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這一摔摔得聲勢浩大,從樓梯頂一路呯呯地連翻帶滾到樓梯下面。宋林、魏小寶等全都驚聲尖叫。陳鷹完全反應不及,想抓。住她自然抓不到。米熙滾了幾圈後手掌撐到台階一個用力,試圖讓自己止住跌勢,可淩厲地一個翻躍後,落地高跟鞋卻狠狠拐在台階上,「啪」地一聲,鞋跟扭斷,米熙的腳腕一陣巨痛,沒站住,接著往下滾。滾到樓梯下面,終於停了。

  陳鷹大驚失色,急忙衝下樓梯奔到米熙身邊。「你沒事吧?」

  米熙說不出話來,天旋地轉,身上痛腳痛,腦子一時被摔得迷迷糊糊。陳鷹把她扶坐起,米熙一動就痛得倒抽口氣。「哪兒疼?」陳鷹急問:「摔著沒有?」

  「腳疼。」米熙漲紅了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完全不敢看周圍。魏小寶和陳非圍了過來,宋林也過來了。米熙用力拉陳鷹的胳膊,把頭埋他肩頭。

  「好了好了,她沒事。應該只是扭了腳。」米熙一鬧彆扭,陳鷹放了心,還知道害臊不好意思,那應該沒什麼大礙。他把米熙打橫抱了起來,又說:「沒事,沒事。」也不知是對宋林他們說的,還是對米熙說的。

  米熙完全顧不上,她把臉埋在陳鷹的頸窩那,完全不敢抬頭,還生怕別人把她拉開要看她臉似的,緊緊抱著陳鷹的脖子不放。

  「沒事,沒事。我們先走了啊,回頭電話聯絡。」陳鷹一邊說一邊把米熙抱了出去。在走向停車場的半路上,米熙終於忍不住哭了,眼淚嘩嘩的,抽泣。

  「哪摔著了?告訴我。」陳鷹腳下不停,旁邊有人好奇看他們,為免米熙更臊更受刺激,他只好安慰地撫撫她的背,趕緊把她弄上車再說。

  開了車門,把米熙放到後座。米熙還不放手,還在哭,他便一起擠了進去,將她抱懷裡哄,「沒人了,哪裡疼?」

  「太丟人了!」米熙哭得那個悲切,痛徹心扉。

  「嗯。」陳鷹應著,聽起來她中氣相當足,應該沒大事,他用手摸了摸她的頭,按了一圈她也沒叫疼,他的腦子自動重播了一遍她滾下樓梯的那個場景,中途還非常有架勢地單掌一撐跳了起來,還以為功夫少女藝驚全場,結果落下來摔成四腳趴差的再難看不過。

  這個,他知道他不該笑的。可是知道她沒事後,他忍不住了。還沒怎麼放開笑呢,只是嘴角彎了起來,正碰到米熙從他懷裡偷偷抬眼看,一看就逮個正著,小姑娘嘩嘩地眼淚又奔放了:「你笑話我,你居然也笑話我!」其他人更沒法想像了,她從此消失再不見人了行嗎?娘。親啊!她丟人丟大發了可怎麼辦啊!

  她不這麼悲痛還好,她一這樣,陳鷹更是忍不住放聲大笑。一個笑一個哭,哭的那個使勁掐笑的那個。

  陳鷹痛叫,縮了縮躲她的手,又用手擋,可米熙身手比他好太多,他擋這邊,手還沒擺好,那邊又被掐了。一邊吃痛好幾下,陳鷹臉上掛不住了,「喂!」

  米熙眨巴著眼睛,眼淚汪汪,聲音哽咽:「不許笑。」

  「好,好,不笑。」完了,他又要笑了。把米熙放到一邊,陳鷹探身到前面拿紙巾盒,借這動作掩飾一下他的大笑臉。拿個紙巾拿了好一會,抖肩膀笑半天總算把笑意壓下去了,回身過來,拿紙巾給她擦擦,看她皺巴著小。臉團,大眼蓄著淚,那表情真是太可憐了。陳鷹一邊給她擦臉一邊忍不住又笑。米熙用控訴的表情看他,陳鷹見狀嘴都合不攏,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是挺有同情心的人,真的。

  米熙瞪著他,瞪著瞪著,突然兩眼一閉,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陳鷹大笑中嚇得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愣了一愣,驚慌大叫:「米熙!」

  米熙完全沒反應。

  陳鷹慌得探身查看,他真是大意了,誰從這麼高樓梯滾下來會沒事的?糟了糟了!「米熙!」得趕緊送她去醫院,他真是弱智,笑什麼笑,把救治都耽誤了。剛要起身,臉還靠近著她的臉,突然米熙一隻眼睜開,又閉回去了。

  陳鷹那顆心一下又跳了起來!

