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檸檬烤香蕉(下)

  結賬後,兩個人提了兩大袋零食離開超市。

  酉酉拿了林則修的錢,特別不好意思,在心裡醞釀了很久,終於說:「林則修。」

  林則修走在前面,聽到酉酉的聲音,微微側頭,正好見到酉酉閃爍的目光,他問:「怎麼?」

  酉酉說:「剛剛說好我請你的,總不能讓你掏錢。等我回家把手機充上電了,我給你發個微信紅包,或者支付寶轉賬也行……」

  林則修不言一發地看著她。

  酉酉還挺怕林則修這種眼神的。

  讀書那會,每次林則修這麼看著她,接下來說出的話總能讓她渾身不自在,好比她找他攤牌那一次。酉酉無意識地捏著手指頭,顯然是有點緊張了。

  一緊張,酉酉的肚子不小心發出了怪聲。

  咕嚕嚕的聲音在夜裡格外明顯。

  ……窘迫。

  酉酉尷尬地說:「今天公司加班,晚飯吃得少……」

  林則修抬腕看了眼手錶:「我在車裡等你。」

  「啊?」

  「梅花路上有一家宵夜不錯,不是想請我嗎?那就請我吃宵夜吧。」

  ——

  酉酉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拎了零食上樓,順帶換了個能裝下充電寶的包,準備出門的時候,酉酉媽從房間裡出來,問:「又去哪兒?」

  酉酉說:「和朋友吃宵夜。」

  酉酉爸響亮的聲音吼出。

  「男的還是女的?」

  酉酉媽瞪他:「最好是男的,都二十七了趕緊找對象!」

  酉酉爸氣勢減弱,附和:「孩子媽說得對,夏酉酉趕緊找對象!」

  「媽!我才二十五週歲!」酉酉強調。

  然而專注秀恩愛一百年的爸媽已經把房門關上,屋裡頭酉酉爸不知道說了什麼,酉酉媽被逗笑。酉酉心酸,還有沒有人聽她說話了啊喂!

  ——

  酉酉這次裝備充分,現金卡支付寶三樣齊備,不管什麼出故障,總能請到林則修吃宵夜!吃宵夜的店位置就在江邊,酉酉一坐下,就把準備已久的台詞說了出來。

  「你想吃什麼,隨便點!我埋單!」

  林則修眼裡有笑意,說:「好。」然後喊來服務員,點了兩斤小龍蝦,十個蒜蓉蒸扇貝,烤肉串,千頁豆腐等等。酉酉本來就有點餓了,聽到菜名,不由自主地嚥了好幾口口水。

  「想喝什麼?」林則修問她。

  酉酉說:「都行,你點吧。」

  林則修給酉酉要了一杯果汁,還叮囑服務員

  服務員收走菜單後,酉酉說:「咦,你還記得我不喝碳酸飲料呀。」

  林則修給酉酉倒水,聞言,抬起眼皮子瞅她一下:「印象深刻。」

  ——

  酉酉小時候腸胃不太好,一喝碳酸飲料,不用半個小時准拉肚子。

  剛和林胖紙成為同桌的第一天,林胖紙就表達了要與她愉快相處的誠意,從隨身攜帶的零食包裡拿出了兩包薯片,一帶話梅,兩條糖果,三個巧克力蛋,以及一瓶可樂,送給了酉酉。

  當時他開了一瓶可樂,對酉酉說:「新同桌,你好。」

  酉酉臉皮薄得紙一樣,實在不好意思拒絕,而且新同桌如此有誠意,不乾了這杯可樂,太對不起他了!於是酉酉只好硬著頭皮和林胖紙乾了可樂!

