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臣給喬楚十天的時間籌錢,見面的地點直接以坐標形式發送。
喬楚一個人拿著裝有銀行本票的信封,來到梁以臣指定的地點,是位於墨西哥附近的山丘地帶,國際刑警暗中埋伏在附近,將四周的道路全部封死。然而到了地方,喬楚等了許久,也沒見有人來。
天上一片雲都沒有,烘烤得地上岩石幾欲龜裂,喬楚有點中暑,可是又不敢離開原地去找陰涼地方避暑,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噠噠聲,這聲音對她來說並不陌生,是直升機的螺旋槳聲。
喬楚抬起頭,果然看到有一架直升機向自己這邊飛來。部署在周圍的警力提高戒備,直升機一落地,立刻衝出去包圍。
直升機上的駕駛員高舉雙手走下來,警方上前查證身份,發現他也只是普通的駕駛員,受雇於一家民用直升機租用公司。
「有一位先生,讓我來接這位小姐。」駕駛員戰戰兢兢地對警方說。
「他叫什麼?要你將這位小姐帶到什麼地方?」
「不知道,要起飛以後才會接收到目的地坐標。」駕駛員回答。
喬楚沒有任何猶豫登上直升飛機,梁以初自然不放心喬楚一個人來,之前他和警方一起隱蔽在周邊,整個過程還算配合,這時卻將喬楚拉住,不讓她犯險。
「既然他只是想要錢,我們將錢給他就好了,我不會有事的。」喬楚分秒都不想耽擱,見梁以初還要再攔她,便沉下臉說:「小島是我的孩子,梁以初,你可以對她沒感情,但是不代表我也和你一樣。」
這話說得決絕,梁以初不得不放開喬楚。
直升機起飛,警方立刻調派飛機跟隨。梁以臣之所以能引起國際刑警的注意,自然不只是因為他綁架了小島,而是在梁氏集團的一系列犯罪行為中,他曾起到關鍵作用。
直升機飛行了十分鐘左右,駕駛員收到了目標地的坐標信息,大概兩小時之後,飛機落地,到了墨西哥和危地馬拉邊境,一個小孩跑來塞給喬楚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在警方來之前將信封丟進郵筒,然後重新登上直升機,不要讓警方發現。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如果投遞失敗,就等著給小天使收屍吧。
喬楚環顧四周,果然看到十米開外有一個郵筒模樣的東西,她跑過去將信封丟進郵筒,又重新返回直升機。
直升機再次起飛,警方跟過來的時候,只來得及遠遠地在高空看到喬楚離開直升機,在地面逗留片刻,又迅速回到直升機上,於是用對講機詢問喬楚發生了什麼情況,喬楚回答是梁以臣將新的見面地點貼在了剛剛那個郵筒上。
警方自然不會懷疑,繼續跟著喬楚的直升機,卻不知道,那張銀行本票此時已經不在喬楚手中了。
直升機兜兜轉轉,又飛了兩個多小時,竟然重新降落回始發地,喬楚從直升機上下來,駕駛員收到消息,他的任務完成,可以返程了。
梁以初是最先發現喬楚神色不對的,還不等警方上前盤問,便過去扶住她,問:「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信封呢?」
警方這時也反應過來,剛才喬楚下直升機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於是忙調動人馬前往剛才那個墨西哥和危地馬拉的邊境城市,可是他們心裡也很清楚,不可能再抓到梁以臣了,已經太晚了。
贖金交了出去,梁以臣卻再沒有了動靜,這個人就好像人間蒸發。
事件一天比一天發酵,不知有多少人關注著梁氏集團動向,梁家老爺子被正式拘捕,而有關小島的綁架案也得到人們密切關注。漸漸地,網上開始有對喬楚的攻訐聲,說她不應該那麼傻直接交出贖金,這樣無異於將小島逼上絕路,當然,也有人站出來為她說話,雙方爭辯激烈,可是對喬楚來說,她的世界只有一片死寂,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難熬。
她終於回國,卻謝絕所有前來探望的人,更是拒絕與梁以初見面。她一遍一遍地打開微博私信,將梁以臣以前發給他的小島照片拿出來翻看,一看就是一天,不吃也不喝,也不說話。偶爾想到當初自己給梁以初看這些照片時的情景,呵呵笑幾聲。
交出贖金一周後,這天早上,喬楚又捧著手機看小島的照片,卻忽然收到了一條微博私信消息。起初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才確認這竟然是梁以臣用他自己的賬號發過來的,內容只有一句話,約她見面。
如今喬楚正處於警方密切的保護中,梁以臣怎麼可能要和她見面?
