爸爸和顏媽媽管得嚴之故。他們皆認為,這種大城市中的女孩子,只有和爺娘一起住的才乾淨乖巧,為了女兒將來,自然不會讓女兒搬離眼前,為此顏爸爸特地給女兒買了一輛車子讓她方便上下班。
回到n市,顏嫿和以前的同學朋友不太有聊絡,聊絡多的只有和她一起回n市發展的檀紫瓊、覃明天。顏嫿覺得,她和檀紫瓊就像是一對難姐難妹,幾乎是一畢業就迫不及待地奔回n市,在這裡療傷舔舐傷口……
錯了,她其實並沒有太在意那段初戀的感情,都過去兩年了,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媽,我回來了。」顏嫿拎著公文包,踩著高跟鞋,走到兩人面前,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對顏媽媽旁邊的大媽打招呼,「這位是張阿姨吧?」
在外地求學四年,這小區似乎又搬來了一些新住戶,這位張阿姨便是這幾年搬來的,顏嫿對她並不熟悉。
顏媽媽見到女兒回來,便對那有位身材有些肥碩的張阿姨道:「阿英,這就是我女兒阿嫿,她今年七月剛畢業回來,現在在xx路那邊的公司工作。」
張阿姨邊打量顏嫿邊對顏媽媽道:「這孩子看著挺乖巧的,一看就是個居家型的好孩子,而且xx路那邊的公司我也聽說過,可是外資的大企業公司啊,日賺一百萬的那種……對了,小姑娘有男朋友了麼?」
顏嫿臉皮有些僵硬,一聽這些大媽們問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讓她神經就有些疼。大媽們彷彿天生愛給人作媒,總喜歡將年輕人湊成堆,顏嫿自從回來後三個多月,已經不只一次被大媽大嬸們問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要介紹好的男人給她認識。不只如此,她媽媽還迫於和一些人的交情,竟然讓她去相親!
相親!
顏嫿簡直想咆哮,她才二十二歲,沒有到剩女的程度,竟然要相親了?就算想要將她掃地出門也不用這般急啊?而且有些人也不虧心,竟然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不僅是歪瓜劣棗,還各種基層的人都有,最高文憑的只有高中,這讓顏嫿一個剛大學畢業出來、現在有一份好工作的人如何受得了?
她也不是鄙視那些文化不高的人,可是相親時,和對方牛頭不對馬嘴的聊天,思想根本不在同一個層次上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不然就是憑藉著家裡在城中有些產地的小地主,見面後就以為她一定會痛哭流涕地想要嫁他,一臉傲慢地要求她嫁過去後就必須放棄工作,回去努力生孩子生孩子生孩子……
生你妹啊!!那麼想生就娶個豬八戒生一窩就生十幾隻好了!!!
她是人,不想作母豬,謝謝!
幾次相親的經驗,顏嫿差點給跪了。
這個張阿姨不會又想給她說對象吧?
顏嫿的感覺挺準的,晚上一家人吃飯時,顏媽媽便對女兒道:「阿嫿啊,今天你張阿姨說她有一個好姐妹認識了一個挺不錯的男孩子,想介紹給你認識認識,反正你也沒有男朋友……」
顏嫿皺起眉頭,打斷了她的話:「媽,我才二十二歲,真的不急。」
顏媽媽瞪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當然不急了,可這女人年齡是不等人的,這一年一年的不急,很快便會成為老閨女了,到時候只有人家挑你的份!趁著現在你年輕漂亮,可以挑人的時候,咱們就去多挑點人,去相個親,吃個飯罷了,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可是我吃不下,會餓少我一塊肉。」顏嫿吐槽,看向她爸爸,「爸爸,你看媽,恨不得將我掃地出門!」
顏爸爸笑呵呵地道:「阿嫿還年輕,確實不急。」
「閉嘴,我們女人說話,沒你男人的事情!」
顏爸爸只能給女兒投一記愛莫能助的小眼神。
顏嫿現在很懷念現在在學校裡的弟弟,有他在絕對能忽悠一下老媽,又聽她媽媽說:「你張阿姨說,這次的對像不同,對方是從德國留學回來的,他原本就是n市的人,在德國留學四年,因為不想離開家鄉便回來這邊發展,聽說他父母皆是有錢人,小夥子人也長得不錯,人更是上進,有拚勁,和你挺相配的,你這次不用再說什麼精神層次不相配什麼的了吧?還有啊……」
「等等,德國回來的?家裡很有錢?人家看得上咱們家?」顏嫿懷疑地道:「不會是騙子吧?」
顏媽媽瞪了她一眼,「你張阿姨有必要拿這種事情來騙人麼?而且你家很差麼?別忘記了你爸爸這些年給你攢的嫁妝也不少,若不是怕別的男人看中你的嫁妝來欺騙你,我們也不會對外瞞著了。」
顏嫿撇了撇嘴,「既然對方條件那麼好,那張阿姨怎麼突然想給我介紹相親對象了?」
「嘿,你以為你張阿姨真的好心啊?她自己也是有女兒的人,若不是對方說聽過你後,決定和你見個面,你以為輪得到你?聽說那小夥子年輕英俊,在德國也幹了些成就回來的,住著名宅開著名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都眼巴巴地看著……」
「那老媽你更不應該相信了!男人長得太帥太有錢就愛幹壞事,像我爸那樣就挺好了!」顏嫿打斷她的話。
顏爸爸笑呵呵地點頭,覺得女兒真有眼光!
