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午夜驚變

有了之前的教訓,後面的問題大家都有意無意地避開嚴肅話題,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越往後問出的問題越沒下限,到最後大家不約而同選了罰酒。

也不知道石頭後拿來的那箱啤酒是從哪個進口超市買來的外國牌子,喝的時候不覺得,後勁大的不得了,就連梁以初都歪在椅子上睡著了。

沈岳之這個幾小時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自己再也不會喝到爛醉的人,已經喝得又哭又笑,險些被喝到舌頭發麻的埃蒙德一巴掌掀到海裡去。

也許是天生幸運值破表,一整個晚上,喬楚居然從來沒有被問到問題。等所有人都四仰八叉地倒下了,最後就只有她和石頭還碩果僅存。

「喬作家,這還剩最後半瓶酒,我敬你吧。」石頭將酒倒進喬楚的杯子裡。

喬楚一整晚沒有罰到酒,也覺得有些遺憾,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很不好,於是對石頭的敬酒卻之不恭,沒想到正要舉杯,在旁邊的梁以初忽然迷迷糊糊踹了一腳桌子,偏偏她的酒杯放在桌子邊緣,這麼一踹就翻到地上,好好一杯酒全灑了。

石頭看了看梁以初,後者沒有醒,只是翻了個身,又不動了。

「看來喬作家命中注定,今天是沒辦法喝到酒了。」石頭開玩笑說。

喬楚笑了笑,將酒杯從地上撿起來,「這裡我來收拾,其他幾個人就麻煩你了。」

於是兩人分頭行動,石頭將東倒西歪喝成爛泥的五個大男人,一個一個扛回船艙,等把他們所有人都安頓好了,對喬楚道:「我今晚值班,你回去休息吧。」

喬楚前幾天一直暈船,體力實在不支,石頭既然這麼說,便也沒有推辭,將東西收拾好就回到自己獨立的艙室。

今夜的大海真的很平靜,躺在床上幾乎感覺都不到任何起伏,可是,喬楚卻失眠了。

喬楚只要一閉上眼睛,腦子裡就會反反覆覆回放剛才沈岳之問梁以初的那個問題,那個梁以初寧肯罰酒,也不願意回答的問題。

有沒有什麼秘密是絕對不能讓她知道的?

他為什麼不回答?

喬楚捫心自問,如果這個問題落在自己身上,她會如何回答。也許在幾個月前,她也不敢問心無愧地說「沒有」,可是自從兩人彼此剖開心扉,澄清了當年那場迫不得已的分別,還有什麼是需要相互隱瞞的?

大概這樣輾轉反側地煎熬了兩三個小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忽然有人敲了兩下艙室的門,很輕,輕到根本無法叫醒一個睡著的人。

「船長,你睡著了麼?」是石頭的聲音。

喬楚不想讓石頭知道自己躺了這麼久還沒有睡著,這樣會暴露她的失眠,如果讓梁以初知道,他不僅會擔心,更有可能多想。於是她想等石頭再敲得聲音大一點時才答應,努力做出從睡眠中被吵醒的樣子。可是沒想到,石頭居然沒有繼續,門外響起腳步聲,而且漸行漸遠。

顯然,石頭已經離開了。

喬楚很奇怪,不知道石頭找自己到底什麼事,怎麼才輕輕敲了兩下門就走了呢?好像他並不是真的來找她有事,而是……特地確認她有沒有睡著似的。

反正也無法入睡,喬楚索性坐起身,正準備出去看看,手機忽然傳來消息提醒。

有人給她的微博發了私信,是個沒有什麼米分絲的小號。

看著那一串單調的手機號用戶名,喬楚神情瞬間柔和了一些。

這個小號是梁以臣的,每次他給她發消息,都會傳過來小島的照片。

想著又可以瞭解到女兒的新動態,喬楚迫不及待點開私信,果然看到梁以臣給她發來幾張小島的照片。

第一張照片中,穿著白色裙子的小丫頭正在蕩鞦韆,旁邊是領著兒子的林不可。第二張是林不可和兩個孩子的合影,看背景,顯然是她帶兩個小不點去了公園。而第三張照片,卻讓喬楚看得愣了愣神。

這張照片是近照,小島正在吃冰激凌,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梁以臣竟然也出現在鏡頭中。他蹲在小島身邊,鼻尖上有一塊蹭上的冰激凌,明顯是小島的手筆,一大一小兩個人笑得咧開齊刷刷的白牙。