但喬楚還是出門了,梁以臣並沒有要求她做什麼準備,只是給了她一個地址,標注了具體的門牌號,那地方距離她家不是很遠。喬楚並不抱有什麼希望,心裡也知道梁以臣出事之後,他的各種賬號都被凍結了,這個給她發消息的人很有可能只是盜號者的惡作劇,可她還是打算去那個地址看一看。就算有最後一點渺茫的希望,能得到小島的消息,她也不會放棄。
喬楚攔了一輛的士到達目的地,卻發現這裡她曾經來過,正是舉辦《荒島之戀》簽售會的那座大廈,不過梁以臣發給他的這個地址,並不是在大廈這裡,而是距離大廈不遠的一個小教堂。
鬧市區中的教堂似乎因為沐浴著神聖的光輝,有種與世隔絕的靜謐和安寧。喬楚走進去的時候,也下意識放輕腳步。
並不是禮拜日,也不是日常的宣講時間,教堂內沒有什麼人,因為沒有開燈,只有印花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日光,光線有些昏暗。
但喬楚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禮拜席中的那個男人。
「梁以臣!」喬楚忍不住叫出聲。
男人聽到聲音轉過頭,他長得很像梁以初,卻只有那雙眼睛和梁以初不同,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輕浮和魅惑。
「噓。」他將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喬楚噤聲,不要叨擾了神明的清淨。
喬楚還有點不敢置信,不相信梁以臣居然能這樣大咧咧坐在這裡。
「喬作家,我們認識這麼久,還沒有好好地坐下來聊過天,真是遺憾得很。」梁以臣說著對喬楚露出一個笑容。
喬楚很快鎮定下來,走到梁以臣身邊的禱告席坐下。
「我的女兒還活著麼?」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
梁以臣咂咂嘴,「怎麼一見面就提這件事,我們不能聊一聊別的嗎?」
「我沒有別的和你聊。」
「是麼,那麼你願不願意看看這個?」梁以臣說著從襯衣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正是之前喬楚用來裝三十億美金銀行本票的。
喬楚不知道梁以臣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接過信封,打開,見那張銀行本票還好好地躺在裡面,她抬頭不解地看向梁以臣。
「不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拿錢跑路?」梁以臣替喬楚問出心中的疑問,然後下巴抬了抬,「假的。」
見喬楚震驚的神色,梁以臣笑起來,「你也覺得不可置信吧,梁以初那傢伙居然會不顧自己女兒安危,用假的本票來敷衍我。」
「這不可能!」
「你難道到現在還沒有認清梁以初是什麼人?」梁以臣反問。「幾個家族在北美幾十年的經營,居然就這麼讓他一鍋端了。他連自己的親爺爺都能送進牢房,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喬楚攥緊了拳頭,沒有說話。剛從醫院醒來時,她以為梁以初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剷除梁以臣,從此成為絕對的梁氏繼承人。可是幾天後她陸續聽到有關梁氏的新聞,得知梁氏居然因為這次的直播而捲入天大的麻煩,她才意識到,梁以初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家族內鬥。
「恐怕喬作家到現在還不知道,我那個厲害的弟弟究竟做出多了不起的事。」
梁以臣將那張假的銀行本票折成飛機,輕飄飄丟了出去,紙飛機滑翔了很遠才落在地上,他一直看著飛機,似乎對紙飛機的適航性很滿意,俊美的眸子裡閃爍著愉悅的光。
「梁老頭知道我要對付他的寶貝孫子,千方百計將人從外面拘回來,這也就是梁以初為什麼會在瓦努阿圖消失。為了方便動手,我想盡辦法將梁以初送到夢幻島號上,當時梁以初對我感激不盡,我還暗自嘲笑過他的愚蠢,現在看來,我的一切所作所為,在他面前簡直可笑至極,是不是?我們兩個,其實都被他騙了。」
梁以臣走過去撿起紙飛機,直接轉過身來,面向喬楚坐在禱告席的桌板上,笑吟吟地看著她。
