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吳浩對他又被當孩子保姆使喚有些不滿,最近他的脾氣不太好,看什麼都不太順眼,所以對陳鷹丟給他的工作他也開始抱怨。一邊抱怨一邊還說算了算了,反正拿人薪水聽人差遣,孩子保姆就孩子保姆。但心裡有個聲音又說,這廣告客戶不是劉美芬的嗎?她一定也會去的。想到這吳浩抖擻精神,打定主意到了那要給劉美芬臉色看。不對,不用臉色,就像劉美芬那樣的就行,就是淡淡的,很有距離感就好,這種比給臉色更傷人。嗯,就是要讓她知道,他才不在乎她。

  可拍廣告那天,劉美芬沒有去,是她手底下一個執行帶著同組人在盯場。那執行姑娘也認得吳浩,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弄得吳浩很不爽。那姑娘看吳浩臉色不好看,以為是覺得他們廣告這邊不盡職,趕緊解釋:「劉姐有個案子要趕,這兩天也是加班呢,沒有放假閒著。這客戶溝通得非常好了,所以我們在就可以的。」

  吳浩更不爽,他問劉美芬了嗎?他才懶得理她是不是放假偷懶,沒興趣。

  劉美芬沒來,米熙這邊倒是來了不少人捧場。比如說陳家准大少奶奶魏小寶,她聽說米熙今天拍廣告,特意過來給她加油打氣。魏小寶與陳非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打算明年5月20日辦。原本魏小寶家裡態度有些莫測,一會要求這個那個,一會又說沒關係,其實魏爸和爸媽為了嫁女的利益之事吵了無數架,這讓魏小寶萌生退意。原本她就覺得跟陳非的戀情有些心虛,雖然自己真心實意,但加上魏媽一攪,感覺好像為財生情似的。

  最後是陳非發現她想當逃兵,反而笑話她:「為財生情有什麼不好,反正有情就行。最起碼等我年老色衰又不中用了,還有財這一項維持住感情。」

  魏小寶頓時嫌棄他,還年老色衰呢,說得他好像多有姿色似的。還不中用了,說得他好像用過似的。她這麼一說,陳非不幹了,要不是耽誤了這些年,想當初他二十年華,水嫩矯健,正是好用的時候,竟然就錯過了。不過現在他也不差,為了證明,而且他必須證明,他倆必須同居,不讓她發現他的美色和好用,他真是不能服氣。

  於是魏小寶一失言就被拐去陳非家住了。這一住,魏媽更是挺直了腰桿,魏爸也不爭了,可陳非反而不急,不敲定婚期,最後魏媽急了,變得很好說話。魏小寶一旁默默看著,終於是看出她家老闆陳非是把他那套商場心計用在她和她家裡身上。

  最後婚期終於敲定,陳非答應在他的公寓附近給魏家買套大房子,車子就算了,魏家老兩口都不會開。禮金、喜宴等等條件都談好。宋林前一段忙碌也有部分原因在這個。她是有意直接把陳家的一套房產直接轉給魏家,反正他們也不住,房子也很好,拿得出手。陳非卻不答應,他堅持自己來。

  另外婚期定在明年520也是陳非選的,他跟魏小寶說他們拖了這麼多年,他都沒為她浪漫過一次。所以在結婚這事上一定要補償她。日子要好的,排場要夠。魏家有多少親戚朋友都可以請,吃住機票車票旅遊他全包。

  這婚事一確定,陳非就立馬錶現得無比大方出手闊綽,讓魏媽喜上眉梢,早知道這樣當初她擺那架子幹什麼。魏小寶沒好意思點醒她媽,陳非這是告訴她不喜歡別人指手劃腳,他樂意做的別人攔不住,他不樂意的別人嚷再大聲也沒用。

  宋林對兒子擺闊沒意見,就是覺得婚期有點遲,她想早點抱孫。陳非老神在在,說婚禮又不耽誤造人,然後就被魏小寶悄悄踢了一腳。宋林將小倆口的互動看在眼裡,滿意離開。回到家一想不對,不耽誤造人,那造出人來這婚禮難道挺個肚子結?於是一個電話打過去把陳非罵了一頓,嚴禁他婚禮前弄大魏小寶肚子。