  這次愣了好半天,反應過來了:「你裝的?!」死小孩,有這麼嚇叔的嗎?

  「腳都痛死了,你還笑。」米熙又睜開一隻眼,這次居然是另一隻,然後很快又閉上了。

  他。媽。的,顯擺自己年輕眼睛靈活還是怎麼地?陳鷹被她嚇得魂都快沒了,這心情大起大落,他一把年紀了受不了好吧!

  米熙嗡聲嗡氣地抱怨:「腳好痛。」

  哼,撒嬌呢?撒嬌也不能彌補她嚇唬他的錯。

  「人家可難過了。」嘟囔著繼續抱怨,聲音軟得不行。

  犯規!犯規贏了太不厚道。陳鷹沒好氣,戳她額頭:「我說扶你你不要,得意忘形的結果。」

  「明明是鞋不好。」米熙倏地睜開眼,想起這滾下樓梯的人間慘劇就羞忿難當。「以後誰再讓我穿這樣的鞋子,我就……」跟他拚命這四字在她陳鷹叔瞪視下嚥回去了。

  「就怎樣?」能讓她穿的只有他了,她想怎樣?

  「揍他唄。」小小聲沒什麼氣勢,但是不吐不快。

  「哼。」陳鷹沒好氣,但又怪自己,這小笨蛋確實不是穿細高跟的料,他腦子抽風乾嘛逼她穿,幸好沒摔出大事來。「我帶你去醫院!」不從頭到腳檢查一遍不放心。

  幫她把姿勢擺好,腳放平,鞋子丟一邊。陳鷹鑽出車外繞去駕駛座。這時候看到陳非、陳遠清他們也過來取車了。他們看到陳鷹還在,忙問米熙怎樣?陳鷹轉頭看,米熙橫在後座一個勁衝他打手勢。「她沒事,就是扭了腳,我帶她去醫院。」

  「嚴重嗎?」陳非走過來查看。

  米熙立馬閉眼裝死,陳鷹又好氣又好笑,跟陳非說沒事,回頭電話再聯繫。拒絕打開車門,揮揮手,給陳非一個眼色,陳非會意退後一步。陳鷹沖眾人又招呼一聲,上車啟動車子走了。

  車子開上了路,米熙忽然在後座那坐了起來。陳鷹又嚇一跳。還沒開口,就被米熙搶先了:「我短期內就不見客了啊。」丟人丟得太過,她不好意思見人。

  「哼,你倒是對我很好意思。」又是掐又是埋怨的,還敢揚言揍他。

  米熙嘟了嘴衝他扮鬼臉,嬌嗔的樣子讓陳鷹的心一跳,趕緊把目光從後視鏡那轉回來,不再看她。過一會,清了清嗓子,他又問:「很疼嗎?」

  「還好。」米熙很沮喪,身上的疼都抵不過心口的痛啊!越想越難過,躺倒下來,「陳鷹,我想回家。」

  「回不去了啊。」陳鷹哄她。

  「為何?」米熙很驚奇的語氣。

  「你都過來了,怎麼回去?月老能讓嗎?」他也不會讓啊。

  「我是說我們的家。不想去醫院,回家行嗎?」

  「不行。」答得惡聲惡氣,只是「我們的家」這個說法,讓陳鷹叔狠狠感動了一把。

  醫院到了,陳鷹不管米熙耍賴,把她從車子裡抱了出來。米熙跟他商量,一會要是大夫問怎麼傷的,就說她踩到石子扭了下,別說滾下樓梯。

  「不行。」滾下樓梯跟踩石子差太遠了,不能誤導醫生的診斷。「而且踩石子就傷成這樣比滾樓梯更蠢。」

  「才沒有蠢。」米熙又掐他。陳鷹吃痛吸口氣,心想他脫了衣服檢下傷說不定比她傷得還重。兩人鬥著嘴進了醫院,醫院護工看到,趕緊拖了把輪椅過來,陳鷹把米熙放上去,護工幫著他推到急診。急診那有醫生馬上過來瞭解情況,陳鷹跟他簡單說了下是摔傷,樓梯頂摔到樓梯底,腳扭了,走不了,身上其他傷還不清楚,需要做些骨科和內外傷檢查,最好能拍個CT。醫生聽到說明,相當重視,問他病患在哪?

  陳鷹一愣,在哪?還用問嗎?這個大人坐在旁邊……等等,米熙呢?