「梁以初登上夢幻島號,故意留給石頭動手的機會,卻留了後手確保他不會成功,為的就是引我執行第二步計劃,動用埃蒙德這顆備用棋子。為了讓那個癡情的法國佬相信梁以初就是他的仇人,我冒險將部分證據發給他,卻沒想到被梁以初下了套。他早就知道埃蒙德的藥被換了,卻故意和你做出親密舉動刺激他,誘導他在船上縱火……」
說到這裡,梁以臣拍了兩下手掌,佩服地點頭,毫不掩飾地表達對梁以初的拜服。
「我承認,我確實不如梁以初,我是對別人狠,他是對自己也能下得了狠手。弄了這麼轟轟烈烈的一場大火,好了,全世界的人都跑來看熱鬧,梁家的醜聞再也藏不住了,連帶著其他幾個家族也跟著栽了。現在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敢管他了,他自由了,還在短短幾個月內經營起一家市值幾十億美金的互聯網公司。而我呢?和他相比我就是個蠢貨不是麼?導致幾個家族崩塌的視頻資料是從我這裡發出去的,現在我不但被警方追捕,還被幾個家族內部的人追殺,本想拿小天使當做護身符,換點錢做逃跑的路費,沒想到,還是被糊弄了。我真的很生氣,但是我並不意外,我只是賭一把,看看他能不能因為親骨肉而有所妥協,可我還是輸了。也對啊,他怎麼可能因為區區一個女兒就放棄初見直播呢,那個地方現在可是曝光梁氏內`幕的根據地啊,把這個窗口賣掉,他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費了麼……」
梁以臣說著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樣東西,拿在手裡若無其事地把玩。
可是喬楚卻在看到那樣東西的時候瞳孔微縮,連心臟都要停跳了。
梁以臣手裡的東西,是小島經常戴在頭上的髮夾!
「你究竟把小島怎麼樣了?」喬楚咬著嘴唇,指甲幾乎掐進手心裡,竭力壓抑眼中的酸澀。
「噓——」梁以臣再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沖喬楚眨巴眨巴眼,「你過來,站在我面前,我告訴你小天使究竟在哪裡。」
喬楚明知道梁以臣不懷好意,甚至已經能預料到她走過去的後果是什麼,卻還是盯著小島的髮夾,著了魔似的,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教堂的禮拜堂內非常安靜,喬楚踩在古舊的木質地板上,發出之吱嘎吱嘎的響聲,卻還是無法掩蓋窗外那若隱若現,逐漸清晰的警車鳴笛聲。
梁以臣看著正向他走過來的女人,唇角的笑容逐漸加深,背在身後的手掌微微翻動,露出一抹金屬鋒利的冷光。
「我所珍視的東西被你毀了,你所珍視的,也將被我奪走。」
這是梁以初收到的信息,他最近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不能時時刻刻守在喬楚身邊,當他得知喬楚已經離開家時,立刻報警通知警方。
警方一直派兩個小警員跟蹤喬楚,只是當他們看到喬楚只是走進教堂,便以為她只是因為女兒被綁架音信全無,而將希望寄托於宗教,並沒有在意。直到他們收到消息,喬楚可能有危險時,才雙雙衝進教堂,正好看到喬楚被梁以臣用刀挾持著。
梁以臣看上去情緒十分不穩定,眼睛裡透露出瘋狂,為了保證人質的安全,在懷柔無果的情況下,狙擊手趕到,砰的一聲,正中他額頭,一擊斃命。
梁以初趕到時,喬楚正面無人色地被警察送進救護車,他的心頓時涼了一半,可是等他不顧一切衝過去時,才發現喬楚並沒有受傷,只是精神似乎收到了打擊,一直呆呆地瞪著手中的那個髮夾,眼圈發紅。
梁以初目光從髮夾上掃過,記起曾經看過的小島的照片,知道這髮夾就是小島的。
「喬楚……」
梁以初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心臟卻忽然傳來一陣陌生的抽疼,直到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曾經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一女兒,那是他和喬楚生命的融合,身體裡流著他一半的血液,而這個女兒,如今已經不在了。
喬楚忽然站起來,看都不看梁以初一眼,直接跑到這次帶隊的警官面前,「我知道我女兒在哪裡,帶我去找她!」
小島還活著?