  總之魏小寶現在是坐定陳家長媳的位置,她也被陳非使喚著要常到陳家走動走動。現在米熙第一次工作,魏小寶就來給她打氣。

  米熙這邊的親友團還是馬詩詩和其他幾個同學好友。原本米熙是不打算讓她們來,但陳鷹說他不來之後,她就覺得同學想來也沒關係,她們說了好幾次,她也不想推託了。宋林聽說一堆孩子要來後也不來了,怕她在孩子們玩不開,不自在,就把米熙託付給魏小寶照顧。於是這現場不見直系親屬,用吳浩的話說就是「該出現的都沒來,不該出現的來了一堆」。

  他怨氣這麼大一個當然是因為劉美芬,另一個原因是米熙的同學小妮。她在現場看到他後就一直找藉口靠近,還時刻準備要幫他跑腿幹活,那點企圖吸引他注意力的舉動真是招他煩,他把這事也歸罪到劉美芬身上。要不是她不來,嗯,也不對,她來了小妮還在,不管了,反正都是劉美芬的錯。

  米熙的廣告內容挺簡單。第一則是她在窗邊桌上趴著,手邊的奶茶紙杯在一片淺白素淨的環境裡分外醒目,米熙一臉少女情懷若有期待,手指輕輕在奶茶杯上敲著,而後電話聲響,她猛地一臉驚喜,而後鏡頭一轉,她喜笑眉開的捧著奶茶杯,用吸管喝著奶茶。第二則是下雪了,她站在印著奶茶廣告畫的車站搓著手等著,過一會旁邊伸出一隻手,給她遞了一杯奶茶,她轉頭,露出幸福的笑容。鏡頭一轉,她戴著棉帽和毛手套,捧著熱騰騰的奶茶幸福地喝著。

  別看劇情簡單,但米熙拍了整整一天才拍完。廣告裡多是她的特寫鏡頭,她五官漂亮,上特寫很有優勢,但那種少女情懷,小幸福的羞澀感覺卻一直表現不出來。米熙被這麼多人盯著拍,原本就緊張,被導演喊停幾次之後更是緊張,臉僵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拍廣告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她覺得她在家裡練習的時候還好,到了這場景是搭的,一屋子男女全盯著她,燈光打得太亮,幾台攝影機都對著她,她覺得呼吸頻率都不太對了。

  導演叫了米熙過去說戲,米熙一個勁道歉。魏小寶安慰她,拉她到一旁坐了坐,找找感覺。吳浩給陳鷹打電話說了說現場的情況。陳鷹說那挺好,她試過一次後就知道這種事不適合她了。

  米熙拍了一個多小時還沒有進入狀況,現場氣氛非常不好。幾個同學都有些坐不住了,現在工作人員也顯出了不耐煩。吳浩讓人出去買了吃的喝的招待大家,休息休息。然後把米熙拎到休息室談心放鬆。米熙很羞愧,覺得自己很沒用,不但耽誤了現場工作人員的時間,還給陳鷹、吳浩這些人丟臉了。

