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辦公室裡並沒有人,但是沙發旁,沈林奇房間的門卻虛掩著,有音樂聲傳來,我站在門口,不知是該進去還是等他出來。

  這時候,我聽到沈林奇的聲音,確切的說是聖旨,他說:「自己進來吧。」

  我有點緊張,但還是咬了咬牙進去了,進去之後,我發現房里拉著窗簾,床頭的開著一盞不怎麼亮的燈,沈林奇就坐在床邊的沙發上,套著一件白色的襯衫,領帶鬆鬆垮垮地掛在領子上,襟口的紐扣散著幾顆,露出裡面小麥色精瘦的胸膛。

  桌上放著一瓶紅酒,音箱裡放著肖邦的曲子,他確實是個生意人,但也是個很懂得享受的生意人。

  「來點?」他舉起酒杯,目光投向我,一週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發現他的眼神好像更深邃了些,深邃得彷彿能看得透我心裡在想什麼。

  這種感覺很不好,好像在告訴我,我根本沒有忤逆他的資本。

  我猶豫著將手伸過去,可是他卻停住了,目光注視著我的手。

  上午在醫院,白哲推我的時候,我的手剛好磕到了草地上的石頭,沒來得及處理,現在傷口結成了痂,看上去有些噁心。

  怕打擾到沈公子品酒的雅興,我趕緊換了一隻手。

  「有傷,還是不要喝酒。」他把酒杯放下,然後下了一個讓我受寵若驚的命令,他說,「去把藥箱拿過來。」

  我一陣犯懵,不知道他這樣說用意為何,傻站了好久,才喃喃開口:「藥箱……在哪裡?」

  「酒櫃下面第三個抽屜裡。」他說。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殭屍,硬邦邦地挪動雙腳,又硬邦邦地打開抽屜,最後硬邦邦地把藥箱從抽屜裡拿了出來。

  「來。」他拍了拍身邊的床沿。

  分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話,我卻像牽線木偶似地朝他走了過去,做到了床沿上。

  沈林奇的床上鋪著高檔的棉質床單,可不知為什麼,我一坐下去卻總覺得有東西在扎我,確切的說,我很不安。

  他抓著我的手,動作很輕柔,這讓我受寵若驚,不由得挺直了脊樑,直盯盯地看向他低著頭的臉。柔和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他精緻的鎖骨,高挺的鼻樑,和長長的睫毛。

  原來,他的睫毛還挺長。

  我在心裡暗暗地想著,又把目光挪到他替我上藥的手上,這是多漂亮的一雙手啊,乾淨、修長、骨節分明。對比之下,我這隻豬爪是在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去。

  我暗暗使勁,想把手縮回來。

  可是,他卻沒讓我得逞,「別動。」這聲音低沉著,與往常那命令式的口吻有些不同。

  然後,他看著我的傷口,打量了一番,在確定已經上完藥之後,他拿起紗布,小心翼翼的替我包紮了起來,動作柔和的簡直像專業護理師。

  如果他不是沈林奇,我大概會被迷住吧。

  我這樣想著,忽然頓悟過來,這個人,他TM的是沈林奇啊!

  中國有句古話叫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雖然沈林奇不是黃鼠狼,我更不是雞,但是他忽然一反常態的溫柔,實在詭異的令我覺得他存了要吃我的心,這讓我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

  「痛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我。

  目光交匯的剎那,我下意識的挪開了眼。

  「還好。」我搖了搖頭。

  下巴卻被他托住了,他迫使我看著他,然後用隨意的口吻道:「不敢看著我,不會是心虛了吧?」

  這種問題,用這種語氣說出來,還在這種場合下,更更可惡的是,最該心虛的人竟然說我心虛。那一刻,我的心情由驚訝到茫然,最後升起了些許惱怒,甚至在腦海裡幻想自己站起來,扇他一大耳刮子,再往他命根上踹一腳,最後叉腰叫囂:「放你X狗屁!老娘我會心虛?老娘只會讓你腎虛!」

  但是我沒有這個膽量,更沒有這個機會。

  因為沈林奇忽然朝我湊了過來,然後……然後我被吻了!

  如果我說,這是沈林奇第一次吻我,你信不信?

  雖然這話從一個被人包養了三年的女明星嘴裡說出來,聽起來是那麼不可思議,甚至有點好笑,但它卻是真的。

  坦白說,我的男女觀念很保守。

  除了曾在電影中有過必要的吻戲之外,我可以說毫無經驗。

  白哲沒出事之前,我是個活在城堡裡的公主,雖然我父親至我十二歲時就離我們而去的,但是母親對我和白哲的照顧無微不至,從小我便衣食無憂,在學校裡也是成績出眾,有男生追我,我甚至連手都不敢讓他碰,因為我以為那樣會懷孕。

  別笑,誰沒有過純情得一逼的年少時代?

  可惜後來,白哲出事了,由於傷心過度,母親心臟病發,不久便離我而去了。那個開車撞了白哲的運輸工人,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賠償金,為了賺錢,我不得不退學打工,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誤入了這個圈子。

  從此,我的人生徹底改變了,我再也沒了談戀愛的心思,直到我遇到沈林奇。

  他說:「作為女朋友,我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包括自由。」

  彼時我才十九歲,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便仰著頭問:「那如果我要求你別碰我呢?」

  沒想到他答應了,更沒想到他真的沒碰過我一根頭髮。

  相敬如賓,用在我們這對狗男女身上是否有些不合適?但他確實做到了。

  其實我說那麼多,無非是想表達此時此刻,我對沈林奇吻我這一舉動的震驚,以至於我甚至沒去體會這一吻是什麼感覺,直到他將唇從我嘴邊挪開,並輕輕呷了一口紅酒,我才從這種震驚中緩緩回過神來。

  然後,大腦回路還處於短路中的我,在沈公子隱約有些得意的目光裡,說了一句很煞風景的話。

  我說:「你……你真的是沈林奇嗎?」

  他並沒有因為我的話而表現出生氣或者驚訝,相反,他放下酒杯,朝我湊過來:「需要再確認一遍嗎?」

  我訥訥地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又趕緊搖頭。

  天哪,他吻我一次已經夠詭異了,再來一次,我豈不是要心臟病發?

  但是,我的拒絕已經來不及了,他再一次把臉朝我湊了過來。

  我嚥了口唾沫,心裡忽然生出個可怕的念頭來,這傢伙不會是獸性大發,再也不滿足於只當我名義上的男朋友了吧?

  哪怕在答應做他女朋友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有了賣身的覺悟,但是當這一天真正來到的時候,我卻又禁不住害怕,看著他盯著我的目光,和那再次朝我逼近的臉,我很想逃。

  但是我明白自己到這兒來的目的,我是來求人的,白哲下一療程的治療費還沒落實到位,我必須做點什麼,來取悅眼前這個財神爺,哪怕是把自己賣了。

  我閉上了眼睛。

  時間過得很慢,一秒鐘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終於按耐不住睜開眼的時候,我發現……我TM自作多情了!

  沈林奇不知何時已經穿戴整齊,站在門口了,他說:「我還有個會要開,你如果覺得累,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再走,明天琳達會帶你去定妝。」他說完,開門往外走。

  我回過神,急忙問:「什麼定妝?」

  「《搖滾少女》。」

  他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再次讓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搖滾少女》正是孫一行的要拍的那部電影的暫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