所有人都很意外,畢竟,在親眼目睹了梁以臣的「窮凶極惡」和「變態瘋狂」後,可想而知仇家的女兒落到這種人手裡會是什麼下場。
只有喬楚,在看到梁以臣的屍體被抬出來的時候,眼神中非但沒有恐懼,害怕,鄙視等情緒,反而帶有幾分同情。
狀似瘋癲,表現殘忍,其實,他在「劫持」她的過程中,從來沒有真的想要傷害她,他只是低低地在她耳邊講述了一個有些悲傷的故事。
梁以臣管梁家老爺子叫一聲爺爺,其實和他並沒有多少血緣關係,是旁支得不能再旁支的一門親戚,除了按照梁家家譜排輩,和梁以初的名字很相像,兩人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在四歲那年,梁以臣的父母車禍身亡,跟著年邁的爺爺過活,原本日子過得清貧,沾著梁家的親好歹還能生存下去,只是後來梁以臣的妹妹出了意外,變成了癱瘓,為了給妹妹治病,梁以臣祖孫的生活日益艱難,到最後梁以臣的爺爺也因為沒有錢治病,去世了。
就在梁以臣兄妹即將被送去福利院時,梁氏集團的老董事長找上了門,從此梁以臣的人生徹底改變了。他的名字變成了梁以初,而且搖身一變成了梁家長孫,梁氏集團未來名副其實的繼承人。他被梁老爺子精心栽培,慢慢接觸家族事務,知道梁家光鮮的背後究竟是怎樣醜陋的面目。
他努力想要變得優秀,不讓「爺爺」失望,在一次又一次上不了檯面的交易中,雙手漸漸染上鮮血。可是他很不解,梁氏的根明明在香港,為什麼「爺爺」將他的行動範圍限制在北美,而且從來不肯讓他在正式場合露面?為什麼他從來不能光明正大地處理事情,只能像一個影子,默默地存在於梁家的夾縫裡?
然而當他終於拿到名校學位,梁老爺子鬆口,準備正式讓他接手集團,並且在正式的社交場合將他介紹給各大家族時,真正的梁以初回來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打回原形,重新變回那個一無所有的梁以臣。
沒有了繼承人的身份,梁以臣變得一文不名,最重要的是,他再也無法承擔妹妹高昂的醫藥費,所以他明白,只有不擇手段地去掙,去搶,他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只有讓真正的梁以初消失,他才能做回從前那個呼風喚雨的自己。
喬楚還記得梁以臣臨死前對她說的話。
他說:「喬作家,小島真的很可愛,只要一想到要讓這樣的孩子從小失去母親,我就沒法對你下殺手,更不忍心傷害她。梁以初做了這麼大的棋局搞垮梁氏,卻為了讓我放鬆警惕而將小島當成棄子。為什麼只是差一個字,命運卻差得這麼多?我所珍惜又求而不得的,梁以初總能輕易得到,可偏偏他還不珍惜,不是毀掉,就是丟掉……」
就在他被警方狙擊之前的最後一刻,他將小島的下落告訴她,並懇求她,看在他一直對小島精心照顧的份上,可以在他死後幫他看顧一下妹妹。
「畢竟,她真的是你忠實的粉絲,如果你們實在覺得她是個拖累,不願為她繼續治療,也請在她最後的日子裡,讓她走得有些尊嚴。」
梁以臣從始至終都在笑,哪怕最後被擊斃時,唇角也依然勾著淺淺的弧度,好像嘲諷自己這荒誕而扭曲的,作為別人替身的一生。
喬楚按照梁以臣說的地址,果然找到了小島,還有他那個癱瘓的妹妹,梁以諾。
「媽媽!」小島本來趴在年輕女孩的輪椅邊,正和女孩一起繡十字繡,看到喬楚進來,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歡呼了一聲飛奔過來。
「小島……」喬楚一把抱住女兒,緊緊摟在懷裡。
外面的世界被攪得天翻地覆,可是在這個地處城市郊區,安靜又溫馨的小公寓裡,小島和梁以諾對外面的風雨一無所知。
「媽媽,梁以臣叔叔呢,他答應過我很快就回來陪我玩拼字遊戲。」小島剛問了一句,抬頭看見跟在喬楚身後進來的梁以初,好奇地打量片刻,「嗯?這個叔叔長得好像梁以臣叔叔!他們是親兄弟嗎?」
這是梁以初第一次見到小島,他看著面前這個白嫩嫩的小糯米糰子,忽然緊張得不知道該如何動作,正想試探地伸出手,想去握一握那隻小小的饅頭手,喬楚卻一下將小島抱起來,轉身離開。
「喬楚!」梁以初急得要追上去,卻被喬楚回眸一個冷冷的眼神震懾住。
這一刻,梁以初終於明白了梁以臣給他發那條信息是什麼意思。
「我所珍視的東西被你毀了,你所珍視的,也將被我奪走。」
他想要奪走的,並非喬楚的生命,而是……喬楚對他的愛和信任。
等喬楚走出了公寓樓,梁以初意識到,如果這一次他不將人追回來,恐怕就要永遠失去她,於是他急忙奔下樓,卻剛好看到喬楚坐上一輛車絕塵而去,開車的人是陳斯年。
竟然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留給他麼?