  「可是這麼多人都盯著我,還有好幾台機器,我就覺得很緊張。」

  「這場面算小的,碰上大場景大製作時會更多人盯著你。」吳浩想對比一下讓她知道現在這個真是小case。「拍廣告就是這樣的,你別往往心裡去,當那些人都不存在就好了。」

  米熙點了點頭。這是陳鷹的世界,她想知道這世界的樣子,她想成為這世界的一份子,她想證明她可以適應,真的不必把她藏起來。可真的臨到頭了,她卻不爭氣。米熙覺得很難過。

  「陳鷹說如果實在撐不住了就給他打電話。他會要求導演改天再拍。你看情況來辦,實在不行就說,別弄到最後僵死反而不好收拾局面。」

  米熙吃了一驚。改天拍?那今天大家全白忙了,再有費用怎麼算,她沒做好,讓陳鷹背了損失,她絕不能這樣。米熙用力搖頭:「不改天,我能行的。」

  吳浩看了看她,說那他出去給她拿杯喝的,讓她再調整調整,或者給陳鷹打電話聊聊天放鬆一下,準備好了就試試。米熙答應了。

  休息室裡只剩下她一人,她想起為了當模特跟陳鷹起的爭執,她真的很想讓他改觀,想讓他知道有些事雖然她不喜歡但她還是能做,為了他她願意做,她想進入他的世界。如果這次沒做好,那她以後還有什麼臉面跟他說她可以?她拿什麼讓他相信她可以跟他並肩站在大眾面前,她不想永遠被藏起來,或者另一種說法,被保護起來。

  米熙給陳鷹打了個電話,陳鷹很快接了,他雖然沒去,但其實一直牽掛。「怎麼了?」他問她。如果她說她不想做了,那他就算毀約也會為她辦到,他甚至早想好了替換模特和補償對方的方案,只要她說。當然,他也會責備她,告訴她任性的結果是多麼糟,讓她切記教訓。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一定會做到的,一定不會丟你的臉。你放心吧。」米熙說完掛了電話,趁著勇氣還沒有消失,她走出了休息室。

  所有人再次就緒,拍攝開始。燈光打開,攝影機就位,米熙想著陳鷹,想著為了他她什麼都能做到,她不怕別人看,不怕被別人議論,不怕被媒體亂寫,她什麼都不怕,就如同她當初隨爹爹上戰場被嚇壞了,爹爹說她膽子太小,可最後她拚死護著母親弟妹時,她竟也是什麼都不怕。痛又何懼,死又何懼?

  她想著陳鷹,想著她的心他不懂,可她這麼喜歡他,他對她這麼好,她想念他,她想做他的妻子,她想像著他能聽到她的這些心聲,他會給她打電話過來說,他都知道,他全都知道。

  電話鈴聲響了,米熙笑起來,他知道呢。

  「卡。」導演一聲大喝,「這條非常好,就這樣,保持這狀態。」旁邊有人鼓掌,謝天謝地,主角終於開竅了,今天有望能完工。

  米熙鬆了一口氣,她想她找到感覺了。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廣告成功拍完。米熙很高興,她覺得她向陳鷹邁近了一大步。晚上回去,她嘰嘰呱呱地跟陳鷹說著今天發生的事,可陳鷹並不像她那樣興奮。誇了她幾句後說:「好了,那你也玩過了,知道怎麼一回事就好。」

  這話哪裡不對?不過米熙沒在意,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喜悅裡。

  陳鷹這一段的工作推進得相當順利。陳非的韓國之行有了好結果,合約成功簽出。《尋郎》的韓國影視版權賣出,陳鷹空手套白狼為這項目賺了第一桶金。當然這桶金相比影視投資來說不太多,遠遠不夠,但錢多少不重要,要的是導向。

  隨著這專案話題不斷在公司出現,簽約捷報又傳來。領域影視裡的上上下下竟然都對這項目有了期待。已有主動來詢問陳鷹美國之行準備得如何,有沒有把握。甚至有元老高層請陳遠清和陳鷹去吃飯,重點聊這事。他跟陳鷹說這版權領域應該拿下,現在市場反響太熱,項目投資雖大,但很好操作,怎麼拍都能賺。據他所知現在也有別的公司在跟no.c那邊談判中,對這版權也很有興趣。他建議陳鷹要抓緊時間盡快拿下。又說陳家的版權最後如果不是陳家來拍,被外人搶走,那真是丟臉。

  陳鷹趁機吐苦水,說他輩份低,他爸又不護犢子,所以他做事也不也太冒險。說得陳遠清和兩位叔伯都笑起來。陳鷹又說,其實他壓力也很大,他經驗少,怕叔伯們會覺得他辦事不穩對他沒信心。而且《尋郎》版權價不低,他的《開始》還沒結束,日後收益也不知道如何。《開始》籌備的時候就沒能爭取到公司的資金支援,所以這次他更要小心處理才行。