  陳鷹轉頭四望,終於看到那小姑娘正推著輪椅在不遠處轉圈玩呢,輪椅她控制得不熟,越轉圈就越滑得遠。

  「米熙!」這死小孩也太調皮了。幾個箭步衝過去把她捉回來。米熙還抬頭跟他說:「這椅子當真是有趣的。」

  醫生一臉愣地看著精神抖擻的病患,聽家屬描述他還以為很嚴重。陳鷹推著米熙杵在醫生面前,醫生反應過來了,「哦,哦,那就做做檢查吧。」人家要求做CT就做CT,要做什麼檢查都行。

  上上下下檢查了一輪,傷了好幾處,不過都只是擦傷,就是腳扭得嚴重些,已經腫成大饅頭。醫生給開了藥,消炎內服,擦傷消腫外用,又囑咐了注意事項。陳鷹領了藥,抱起米熙回去了。走了幾步,護工又把輪椅推過來,陳鷹搖頭說不用,護工又說小姑娘的腳起碼得一星期,可以備個輪椅,要不枴杖,醫院就有賣的,這樣方便些。陳鷹又搖頭,護工推銷不成,有些失望。米熙被長時間的檢查耗了精神,有些累地把腦袋擱在陳鷹肩上,還幫著跟護工解釋:「我們很窮的,買不起。」

  陳鷹腳下一頓,差點把她丟下來,她哭窮別帶上他啊,丟不起這人。還是快點把她帶回家吧,他家米熙真是越來越外向奔放了,就要管不住了。

  回到家裡,把米熙安頓在床。上,她在路上睡著了,想讓她乾脆好好睡。可她到家又精神起來,拿了手機在床。上玩。陳鷹不管她,回書房拿手機設置了米熙吃藥擦藥的提醒。又分明給陳遠清和陳非打了電話,告訴他們米熙無大礙,休息一段等腳傷好了就行。最後他又給呂秘書打電話,說他明天不去公司了,米熙腳受了傷,他得在家照顧,讓呂秘書有什麼情況就發郵件給他,他在家辦公。呂秘書問了問米熙的情況,聽說不太嚴重就放了心。

  陳鷹理了理工作的事,給吳浩幾個都打了電話說他明天不去公司,工作的情況如何如何地用電話電郵聯繫,又把幾項安排往後推了。都溝通完畢,他起身去看看米熙,結果米熙也在通電話。

  「我真的腳傷了,不能去呢。是啊,總這麼巧我又病了。你明天來看我?可以啊。不過不要帶禮物了,那樣不好。行,好的,明天見。」

  這對話聽得陳鷹直皺眉,聽起來怎麼像是顧英傑?

  米熙掛電話了,一說,還真是顧英傑。他想約米熙明天一起晚餐,但聽米熙說腳傷了不能去,又說來看她。然後米熙就答應了。

  居然沒死心嗎?陳鷹想多問幾句,結果米熙忙著打電話。她是在給她那健身隊的隊員們打,一個個交代說她腳傷不能帶她們練習了,可是也不能鬆懈,要堅持鍛鍊,她回去後要檢查成果的,看那套拳她們練得熟不熟。又交代隊長要組織起來,別讓隊員掉隊。

  陳鷹聽了一會,走開了,不想打斷她。小姑娘認真起來是真的認真,真的有小教練的架勢和威嚴。幼稚的時候象17歲的孩子,老成的時候象27歲的熟。女。而且她現在真的越來越有主意了,以前有點什麼事都要來問他,現在顧英傑要來看她,她都自己答應自己應付。他這當家長的,有些高興又有些失落。

  這一日再沒發生什麼,晚飯外賣,然後盯著米熙吃藥,給她的腳換藥的時候,她痛得咬唇皺眉但一滴淚沒掉,壞心的陳鷹叔就提醒她今天滾落樓梯的英姿,然後就被揍了一拳。有點痛,但他很高興。

  正直的心嘆氣,所以說男人賤起來真要命。陳鷹讓它滾一邊去。

  深夜時,陳鷹剛把米熙從洗手間抱回來,米熙就接到魏揚的電話,原來小夥子聽說米熙腳傷了,打來慰問。米熙跟他聊了幾句,心情似乎不錯。陳鷹想問她究竟喜歡誰,但忍住了。

  這一夜陳鷹有些睡不著,他想這是因為米熙受傷他擔心的緣故,在床。上躺了半天后他決定去看看她,看她睡覺乖不乖,有沒有踢到自己的傷腳,要不要去廁所。

  米熙睡得很熟。今天天氣有些熱,她又非要穿長袖睡衣睡,所以空調一直給她開著。陳鷹坐在她床邊看著她,她的長髮灑在枕上,臉衝著他這面側躺著。他想起她今天一邊哭一邊掐他,想到顧英傑要來看她,想到她跟魏揚聊電話時的微笑……到最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就是看著她發呆。

  她臉上有一處小小的擦痕,小得都不需要擦藥。他看著那痕跡,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俯身在那擦痕上輕輕一吻。

  吻在了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