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楚頓時愣住了,停止抽泣,循著聲音望過去,壓抑在心中的情緒頃刻間爆發出來!
她就知道,他不會死!他不會這麼容易死!
梁以初此時只是用一隻手扒住一塊突出的岩石,護目鏡和防護面罩都不見了,被硫化氣體嗆得睜不開眼睛,神智也不是很清楚。
那塊承載他全部重量的岩石,四周不停落下細小的砂石,似乎隨時都能脫落崖壁,將梁以初送入深淵。
「星期五……」
喬楚距離梁以初還有一段距離,大概在她左手邊三米,只是伸出手,根本無法夠到梁以初,而且光是收放繩索,也沒有任何用處。
梁以初所抓住的那塊岩石,周圍沙粒滑落的速度越來越快,隱約有鬆動的跡象。
喬楚心臟快要停跳,電光火石間,按下無線對講。
「我找到人了,再放繩索,三米距離,快。」
上面焦灼等待的攝制組終於聽到喬楚的回話,而且聽她的聲音似乎還很平靜,便以為梁以初應該沒有什麼大礙,激動地立刻旋轉絞盤,下放繩索。
喬楚再次下落,三米之後又停住。
此時梁以初距離她更遠了,不僅左右相隔三米,上下也有了三米距離。
喬楚一秒鐘都不敢耽擱,在下落的過程中,就摘掉了手套,雙手直接扒住滾燙的火山岩壁,開始往上向梁以初的方向爬過去。
因為繩索放開了三米,她反向上爬,便不會再受到繩索的制約,能到梁以初的身邊。但是這一路的過程實在是艱險,崖壁陡峭不僅難以攀援,被熔岩湖烤得溫度極高的土石更是讓人受不了。
受不了也沒辦法,攝制組配備的手套並非專業攀巖手套,摩擦力不夠,容易打滑,喬楚不得不脫下手套。
咬著牙一點點接近,終於距離梁以初還有一臂的距離,而喬楚本人則像一隻壁虎,緊緊貼在崖壁。
「星期五,拉住我的手!」
喬楚向梁以初伸出手。
梁以初閉著眼,沒有反應,長時間吸入毒害氣體讓他神智昏迷,似乎僅存的意念全部用來抓住那塊岩石了。
「星期五,乖,聽話,抓住我的手。」
喬楚還想再靠近星期五,可是她只要稍微有所動作,梁以初身邊的土石就會掉落,她怕這樣會加快那塊岩石的鬆動,不敢再輕易過去。
「星期五,你只要伸手,就能抓住我了……」喬楚急得快要哭了,眼睛不停往梁以初抓的那塊岩石看,嚇得不敢呼吸。
然而還不等她說完,最讓她害怕的事發生了。
岩石似乎終於到了承受極限,從崖壁中脫落!
「不!!」
喬楚大腦一片空白,就在梁以初跌落的一瞬,腳下在崖壁上用力一蹬,毫不猶豫向梁以初撲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身上的繩索將她狠狠一拉,手心打滑,梁以初的手從喬楚手中滑脫。
心臟直墜谷底。
喬楚的頭皮發麻。
沒有抓住他……
她太緊張了,以至於那一瞬被恐懼湮沒,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
梁以初在關鍵時刻清醒過來,及時抓住喬楚的手腕。還不等喬楚感覺到負重,他迅速蹬住腳下一塊橫出的石頭,單臂抓住半截枯枝,引體向上,爬到與喬楚同樣的高度,然後伸出手臂將人攬住,牢牢抱緊。兩人一起被繩索蕩出去,重重摔在另一邊崖壁,震得胸腔劇痛。
吊索承受兩個人的重量,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梁以初將喬楚護在懷裡,不讓她被山石刮碰到。
守在火山口的攝制組猜出情況,配合收放繩索的速度。
「快三百米了,放慢點,他們大概快要觸到平地了,注意緩衝!」
控制絞盤的小武滿頭是汗,黑臉也上來幫忙,等到最後絞盤終於停住,一切歸於靜止,他們幾乎是虛脫地坐在地上。
喬楚和梁以初落到平地時,還保持著相擁的姿勢。
過了很久,喬楚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脫離了險境。
抬起頭,正好與梁以初的雙眸對視,一陣後怕襲上心頭,喬楚這一刻再也沒有了顧忌,這世界上也再也沒什麼能讓她害怕的了。她摘掉防護面和護目鏡,扔在了地上,捧住梁以初的臉,踮起腳,用力親吻了上去。
淚水滑落,唇邊卻是溫暖的觸感。
不論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也無法改變心之所向。
「星期五,我說了謊。這輩子我只愛你!只喜歡你,只想和你在一起。」喬楚一邊親吻梁以初一邊哭,「我從來不想和你分開,從來都不嫌棄你,從來都不願意丟下你,你相信我,那樣的話我再也不說了!」
「記得那天我和你說過什麼嗎?」梁以初抬手幫喬楚擦去不斷掉落的眼淚,「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從來都不信。」
喬楚身體僵住,一時沒反應過來梁以初這話的意思。
梁以初卻緊緊摟住她,「但是今天的話我相信,所以你再也不能收回去了。」
火紅色的熔岩湖散發出驚人的熱和光,兩人的身影在蒸騰的熱氣中化為一道緊緊相依的剪影,這被稱為世界十大奇景之一的火山熔岩湖,此時卻沒有人欣賞,在這最靠近地心能量的馬魯姆火山熔岩湖畔,兩人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吻你。
因為喬楚和梁以初順利抵達熔岩湖畔的平地,將索道裝置安好,剩下的工作人員再下山時便容易了很多。不過再容易,下火山口還是存在一定的危險性,因此除了喬楚,所有女性工作人員全部留在地面,沒有跟著下來。
原本應該覺得有些遺憾,但是在見識過喬楚和梁以初那觸目驚心的下降過程之後,幾個女工作人員表示:她們還是老老實實在上面負責記錄和拍攝工作吧,沒那個金剛鑽就不要攬那個瓷器活。
畢竟命只有一條,也不是人人都像喬作家那麼生猛,對吧?