  那叔伯們說了:「這有什麼,年輕人就是要放開手腳敢幹,你那電影現在不是做得很好嗎?你放一百個心,就算《開始》沒掙著錢,《尋郎》這個我們也會支持你。做生意嘛,哪有每次都掙錢,風險什麼時候都有,最重要要敢幹。這次你安心去美國,無論談回來結果怎麼樣,我們都支持你往下進行。」

  陳鷹笑了,跟叔伯們碰杯。他要的就是這個態度,鋪墊了這麼久,等的就是大家對他的認同和肯定,這樣日後才好辦事,才有可能壓制李展龍。

  陳鷹在事業上志得意滿,跟米熙卻有些小摩擦。

  他跟米熙去美國的手續機票都已經辦好了,米熙很高興,他也很期待。但米熙自從拍了廣告之後就比較安靜,每天回家的時間也早了,不愛跟同學出去玩了。陳鷹一打聽,原來是拍完廣告後,廠商那邊要宣傳效果,就把拍攝花絮分集放到了網上,又整理了許多米熙現場照片加上她之前的「功夫少女」「精靈少女」賣點炒作,這麼有組織有步驟的一報導,米熙又「紅」了。

  這次是真的紅,不是炒作之後的三兩天熱度,而是米熙坐個公車會被人認出來找她簽名的那種紅。廠商對米熙被捧上話題榜很滿意,對網友和媒體的熱議度很滿意,但米熙不開心。

  她在學校被人指指點點,當然議論她的有好話有壞話,有羨慕的有諷刺的有誇讚的有吐槽的,這種熱度真不是米熙原來在學校出個小風頭能比。

  其實在陳鷹看來,有些人天生就是紅的命,是該吃這個飯的。就像米熙,似乎總莫名做些什麼事都能鬧上熱門話題榜,現在廣告都沒有播呢,就被炒得這麼熱。他已經可以想見廣告播出後的情景了。可是他知道米熙真的不喜歡,雖然她嘴裡不說,但她不愛在學校呆了,幸好也臨到放寒假,米熙鬆了一口氣。有朋友約她出去玩,她推說家裡有事不去,就連公園的教拳她也停了。她就躲在家裡圖清靜,還跟陳鷹說現在就盼著去美國。

  陳鷹也盼著去美國,他有一個計畫,需要在美國完成。他跟米熙也很久沒有一起出門,感覺憋得慌。

  但在去美國之前發生了一件事,廠商那邊聯絡了一家媒體宣傳,對方想讓米熙一起來做期訪問,廠商聯絡了領域,領域轉給了陳鷹。陳鷹雖然不樂意但也詢問了一下米熙的意見,他猜米熙肯定說不願意。可米熙想了想,卻說:「也不是不行啊,只是我沒做過訪問,是什麼樣子的,萬一丟人可怎麼辦?」

  「如果要做,我們也會先拿到採訪大綱,事先會把問題和答案幫你整理出來,當然有些不在大綱裡的,我們也會提前讓你準備一下,如果那邊突然問到,你也可以應付過來。這些都不重要,就是你願不願意接受這訪問。」

  米熙猶豫,陳鷹又說了:「問題會集中在廠商品牌和你的代言上,如果問到學校家庭這類事,你現在在讀大學,家庭是我們這,這些都好答,你才十八歲,那邊應該不會這麼不長眼問你感情話題,如果問到,你就說還在讀書,沒考慮過交男朋友……」

  陳鷹的話還沒說完,米熙忽然道:「我不去了,我不接受訪問。」

  陳鷹閉了嘴,頓了頓,「好,那我跟公司那邊說。」他拿出手機撥電話,米熙低著頭小小聲道:「我不想,對大家說謊。」陳鷹的手頓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他裝沒聽見,走出去把電話講完。

