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仙豆芽告急

景善若一聽,這還得了?趕緊將鑰匙什麼的放下,帶了阿梅便朝著花苑跑。

「怎會如此?仙豆芽是我所植,仙者作為人客,竟敢在他人府中擅自做主?」她一面趕路,一面攥住了懷裡的經書,「阿梅!」

阿梅埋著頭跟住景善若跑,乍聽家主喚她,一個激靈,差點沒咬著自己的舌頭:「在、阿梅在!」

景善若頭也不回,道:「到了苑裡,若我祭出經卷,召請道君下凡理事——你立刻將兩名仙童帶走,知道麼?」

「是!」阿梅緊張地回答。

景善若殺氣騰騰地衝到花苑口,沖仙豆芽種處一望,見著那籬笆與支撐著的幾片圓葉還安好無損,心中略安。

但她不敢大意,趕緊沿著小路朝那處去。

近了,繞過假山,便見幾名仙人圍在路邊,不遠處即是安然的仙豆芽了。

「各位,這是……」景善若上前,眾仙聞聲,讓開一側。

幾人圍著的,是正在抽泣的仙草童子,他旁邊蹲著一名白鬍子白眉毛的老仙人,後者正手足無措地試圖哄他開心。

哦哦,不止老仙,虎妖童子也在呢。

只見虎妖童子一把拽住老仙人的長壽眉,用力拉著,沖仙草童子道:「別哭了,看我替仙豆芽兄長教訓他啊!」

他剛說完,旁邊圍觀一名仙子就推了推老仙人。

老者會意,忙大聲哀叫起來:「哎喲喲啊,老朽的眉毛!會斷啊!少俠饒命,老朽知錯了!」

虎妖童子又朝仙草童子喊:「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

對方才不理會他呢,照樣抹淚。

虎妖皺眉,索性道:「你快過來幫一把,不然我就鬆手了!」

這句話倒是有效,仙草童子想了想,呼地站起來,氣嘟嘟,指著老仙人說:「不可以欺負仙豆芽兄長!否則我、我就扯你眉毛了!」

「是是是……」對方苦笑。

景善若見狀,急忙呵斥自家人:「胡鬧!小虎快放手,休得無禮!」

虎妖童子轉頭瞧著了景善若與阿梅,哼了一聲,悻悻然鬆開了爪子。

老仙人的長眉毛終於回覆自由,他愛惜地捧著眉梢轉身,沖景善若笑道:「無妨、無妨,是老朽冒失,景夫人莫要怪罪二位小童……」

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道小小的身影飛奔而過,衝到景善若跟前,蓄力,躍起,準確地撲進她懷裡。

景善若趕忙接住來者:「小草?」

「景夫人……」仙草童子癟了癟嘴,好像又要哭起來一般,「老爺爺說要砍掉仙豆芽兄長……」

「不會的,不會的,老人家逗你玩呢!」景善若抽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臉,道,「瞧你,臉都弄髒了,快跟阿梅姐姐去洗洗。」

言畢,她將仙草童子放下,讓阿梅將兩個小孩帶開。

虎妖童子跟著阿梅走了幾步,轉頭,對景善若煞有介事道:「景夫人,若有難辦之處你做不了主,記得來問我!」揮揮手,大步離去。

眾仙不由失笑。

景善若向老仙人陪不是,說會好好管教兩名小童,對方則擺手,表示自己也有不對之處,莫要苛責仙童。

緊接著,對方提出:「這仙、仙『豆芽』似是邪物,不知景夫人從何得來?」

景善若道:「是早一批的種子生長而出,我不懂得栽培之理,讓它落在土裡了,據說是生不出花草仙童的。即便如此,也不過是仙靈草木,何來邪物之言?」

老仙人看看周圍眾仙,對景善若解釋道:「景夫人有所不知,老朽得道足足三百年,不曾到過蓬萊洲,只聽聞島上靈石遍地,便拿了羅盤,想尋得一兩枚煉丹鎮爐。」

——你的意思是打算不告而取,從我家拿幾塊石頭填爐子?

景善若不置一詞,請他繼續往下說:「於是?」

「誰知島上靈脈竟已偏斜,原本應過此線……」老仙人將羅盤取出,分析給景善若看,後者並不懂得風水堪輿之術,只是不語聆聽而已。

片刻,她大概明白了一點點:「即是說,仙豆芽本是恰好種在靈脈上?」阿梅真是好手氣啊!