火山口熔岩湖拍攝進行了整整一個星期,在拍攝期間,攝制組每天都會順著索道滑到火山熔岩湖畔,記錄「地獄之眼」的日夜變化,有的時候為了拍攝星空下的熔岩湖,寧勳還會親自在熔岩湖邊過夜。
最後一天,老天終於開眼,給了他們一個大晴天。
忍受了半個多月的酸雨,到了即將離開時,知道這可能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親眼看到馬魯姆火山的熔岩湖,大家竟也有些依依不捨。
喬楚被小袁拉著到處合影留念,梁以初也和安保人員一起幫著整理設備,收集樣本。
「老大,三號機已經拆下來了。」小沈神神秘秘拉開手提袋的拉鏈,裡面有一台高清攝影機,用防水布層層包裹,只留下一個鏡頭在外面,饒是如此,經過半個多月的酸雨侵蝕,機身還是有很多地方損壞,看得小沈心疼不已,「這裡的雨水太厲害了,機身已經廢了,好在存儲卡沒什麼問題,我已經取出來了。」
寧勳吸了一口煙,接過存儲卡點點頭,「嗯,知道了。去吧,任務完成得不錯。」
不容易啊,這次居然沒有挨罵。
小沈像只終於得到主人首肯的小狗,激動得眼冒水光,開心地提著旅行袋顛顛跑了。
大家都在忙碌,沒有人注意到寧勳和小沈的短暫對話,寧勳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三號攝像機裡的存儲卡插`進電腦,開始觀看紀錄畫面。
三號機的機位是寧勳早就選好的,懸在火山口下面一百米左右,剛好對著他們架設滑索的地方,由他和小沈兩人秘密放置,為的就是能將所有人下火山口的過程以及在熔岩湖邊準備拍攝的狀態清晰地記錄下來。事先沒有告訴其他人,是想讓拍攝效果接近最真實。
將每一個成員的言語行動用最原生態的方法拍攝下來,他們臉上驚慌的表情,他們下山時遲疑僵硬的動作,他們面對熔岩湖時敬畏的目光,都能深刻地襯托出火山口下的環境,這遠比單純地拍攝空景更容易讓觀眾引起共鳴。
引用業界對寧勳作品的評價,其他紀錄片導演是在用鏡頭紀錄畫面,而寧勳是在用感覺紀錄傳奇。
寧勳一腿架著另一腿的膝蓋,將筆記本電腦放在大腿上,原本是撐著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視頻,可是看著看著,一下僵住,被視頻裡突然出現的某虐狗鏡頭震驚了。
「呦,這看什麼呢?」沈岳之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寧勳身後。
寧勳嚇得差點直接摔了電腦,把沈岳之笑得直拍膝蓋。寧勳氣不打一處來地合上筆記本,窺了眼沈岳之的神色,見他顯然也是看到了剛才的畫面,卻並未顯得特別驚訝,忍不住問:「那個梁以初……到底怎麼回事?他究竟和香港那家梁氏有什麼關係?怎麼會和喬作家扯到一起?」
沈岳之笑得跟個大尾巴狐狸似的:「呦,真想知道?想知道你就求我啊!」
寧勳看著沈岳之那個賤樣,特別想打死他,恨不能立刻和這人分道揚鑣,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攝制組離開馬魯姆火山後,又在安布裡姆島上逗留了一天,拍攝島上的風土人情。
與先前不同,這一次,伽利姆的村民們對攝制組似乎格外熱情,尤其是對梁以初和喬楚。
臨別時,伽利姆讓部落的村民們給一行人舉行了盛大的歡送會,土著們更是拿出了他們邀請最尊貴的客人時才會用的飲料。
這是一種用當地的果子釀造的酒,淺棕褐色,還會泛著一點乳白,是土著人親手壓出來的,看著不太美觀,製造過程更是讓人覺得有點噁心,卻是他們最盛情的款待。
伽利姆向眾人介紹過,這種酒他們只給成年男人喝。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在經過喬楚面前時,伽利姆卻給她也倒了一杯。
喬楚指了指自己,表情疑惑,示意自己是個女的。
「是的,尊貴的女士,這杯酒就是給您的。」伽利姆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您是了不起的英雄,值得最好的。」
能在那樣危機的情況下挺身而出,義無反顧去救助落難的同伴,這是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做到的。這位個子不高的黑頭髮女人,在縱身躍下馬魯姆火山口的一刻,就已經獲得了安布裡姆島人的尊敬。
喬楚只好接過酒杯,默默看了眼,便一飲而盡。
伽利姆更開心了,又給喬楚倒了一杯。
喬楚頓了頓,還是一口喝乾。
沈岳之和寧勳同時在心中向喬楚跪倒,胃裡直泛酸水。
伽利姆見喬楚這麼乾脆,高興壞了,便以為喬楚是真的喜歡,還想再給她倒,幸好站在旁邊的沈岳之和寧勳沒有見死不救,說了幾句客套話,以喬楚不勝酒力為借口,給她擋了回去。
倒是梁以初,一直沒有上前,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喬楚。
她酒量會差?
當初在島上用果子釀的酒,這位可是論桶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