  陳鷹自認很懂米熙,很理解米熙,但他覺得米熙煩惱的都不是重點。不能公開戀情不是什麼大事,娛樂圈中多少人都這樣,更有普通人因為種種原因也隱瞞自己戀愛的事。隱瞞、撒謊,只要是善意的,沒有傷害別人,那就不是錯的。這是陳鷹認為的,他相信也是這世界絕大多數人的觀念。有數據說,每十秒,這世界就有一句謊言。陳鷹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只要米熙愛他,他愛米熙,那讓不讓別人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隱瞞比公開更有好處,既保證了他的事業順利進行,又保護了她的名聲。

  他知道米熙多不喜歡被人指指點點過日子,他想給她平靜又幸福的生活,他覺得他很努力,她也許不能理解,但他是男人,他承擔這一切,他願意。現在他覺得最緊要的,是紅線的問題,因為就他的理解,這不只是姻緣,還有米熙的性命。他要讓紅線綁上,他必須確保米熙平平安安。

  月老2238號一直沒有出現,陳鷹沒辦法,但他並沒有消極等待,他決定自己想辦法來解決。這次去美國,他有他的計畫。

  去美國那天,陳鷹帶著米熙很低調地到了機場,他們的行程保密,除了陳遠清夫婦、呂秘書和吳浩,其他人都不知道,甚至領域那邊還以為陳鷹今天會來上班。

  米熙穿著厚外套,戴著帽子,臉上架上大墨鏡,陳鷹也一改平常西裝革履的形象,穿著很休閒,也戴著個大墨鏡。這是不想被人認出來,米熙知道。她也很警覺地到處看,沒有發現有人偷拍。上了飛機,一路順利,米熙的心跟著飛機飛揚起來。終於,感覺就像跟陳鷹去了一個二人世界,只有他跟她,她可以跟他手把手逛大街,可以一起去餐館吃飯,還可以去看電影。

  對,她一定要讓陳鷹帶她去看電影,就算美國的電影都講英文她看不懂,但她就是想享受一下跟陳鷹手把手躲電影院的感覺,她想偎著他吃爆米花喝可樂。

  到美國的那天,是美國的14日,國內的15日。從機場到公寓的路上米熙就在算日子,說過國內的時間好還是過國外的時間好,又問陳鷹要怎麼過才好,要不一會他們行李一放就奔電影院,手把手看電影,多過癮。

  陳鷹哈哈大笑,沒有回答。帶米熙來美國真的是個好主意,看到她很放鬆很開心的樣子,他心裡非常高興。在的士上,他忍不住把她抱過來親了一親。米熙臉紅了,不好意思看司機,但也抱著陳鷹的頭給了他一吻。兩個人吻完,額頭抵著額頭大笑。真的非常高興,在外面可以不顧慮被人看到地親熱,真是再好沒有了。

  到了公寓,陳鷹一打開門,一屋子的玫瑰花在等著米熙,門廳裡,茶几上,沙發上,陽台上,屋子角,甚至廚房裡都擺滿玫瑰,各種顏色,不同姿態,場面之壯觀把米熙震住了。她傻傻張大了嘴愣在那裡,眼睛忙不過來。

  陳鷹放下行李箱,在她身後抱住她:「這是國內時間15號的生日禮物。生日快樂,寶貝。」

  米熙激動地摀住嘴,眼淚都要掉下來。

  「喜歡嗎?」

  米熙拚命點頭。

  陳鷹滿意了,抱著她輕聲道:「這是驚喜第一波,寶貝,後面還有。」

  還有嗎?米熙飄飄然,覺得自己就在夢裡。陳鷹放好行李,與米熙稍做休息。晚上,他讓米熙換禮服。等米熙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佈置好了燭光晚餐。他說是一早就吩咐美國的同事幫忙預訂的,外送豪華大餐很方便,道具也是準備好放櫃子裡,擺上就行。