「蠢丫頭,找打是不是?」
顏嫿趕緊閉嘴低頭吃飯。
不管怎麼樣,等到星期天休息時,顏嫿自己都快要忘記這件事情了,卻沒有想到一大早地就被她家太座大人從床上挖出來丟去二堂姐顏妘開的美容院做了個全身美容,又給她選了一件很淑女的裙子,配上一雙細跟高跟鞋,恨不得將她打扮成個公主一樣,好讓對方一眼便將她相中,然後趕緊嫁過去,省得在家裡留成了老閨女。
「媽……」顏嫿覺得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著,「前幾回相親都沒有那麼講究。」
顏媽媽拿著一雙和女兒身上的裙子同款色的高跟鞋放到她面前,正吩咐顏妘給她做個頭髮,瞪了她一眼道:「你以為我想這樣麼?誰叫你這次相親的對象格調太高,訂了高級酒店不說,人家一身西裝革履來相親,若是你穿得像個鄉下野丫頭,到時候我老臉都給你丟了,當然要好好地整治一翻。」
顏嫿繼續木然。
好不容易整治好了,終於可以出門了,顏媽媽親自開車送女兒到相親地點。
等到下車時,顏嫿抬頭一看,果然是n市有名的大酒店,看來對方確實挺講究的。這讓她心裡有些不愉快,她自覺自己是個平凡人,想要一起生活的也是和她同階層的人,可沒有做過什麼豪門夢。
顏媽媽很快便停好了車,然後過來挽著女兒一起進了那間格高挺高的酒店。
進了酒店後,自有侍者引她們過去。
很快顏嫿便看到放置著綠色盆栽的一處靠窗的座位上坐著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張阿姨,另一個果然是一身考究西裝的男子,他背對著他們,從背影看是個身材很標準的男子,頭髮很濃密,氣質看著不錯。
這時,張阿姨也發現她們過來了,然後和那男人說了一聲,那男人緩緩地回過頭。
當看到那張過份英俊的容貌時,顏嫿心跳漏了一拍,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英俊得很容易讓人心臟悸動,容易失控。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成功人士,一個商場中的精英,顏嫿與他一比,便成了一個初入職場的小菜鳥,連節奏都被他掌控住,讓她莫名地有些氣短。
不過,怎麼覺得有點兒眼熟呢?
男人凝視著她的臉,因為那目光讓她覺得有些那啥,顏嫿不好與之對視太久,垂著眼瞼,便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介紹自己。
「我叫祁澤,很高興認識你們。」
顏媽媽也被女兒今天相親的對象給震住了,覺得這規格也太高了,簡直和他們格格不入,和他一比,以前那些介紹給女兒的對象確實有點兒垃圾了。顏媽媽見女兒凝眉坐在那裡,偷偷用腳踢了她一下。
顏嫿還在覺得「祁澤」這名字好耳熟時,被她媽媽一踢,馬上反應過來,努力用平板的聲音說:「你好,我叫顏嫿,顏色的顏,姽嫿的嫿。」
她的聲音天生嬌嗲,前幾次相親時就被其中一個男人大大咧咧地說她在發嗲,氣得她當場潑了他一臉水,相親自然是失敗了。所以顏嫿也怕再次引起這種誤會,儘量板平聲音,可是當發現對面的男人眼中微有些變化時,她的臉有些僵硬,覺得自己好像失敗了。
男人微微笑了下,看起來更是英俊得一塌糊塗,吸引了這店裡很多人的目光,他的聲音很愉悅:「先前我還以為是我聽錯了,原來真的是你。顏嫿,你不記得我了?」
「啊?」
顏媽媽和張阿姨都一臉吃驚,怎麼是認識的?