梁以初在原地呆立片刻,眼睛失神,然後忽然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跑向自己的車,摔上車門一腳油門追了上去。
他終於在喬楚家樓下攔住了陳斯年的車,只是等在喬楚家樓下的人很多,不僅有聞聲趕來的林不可和沈岳之寧勳等人,甚至還有很多關心小島安危的粉絲和記者。
梁以初也不顧那些詫異的眼神,逕直走到副駕駛邊,打開車門將喬楚一把拉了出來。
「梁先生,你想幹什麼?」陳斯年下車,看了眼梁以初死死抓著喬楚胳膊的手,面色沉了下來。
梁以初的眼睛卻只是看著喬楚:「我要和妳說幾句話,就幾分鐘,如果妳還是想要離開我,永遠不再原諒我,我也不會再攔著妳。」
喬楚被梁以初那灼人的眼神看得終於退讓,放低了聲音說:「你先放開手,我聽著。」
梁以初似乎有些不放心,慢慢地鬆開力道,確認喬楚的確不會再跑,才完全放開了手。
「妳知道,為什麼我會給直播平台取名『初見』嗎?」梁以初問,卻並不期待喬楚的回答,繼續說:「因為我希望在妳的心裡,我始終是我們初見時的樣子。」
「我出生在一個特殊的家庭,從小接受的訓練也和普通孩子不一樣,格鬥,劍術,馬術,野地生存,藝術品鑒,英文,法文,國文,總之你能想像到的所謂貴族需要從小學習的一切技能,都是我每日必修的課程,我沒有任何屬於孩子的童年歡樂。我的父母是因為聯姻在一起,他們並不相愛,生下我只是為了傳宗接代的任務。八歲那年我們在海上被仇家追殺,我的父母決定棄船改乘目標較小的救生艇,可是因為救生艇中槍,不斷下沉,他們為了爭取時間,將我丟盡了海裡。我大難不死,飄到了一座荒島上,原本我以為我會這樣度過殘生,沒想到會遇見妳……」
這是梁以初第一次向喬楚袒露他的過去,他的語氣平淡,可是當喬楚聽到他輕描淡寫地說他的父母為了保命,將他丟進海裡,還是深深地震驚了,念及自己,當初飛機出事,父母都是竭盡全力讓她求生,如果不是她的媽媽將自己的救生衣也套給她,讓她多了一層保護,如果不是在飛機墜落海面的瞬間,她的爸爸抱住她躺倒在地面上充當人肉氣墊,也許她根本活不到今天。
世界上怎麼會有父母為了保存自己而捨棄自己的孩子?