  米熙哈哈笑,看著陳鷹去按音響,舞曲響了起來,他帶著她跳舞。跳了一圈又一圈,米熙完全不想停下來,她覺得非常幸福,很幸福。最後是陳鷹趕她去餐桌那吃飯,兩個人互相餵食,又笑又鬧,吃得亂七八糟。之後米熙堅持要洗碗,她說壽星有權力要求幹活。她收拾的時候偷偷樂,覺得自己真的像個照顧家裡的小婦人了,她很想體驗這感覺,她趕陳鷹去看電視,還給他切水果。她一邊做家務,一邊祈禱希望這樣的生活永遠不變。

  第二天,是美國的15號,陳鷹還當米熙的生日來過。他帶米熙去看電影,給她買爆米花可樂和霜淇淋,電影在演什麼米熙完全看不懂,但這是她看得最開心的電影。之後陳鷹帶她逛街,給她買禮物,還帶她去了高級餐廳。再然後,晚上回家,一個超級大的生日蛋糕在等著米熙。

  「這是驚喜第二波,寶貝,後面還有。」

  米熙又想哭了,太幸福會感覺不像真的。

  兩個人一起點起了生日蠟燭,陳鷹教米熙在心裡默默許願不要說出來,然後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就能如願。

  米熙許了願,她想著,希望她能嫁給陳鷹,做他的好妻子。陳鷹也許了一個願,他想著,希望紅線順利綁上,讓米熙幸福平安。兩個人互視一眼,笑著一起吹滅了蠟燭。

  過完了兩個生日,陳鷹要去忙事業了。他讓米熙先在家裡休息幾天,等他去簽個約回來就帶她去玩。

  其實合約的事兩邊郵件往來談得七七八八,就是差個見面敲定細節簽個字的事。也許是有幸福加持,幸運之神真的待陳鷹不薄,他花了三天,把合同簽下來了。又賺了一筆,而且比他想像的時間還要少。

  陳鷹當天回來就抱著米熙轉圈。她才不是什麼靈感精靈,她是他的幸運女神,是他一個人的。

  陳鷹帶米熙去了拉斯維加斯。

  他帶她住最有名的酒店,帶她逛街看秀,帶她去大峽谷,帶她去豪賭。米熙每天都像活在夢裡,每天都興奮地尖叫。「這一定不是真的。」

  陳鷹哈哈大笑:「後面還有,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大驚喜。」

  大驚喜在他們到拉斯維加斯的第五天發生。陳鷹早早起床,吃過早飯,讓米熙換了一套漂亮的衣服,然後帶她去了一個地方。很神秘,米熙問不出來是哪裡。

  到了那,就看到一條長長的隊伍,隊伍的盡頭是個米熙看不懂的屋子。陳鷹拉著她排在了隊伍的最後面。米熙認真看了看,排隊的都是一對一對的男女,各種膚色,人人臉上都掛著興奮的笑容。米熙被大家的興奮感染了,很想知道到底在排什麼,剛要問,卻見最前面一對男女被三四個人擁著跑了出來,大家尖叫歡呼,那對男女穿著禮服,擁抱接吻。

  米熙呆了一呆,看向了陳鷹。陳鷹一個勁地笑:「好吧,都到這了,瞞不住了。」陳鷹清了清嗓子,握著米熙的手,十指交叉,緊緊握著。「米熙,你十八歲了。」

  米熙看著他,點點頭,心跳得厲害。

  「我們結婚。」陳鷹說。

  米熙慢慢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再沒有比這更讓她驚訝的事了。美夢成真?她用空著的那隻手用力捏了自己臉蛋一下。

  陳鷹哈哈大笑,伸手幫她揉臉:「笨蛋,怎麼這麼笨?」

  對,要捏也應該捏他的。米熙快速出手,用力捏他一下。陳鷹呼痛,米熙呼了口氣,不是夢。

  「笨蛋,真是笨蛋。」陳鷹抓她的手過來揉自己的臉。「我們結婚。」他又說了一遍,不是詢問,不是商量,而是篤定的語氣。

  米熙知道不是夢,但腦子仍然沒轉過彎來。「不是說要到20歲才可以嗎?」

  「那是在國內,在這裡,18歲就可以了。」

  米熙眨眨眼睛,用力再捏一下,這次是捏陳鷹的手。陳鷹再呼痛,無可奈何看向她。「不是做夢,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肯定有,只是我現在一時想不起來。」米熙實話實說,被陳鷹戳了一下腦袋。