男人微笑道:「我和顏嫿是高中時的同學。」
「哎,真是太巧了!」顏媽媽這下子高興了,原來還是女兒的高中同學,這真是巧啊。
顏嫿有點驚愕,她終於將久遠的記憶扯出來了,祁澤,那個脾氣怪異又毒舌的學神啊!後來高三下個學期時聽說轉學了,便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竟然和高中時期的同學相親。
顏嫿非常尷尬。
可惜她尷尬她的,那男人已經和顏媽媽、張阿姨聊了起來,看兩個中年大媽的表情,真是越聊越滿意他,顏媽媽覺得他有禮貌、脾氣又好,和女兒簡直絕配;張阿姨很後悔為什麼不將他介紹給自己女兒,反而便宜了顏家女兒,虧了。
聊了一會兒後,兩個中年大媽都滿意得不行,同時也該退場了,讓他們年輕人一起認識認識。
媽媽,你別走啊!窩不知道和他聊什麼好啊!
顏嫿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她媽媽離開,並且將她的車開走了。
沒了長輩和媒人在旁緩和氣氛,兩個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半晌,還是男人的聲音響起,對她道:「餓了麼?要不要吃點什麼?」說著,將一本菜單遞給她。
顏嫿今天出門前被顏媽媽警告過要當淑女,當下勉強道:「你點吧,我隨意。」
男人點點頭,招來侍者點了幾樣,又體貼地詢問了她的意見,徵得她同意,便讓侍者下去了。
顏嫿努力地回想著高中時期對祁澤的印象,發現竟然少得可憐,她和他高一同班,高二分班後就完全沒再關注他,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根本想不起以前的他是什麼樣的了,瞬間好想打個電視給檀紫瓊來問一問。
接下來,兩人聊了下高中時期的事情,像是要勾起人的回憶一般,氣氛還算是和諧。等吃完飯後,顏嫿快要窮詞時,男人提議出去走走,顏嫿馬上答應了。
到外面走走好過坐在這裡相對無語,那真是太尷尬了。
不過顏嫿今天可能運氣不太好,剛出了酒店不久,走在路邊時,一輛車子呼嘯而過,地上不知道怎麼會有一窪泥水,就這麼濺上了她的腿肚和裙子。
顏嫿:「……」白當淑女了!
「那邊有個商場,要不要去買件衣服換上。」男人體貼地道,沒有嘲笑她。
顏嫿抿著唇,說道:「不用了,我想今天就這樣,先回家吧。」
男人很自然地點頭,沒有逼她太緊,繼續體貼地道:「那我送你回家。」
顏嫿想拒絕,可惜看起來挺體貼的精英男已經發揮他精英強勢的一面,叫來了的士,帶著她上車了。
等車子到了顏家小區下面,顏嫿同他禮貌性地說了聲謝謝準備離開時,被他拉住了。
「你的手機號碼。」他看著她,目光有些專注。
這是想要進一步發展的意思麼?顏嫿腦子亂糟糟的,自從發現相親對象是以前的高中同學——而且還是那個挺古怪的學神同學時,她暫時根本沒想法,卻沒想到對方似乎想和她進一步。
想到家裡的太座大人,顏嫿便和他交換了手機號碼。
等她和他道別進入小區,回頭便發現他雙手插在褲兜間,望著她安全進入小區,讓她覺得,他也許是個體貼的男人,和少年時期完全不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當顏嫿再次接到他約她出去玩的電話時,顏嫿頓時糾結了。他這些天沒有給她打電話,她也不好意思主動,原本以為就是那樣了,沒想到對方會打電話給她,讓她有些糾結要不要答應和他出去。
顏媽媽知道後,根本不給她糾結的機會,將她踢出門去了。
顏嫿只能被動地和祁澤開始出門去約會、聊天、遊玩,慢慢地熟悉對方,參與到對方的工作、生活中,直到三個月後,男人很主動地對她說:「前些天我和你媽媽通了電話,她問我什麼時候結婚好。」
顏嫿當時正在吃烤鹿肉,聽到差點嗆住,猛地抬頭看她,連醬料塗在臉上都不知道,直到男人拿餐紙為她擦去時才反應過來,馬上正色道:「你不必理會,我媽就是那種性格,隨意就好隨意就好……」
轉頭,幾乎忍不住內流。
老媽喲,你到底有多恨嫁啊!這樣會不會讓對方以為她巴不得馬上嫁他?彷彿挺飢渴的樣子。
男人卻道:「我是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的,自然會想娶你!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好?」
顏嫿:「……」
然後,過了一年,顏嫿二十四歲時,他們終於結婚了。
再過一年,顏嫿懷孕了,生下一個男孩,男人為兒子取名「祁睿」。
再過一年,他們的兒子滿一歲的某一天,在一次睡夢中醒來,男人突然發現枕邊心愛的妻子縮水了,變成了一個十七歲的青澀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