「嗯,可這脈氣卻偏了,以仙……仙『豆芽』根莖所在處為中心,一丈之內……」

老者拿著羅盤走近籬笆,果然,指針整個亂轉了起來,完全沒法穩定。

景善若道:「神仙,此事我是不懂,若你說有此表現便是邪物,那或許它當真便是邪物。」

「也不盡然。」老仙人撓撓頭,道,「多是如此,亦有例外。」

「例外者又是如何?」景善若好奇地問。

旁側有仙君插言道:「那便是靈氣強勁之物,勝過蓬萊地脈本身了。」

「是啊,」老仙人說,「蓬萊洲靈脈已居十洲之首,怎有可能發生此萬中無一之事,出現一物強勢如許?更何況仙……(可惱啊我一定要尊重主人的意願這麼叫它嗎?)仙『豆芽』已呈衰頹之勢,更無靈氣充沛之理由了。」

「衰頹?」

景善若一愣,她沒聽錯吧?

——仙豆芽不是長得好好的麼?

她轉首,快步趕至籬笆外,仔細地觀看仙豆芽的葉片和莖,只見上面不知何時已經爬滿了紅色的細脈,圓葉的邊緣捲起,如同被烈火炙烤過一般,而與土壤相接處的根莖,更是呈現死灰之色。

景善若詫異:「怎麼會……幾時如此……」

道童不知什麼時候躲在旁側的樹上偷聽,見她問了,便掀開遮擋的枝葉,顯身出來,淡然道:「莫非夫人不知的?前些日子,夫人請仙豆芽兄長幫助湖中後進的仙草,對不?」

「確有此事。」景善若頷首道。

「那便是緣由了。」道童努了努嘴,「仙豆芽兄長將聚得的靈氣皆分送給了湖心那些駑鈍花草啊!自個兒當然就活不得了!」

說完,她從樹上跳下,仔細地瞧瞧仙豆芽的根部,又問旁邊的仙子:「仙姑,兄長還能活多少時日?」

「不出五日。」

「真可惜。」道童嘆氣,「行事不顧限數,對自身只會弊大於利啊!」

她感慨著,負手踱開了。

景善若輕聲詢問那仙子:「仙姑方才所言當真?」

「不假。」

她又看看老仙人:「神仙……」

老者尷尬道:「咳咳——景夫人,若此物有高潔德行,即使是邪物,也不枉天地造化一場!老朽是錯會其品性了,夫人莫怪。」

景善若搖搖頭,只問:「老人家,你方才說煉丹,可有仙藥能救治仙豆芽?我不忍見它就此枯竭,若早知後果,也不會拜託它提攜眾小仙的!」

她伸手去摸了摸仙豆芽的圓葉。

原本葉片上生著密密麻麻的一層倒鉤,如今卻變作了軟毛,隨著她的碰觸,脫落少許,飄飄灑灑地墜了地。

老神仙見她難過,勸道:「景夫人,一切自有天命,何必挽留?」

「盡極人事,方可聽知天命。」景善若正色道。

擔心眾仙是有回天之術,卻認為仙豆芽是邪物,所以不救,於是景善若又補充道:「實不相瞞,在眾仙童孕化之前,崑崙外界的岳卿上人與臨淵道君……已來查看過仙豆芽長勢,皆言其不可成仙,卻皆未曾提及其為邪物。」

「既然大名鼎鼎的道君已有鑑定在前……」仙子在側輕聲道,「其必定不會為惡。老仙君,如此看來,你我多慮了。」

眾仙紛紛附和。

景善若頗有些意外,原來臨淵道君的名聲這麼大?

她還以為,按性情,岳卿上人會比臨淵道君吃香許多,至少不會那麼容易得罪人——誰知眾仙信服的卻是後者,莫非道君他其實是個聲威赫赫的大神仙?

……他現在貌似還留有幾分越百川的少年心性,撐得起這麼大的名氣麼?

她正想著,只見那老仙人又開口道:「景夫人,我等皆系散仙,即使有造化生死的能耐,也不敢隨意施行啊。若是夫人識得臨淵道君,何不請他撥冗前來,一觀仙……仙『豆芽』之危境?若得道君開口,我等便能施以援手了。」

「啊?」景善若更為吃驚。

道君他不僅名氣大,實權更強過前來討小仙的這些神仙?

又有一仙人道:「能請得道君自然好。可道君在方丈洲與龍族激戰方休,又未曾討得便宜,聽說連元華大帝的壽宴也拒絕出席,掃了帝君顏面——」

「噓……」有人提醒他。

此仙頓時噤聲。

景善若只當做沒有聽見,對那老仙人道:「多謝神仙提點,我這就擇吉日焚香上告,希望能請得道君下凡一觀。」

「景夫人對府中之物,可算盡心了。」對方笑稱。

景善若看看仙豆芽,搖頭慚愧道:「是我的過錯。隨口一言,誰料卻令它受累了……盡力彌補才是正理,只有救回仙豆芽性命,我才能減少些許負罪之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