  米熙受了這一戳,似乎終於接受了現實,她開始傻笑,笑得停不下來。「可以成親?我和你嗎?」

  「對,我和你,結婚。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

  米熙一直笑一直笑,然後跳了起來,搖他的手:「是真的話,是真的結婚。」

  「當然了。」

  「可是,可是什麼都沒準備呢。」米熙摸摸頭髮,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一想,不對啊。「可是爺爺奶奶還有陳非叔小寶姐,還有程叔蘇嬸嬸,還有吳浩叔,還有劉姐,還有呂姐,還有我的同學,都沒有通知他們呢。而且隔得這麼遠。還有還有,還有好些事還沒有商量呢,比如說喜宴,比如說拜堂禮,還有還有,我爹娘也不在這。」

  陳鷹耐心跟她解釋:「這些我們以後會找機會補的,也許過幾年,等你到二十歲,或者大學畢業,等大家都不記得你與我鬧過緋聞開過澄清記者會的事,或者有別的事能把這些壓過去,到時我們再宣佈情投意合,日久生情,然後順理成章辦婚禮喜宴。現在,我們先在這裡結婚領證,成為了夫妻,你就能安心了,我們能永遠在一起。等時機合適,我們在國內再結一次就好了。」

  米熙聽得很糊塗,不懂。陳鷹拿出一個戒指盒給她看:「這是我們的結婚戒指,這包裡裝著我們的檔資料檔案,結婚申請之前已經在網上發了過來進行了預約。一會我們填好表蓋好章找個神父和兩個見證人辦個小儀式,這就結完婚了。從此我們就是夫妻。今後這婚姻關係要在國內生效需要走一些手續,不過這些你都不用管,我會辦好的。那些手續其實都不是重點。因為我們到時在國內還會再結一次。」

  米熙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她稀里糊塗地跟著陳鷹排著隊,看著前方的隊伍一點點地緩慢縮短。

  「我們填個表,找兩個不認識的人做見證,然後就算夫妻了?」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問問這樣對不對。

  「對。」

  居然對。

  米熙用力眨眨眼,心很慌。「可是,那樣誰會知道我們結婚了呢?」

  「不需要別人知道啊。」陳鷹摟著她的肩,「結婚是為了我們自己。我想娶你,想跟你結婚。」

  「不需要別人知道?」米熙重複著這話。

  「你不願意嗎,米熙。你不想嫁給我嗎?」

  「我想,我生日的許願就是能嫁給你。」

  陳鷹笑了,低頭親親她。「你的願望就要實現了。這是驚喜第三波,最大的驚喜。寶貝。」

  驚喜嗎?米熙舔舔唇,心裡的慌亂怎麼都壓不下去。怎麼回事,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她興奮得不行,明明是這麼興奮高興的事。要嫁給陳鷹呢,夢寐以求。

  「什麼時候辦喜宴呢,陳鷹。什麼時候能讓我爹娘知道。」

  「他們在天之靈已經知道了。」

  「他們不在,他們不會來這裡的,這裡全是洋人,說的話他們不懂,他們不在這。」米熙很認真。陳鷹一臉黑線。難道現在要討論世上有沒有鬼,鬼會不會坐飛機出國的問題嗎?