梁以臣戴著太陽鏡,他原本只有眼睛和梁以初不太像,臉型,鼻子,嘴,都和梁以初極為相似,如果用太陽鏡遮住雙眼,簡直和梁以初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而小島長得像爸爸,這麼一看……兩人完全像是親生父女。

喬楚心中一跳,竟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鬼使神差地將這第三張照片刪除掉了。

梁以臣自從啟程,就一直和喬楚保持著聯繫,喬楚見到梁以初之後,特地問過他關於梁以臣的事,而且提到小島正處於他的保護下。梁以初當時只是稍微沉默了片刻,點點頭說他這次能脫離家族的控制,找到她,也是梁以臣幫的忙。

喬楚這才對梁以臣這個人徹底放下心來,並且時常將梁以臣發來的小島照片給梁以初看,可是梁以初卻顯得不是那麼上心。

「一切還順利嗎?以初怎麼樣了,小島安好,勿掛念。」

照片之後,梁以臣發來了一段文字。

喬楚想給梁以臣回復一個「多謝」,可是發了半天發不出去,於是不了了之。她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順手打開那個叫「初見」的直播軟件,想看看直播平台,卻發現直播平台居然又陷入了黑屏。

是信號的問題麼?

喬楚等了一會兒,又重新刷新網頁,發現竟然網絡連接斷開,手機徹底上不了網了。

為了時刻保持與陸地的聯繫,夢幻島號上裝有衛星信號接收器,從起航到現在,即使遇到最大的風浪,網絡也從來沒斷過,怎麼會突然在這種時候斷網?

喬楚想到剛才石頭找來,有些擔心是不是衛星信號接收器出了什麼問題,立刻披上外衣坐起來,出了艙室。

一路經過走道,喬楚發現幾台攝影機都停止了工作,湊近了查看,發現竟都被拆了電池。

這是怎麼回事?

喬楚正在納悶,目光一掃,忽然發現攝像機上蹭了什麼東西,伸手一抹,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竟然是血。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安的預感,心臟狂跳,她加快腳步往控制室走,想去找值班的石頭。不料,還沒等她走到控制室,卻聽到儲物艙裡發出東西翻倒碰撞的聲音,夾雜著男人的粗喘和咒罵,竟好像是在激烈的打鬥。

喬楚心中一驚,正要推門,聽到裡面傳來梁以初的聲音。

「當初在馬魯姆火山上,直升機和登山的保險繩,都是你動了手腳吧?」梁以初對艙室內的另一個人說。

喬楚正要推門的手頓住了。

半晌,那個人沒有回話,依然是打鬥聲,梁以初繼續說:「有人想讓你殺我,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對沈岳之動手。」

「呵呵,他那種敗類,就不應該活在世界上!他該死!」

這次另一個人終於說話了,不是別人,正是石頭。

石頭大喘著氣,似乎正使力氣,想要掙脫某種鉗制,他乾巴巴地冷笑著,語氣和他平時溫和的說話方式截然不同,透著陰狠和惡毒,尤其是最後三個字,近乎是咬著牙低聲嘶吼出來的。

與此同時,伴隨著一聲巨響,梁以初發出一聲悶哼。

喬楚身體發冷,可是身體已經先於意識行動,抄起身邊一瓶滅火器,毫不猶豫踹開門衝進去,然後對著石頭的腦袋猛砸下去。

石頭被砸得有點蒙,一時間手鬆,放開了掐著梁以初脖子的手。

梁以初第一反應就是對喬楚說:「你先出去!」

喬楚卻不聽,目光落到艙室角落一卷拉帆的繩子,一把抓過來,「先捆起來再說。」

石頭這時已經回過神,激烈反抗。

以二對一,儘管石頭是特種兵出身,可是對上喬楚和梁以初的默契配合,居然也佔不到便宜。

很快,眼看石頭就要被他們用繩子捆住,可是最後關頭,他竟然瘋了一樣掙扎,將兩人甩開,直接以頭衝破艙室的玻璃窗,跳了出去。

「不好,快攔住他!」梁以初說。

然而已經晚了,等兩人追出去的時候,石頭已經跑到艙底,用修船的錘子猛砸艙底金屬板,他平時負責船體維修,很清楚哪裡結構比較脆弱,三下兩下就將一處接口砸斷,將艙底豁出一個大洞。

冰冷的海水從破洞中瘋狂地湧入,很快淹沒了腳踝。

石頭手裡提著錘子,臉上是一種近乎扭曲的表情,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看著那不停倒灌的海水,低低笑道:「原本我不想連累無辜的,既然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那麼大家就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