  十分鐘後,上課鈴響了。

  二十分鐘後,酉酉肚子開始不舒服。

  三十分鐘後,酉酉到達極限。

  她疼得兩眼淚汪汪,又說不出話來,只好扯了扯林胖紙的手。林胖紙當時就被酉酉毫無血色的臉嚇著了,完全沒注意到酉酉氣若游絲的語氣裡說的是「廁所」兩個字。

  他猛地站起。

  龐大的身軀帶動了後桌以及後桌同學的摔倒,光當砰咚的聲音響起,林則修用極快的語氣說道:「老師,叫救護車,夏酉酉不行了。」

  ——

  現在回憶起來,酉酉覺得挺搞笑的。

  她說:「當時我真的快被嚇到不行了,我說的明明是廁所,你居然讓老師喊救護車了。」

  林則修說:「從那天以後,我沒有喝過碳酸飲料。一見到碳酸飲料,就會想起當時的你。」

  酉酉沒想到給林則修帶來這麼大的心理陰影,訕訕地說:「對不起呀,我不知道會嚇著你。」林則修略微頷首,說:「沒事,以後補償我就好了。」

  酉酉狂點頭。

  「我請你吃宵夜!」

  林則修無聲地看她一眼。

  酉酉說:「再請你吃飯?」

  林則修說:「你本來就欠我一頓飯。」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她伸出兩根手指:「兩頓!」

  「成交。」林則修爽快地說。

  酉酉頓時有種掉進老狐狸圈套的感覺,她好像無端端又欠了別人一頓飯……

  ——

  吃得七八分飽的時候,酉酉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開了手機,點開自家公司的網站頁面,一抬頭就見到林則修好整以暇地剝小龍蝦,鮮紅的小龍蝦和白皙的十指形成鮮明對比,看起來相當可口。

  酉酉沒有忍住,又吃了一個小龍蝦,才指著自己手機問:「你怎麼知道這個用戶名是我?」

  她在網站裡的用戶名是「給我來一塊冰糖」,頭像是一塊蛋糕。

  註冊的時候正好是半夜,她非常想吃糖果,然而家裡啥都沒有,只有當調料用的冰糖,她吃了一塊後,發現味道不錯,入口有點甜,吃著吃著有點上癮了。

  廚房和房間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多遍,最後冰糖被酉酉媽沒收了,酉酉才坐在電腦前。

  一時興起,就註冊了一個這樣的用戶名。

  上面資料都是亂填的。

  所以林則修能知道她的用戶名,簡直不是一般的厲害,可以上升到神算子的高度了!

  林則修拿濕巾擦了擦手紙,從容不迫地說:「你剪輯過一個視頻,裡面用了你的原聲,我正好看到了。」

  ……原聲?

  酉酉想起來了。

  去年水果台播了一檔親子真人秀節目,微博起初炒CP炒得厲害,順帶牽連了老早的一部同性電影,酉酉看了後,就先後迷上了裡面的兩個主角,尤其是裡面的一個,在微博上又逗比又喜歡自黑。

  其實那部電影沒什麼情節,勝在感情特別真摯,演員把角色都演活了。

  酉酉才為此不可自拔,迷了足足半年,還剪輯了不少視頻,其中有一個視頻的結尾錄了一段自己的聲音,表達對這部電影的喜愛。

  迷那部小眾電影的人很多,視頻大觸也不少,她隱約記得自己做的視頻點擊量沒超過三百。

  林則修這個直播大神居然看到了!

  不可思議!

  「……真……真巧。」

  林則修說:「嗯,命中注定。」

  啊喂!別隨便上升到這種高度啊!

  酉酉打算轉移話題,看林則修吃得差不多了,喊服務員過來埋單。這會人有點多,服務員應了聲後,等了會還是沒過來。

  酉酉生怕林則修和她搶埋單,坐直身體,耳聽八方,手已經搭在錢包上了。

  林則修在喝茶,悠哉游哉地看著繁華的江面。

  約摸等了五分鐘,服務員終於過來了。

  酉酉迅速利落地掏出幾張毛爺爺。

  服務員微笑:「林先生是我們老闆的熟人,老闆之前交代過,林先生過來一律免單,這是我們經理送的小甜品,歡迎下次再來。」

  林則修說:「你們老闆真客氣,替我謝謝你們老闆。」

  幾張毛爺爺迎風飄揚,又落寞地滾回錢包裡。

  林則修朝她笑:「下次再請吧。」

  酉酉掰著手指頭。

  ……怎麼突然有種這輩子都還不清飯局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