「我並不擔心你是仇家派來殺我的,可是我擔心如果有一天我們脫險離開這座荒島,你會將我的身份洩露出去,這不僅會給你帶來危險,也會給我帶來災難,所以我選擇偽裝,假裝自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野蠻人。我跟著你學習說話,寫字,學習一切人類常識。你教我唱歌,我故意裝作聽不懂歌詞戲弄你,你教我算數,我故意算得很快,讓你大吃一驚地稱讚我是天才。你總是抱怨,星期五你怎麼這麼傻,星期五你怎麼什麼都不懂,其實我真的希望自己是你眼中的星期五,不用再擔心什麼時候會有仇人找上門,也不用背負著一個行將就木的家族命運,只要每天聽著你,看著你……」
「我知道你為什麼生我的氣,為什麼想要離開我。因為我曾經為了達到目的,而將自己的親骨肉置於險地。可是這就是我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利益。只要梁氏和它的同盟家族存在一天,我就沒法保證你的安全,也沒法去毫無顧忌地愛你,所以這個沾滿了血腥和骯髒的家族必須消失,這張無處不在的巨網必須被掙破。如果說必須在你和我的骨肉之間做出選擇,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捨棄小島,保存你,哪怕你會為此永遠憎惡我。」
梁以初說到這裡,忽然單膝跪在喬楚面前,在遠處圍觀者的驚呼中牽起她的手,仰著頭看她。
「喬楚,我本來不懂什麼是愛,是你教會了我如何去愛。我學會了愛你,卻不知道如何去愛別人,你以前曾對我說過,只要是我不懂的,不明白的,你都願意教我,永遠不會因為我學得慢而失去耐心。可是現在,你還沒有教我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父親,怎麼能不要我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喬楚的手被梁以初輕輕地握著,梁以初雖然看起來還是那樣鎮定自若,可是喬楚卻能感覺到,他的手在輕輕顫抖,牽動得她的心也跟著戰慄。這一刻,她看著他那雙深深望過來的眼睛,好像周圍的一切人和事都不存在了,他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初見的荒島,在跳動的篝火邊,第一次對望。
命運是多麼神奇,他和她原本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如果是在世俗的世界相遇,迥然不同的家世,性格,成長環境,會讓他們永遠無法交集。可是偏偏他們流落到同一個荒島上,在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在與世隔絕的背景下,以兩個一無所有的,純粹的人的身份相識。
可是她真的可以原諒他麼?她該如何向女兒解釋,她的親生父親,曾將她當做一顆拋棄的棋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看著梁以初和喬楚,並沒有人留意,陳斯年的後車門開了,小島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出來,等別人看到她時,小傢伙已經顛顛地跑來到了兩人身邊。
「叔叔,你為什麼要給媽媽跪下啊?」小島好奇地看著梁以初。
梁以初目光移到小島身上,面部因為緊張而僵硬起來,不過還是很認真嚴肅地回答:「因為我做錯了事情。」
小島歪頭想了想,「那你叫什麼呢?」
梁以初頓了頓,「我叫星期五。」
「星期五?星期五是工作日的最後一天,星期五之後就是週末,可以和媽媽待在家裡,我喜歡星期五!」小島笑起來,輕輕握住梁以初的手,然後仰起腦袋看喬楚,「媽媽,你說做錯事只要肯承認改正就好,那星期五現在已經認錯了,你為什麼不原諒他呢?」
喬楚蹲下身,親了親小島的臉蛋:「你想讓我原諒他麼?」
小島點頭。
喬楚問:「為什麼?」
小島拉著已經石化的梁以初的手,將它交到喬楚的手裡,然後湊到喬楚耳邊輕聲說:「因為我知道,星期五就是我的爸爸呀。星期五很愛媽媽,媽媽也很愛星期五,我想我們三個在一起。」
【完】
——我是為了讓文案不像虛假廣告的彩蛋——
梁小島在林家小混蛋的帶領下越長越歪,距離乖乖女的形象越來越遠。
這一天,梁小島打開媽媽的電腦,一下點開了連載《荒島之戀》的晉江頁面。看著下面讀者留言,居然有一條寫的是:「我敢打賭,星期五這種人要是能有原型,我直播吃翔!」
梁小島想了想,不明白吃翔是什麼意思,跑去問林家哥哥。
林家小混蛋邁著小方步,故作高深地來到電腦旁,看了眼留言區的評論,然後直接踩著小板凳,兩手摸上鍵盤,在那條吃翔的評論下寫道:之前那個要直播吃翔的,出來吧~
兩個小傢伙留完言就跑了,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剛才留言所登錄的賬號,正是喬楚的作者賬號。
《星期五寵愛》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