  「我嫁了你,需要做什麼呢?」米熙看著隊伍又短了一點,問。

  「你原來做什麼就繼續做什麼,你想繼續讀書就讀書,你想繼續拍廣告就拍廣告,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就跟從前一樣,除了我們有自己的小家庭,我們住在一起,做夫妻會做的事外,其它的沒有改變。」

  「沒有改變?」米熙又重複。

  「對。」陳鷹覺得這是他給她的保障,是顆定心丸,能讓她安心。這結婚也是,讓她安心,也讓自己安心。紅線綁不上,那結婚可以嗎?上床可以嗎?別聽月老胡說八道,他帶著米熙把夫妻的事全做了,再加上他們真心相愛,紅線怎麼可能綁不上,除非紅線瘋了。

  「可是……」米熙猶豫。

  「可是什麼?」陳鷹很耐心。

  「可是我們是夫妻又有誰知道呢?」米熙又繞了回去。

  「傻瓜。」他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愛你,我向你保證,等時機成熟了,我們就辦喜宴,到時請你所有的朋友都過來,還邀請媒體過來,讓你比小寶更風光,好不好?」

  米熙張了張嘴,沒說話。陳鷹再揉揉她的腦袋,捏了捏她的手:「別緊張,有我呢,一切都有我。」

  米熙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陳鷹把能為她做的事全做了,她知道,她完全理解。可到底還有什麼不對?

  隊伍越縮越短,米熙的心跳得很厲害。陳鷹緊緊握著她的手,他也有不安和不確定,或者不該稱之為不確定,他想,也許這叫心虛。原本很正常的事,他覺得是很好的事,他安排了這麼久,準備好一切,可是當她問他那些問題時,他覺得很有虧待了她的感覺。

  可是他明明把能為她做的事全做了。

  米熙沒有說話,陳鷹也不知還能說什麼。結婚吧,結了婚就好了。他相信,結了婚紅線就綁上了。她愛他,他也愛她,不是嗎?

  隊伍還是縮短,一對對新婚夫婦在他們身邊走了過去,每個人都在笑著,陳鷹安慰著自己,這是好事,米熙明明也說了,她的生日願望就是要嫁給他,他為她實現了願望,沒有什麼不對的,一切都很好。

  「陳鷹。」

  還差一對就到他們了。這時候米熙忽然喚他。

  陳鷹轉頭看她,她的眼睛象黑寶石一樣明亮,她很美,表情帶著怯意。陳鷹心裡亂跳著,但還是微笑看她:「怎麼了,別緊張,馬上就到我們了。你什麼都不說,我來說,我提醒你的時候,你說yes就好。」

  米熙點點頭,陳鷹正要鬆口氣,卻聽米熙對他說:「陳鷹,從我十四歲時,我爹爹娘親就開始張羅為我尋門好親。我死的時候,還差三個月就滿十八了。我的親事,四年了都沒有談成,十八,也能算老姑娘了。我到這個世界之前,月老先生跟我說了,時間上可能會有些不對,果然我五月到的,離一月生辰還有半年。也就是說,兩個世界裡,我真的四年了都沒嫁出去。我娘親與我說過許多嫁人的事,也教我許多持家管事的本領,又讓我知曉婦道婦德。我很想,非常想,嫁一位好相公。」

  陳鷹說不出話,只能聽她說。

  「當初我娘為我準備了許多嫁妝,我幻想過出嫁時的情景,十里紅妝,八人大轎,我的夫君身著紅衣喜服,坐著高頭大馬前來迎我。我蓋著蓋頭,聽著喜娘的唱詞和吵鬧的喜樂。丫環們緊張地團團轉。我告訴自己,一定不能拉著我娘的手哭,這樣太丟人了。」

  前面一對人也進去了,下一對就到他們。陳鷹的腳似生了根,挪不動步子。因為米熙沒有動,她看著他的眼睛,似乎快要哭了出來。

  「陳鷹,我知道我不可能遇到比你對我更好的人。我知道從前我對婚禮的幻想永遠都不可能實現。沒有十里紅妝,沒有八人大轎,我的夫君,也不可能騎著高頭大馬前來迎我。我的娘我再也握不到了。」

  她的眼睛終於滾落下來。

  「可是……我努力學習這世界的規矩,我真的努力了。可是……就算再努力,有些事我還是沒辦法做到。陳鷹,對不起,我很想嫁給你,真的,很想很想,若能嫁你,我做夢都會笑的。可是如果這般,我是說……如果我們成親要像做賊一樣,如此這般……」

  陳鷹想說什麼,但喉嚨哽住了。

  「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