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初為父母

景善若疲累得很,直想睡覺,龍公子卻堅持讓她先吃些東西再休息。

他端了粥來,一調羹一調羹地餵著妻子,連阿梅要代勞都不讓。夫妻兩人心裡都歡喜,對彼此更是溫柔得連硃砂都看不下去了。

值此美滿幸福時刻,景母樂呵呵地給龍蛋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然後抱著襁褓中的蛋,問姑爺,這蛋要如何孵化出乖孫來呢。

龍公子聞言,立刻愣住了。

他唔了一聲,盯著那龍蛋琢磨片刻,叉腰,露出苦惱的神色來。

「昱,你不知的麼?」景善若扯他衣角。

龍公子茫然道:「我、我也是頭回……難道夫人你不知如何孵化龍蛋麼?」

「為何我會知道?」景善若差點沒抓狂,急忙讓硃砂把明相請進來。

明相等人早就擠在院門口,眼巴巴地,就等著看一眼小公子——哪怕是小公子的蛋殼也好啊。硃砂剛開門喚明相,對方就提著枴杖躥過院子鑽進房內了,那身手矯健得……即使是方丈洲人裡邊最擅長神行的,也要拱手認輸啊。

龍公子聽見聲響,知道明相入內了,便從景母那兒將龍蛋接過手,小心抱著,出外屋去。

「明相,你看。」

「唉!讓老臣瞧瞧小公子……」明相接過襁褓,撥了撥,瞧見內中裹著的龍蛋。他愣了一刻,張口便是驚呼:「這、這樣小?」

龍公子詫異道:「小?」

明相抬首,緊張地說:「公子爺,當初老臣將你從龍母腹中剖出的時候,你蛋殼比小公子軟得多,但個頭卻著實大上一圈啊!」

景母跟了出來,聽聞明相的疑慮,也搭話道:「是啊,凡婦瞧著,咱家姑娘的肚子,也不像是懷了十個月,倒如同四五月的身段一般,只是恰恰見著孕相而已。這生出來,果然是要小些的麼?」

明相認真點頭:「景老夫人,你不知道,公子爺剛從龍腹裡出來的時候,是不足月的,但那個頭……」他左右看了看,指著門扇道:「好歹說,也是如同這扇門一般大小的啊!」

景母一聽,差點沒給嚇得厥過去。

硃砂急忙扶住老夫人,道:「明相,你老人家也真是的,得想想那是景夫人、不是龍女啊!凡人總共才那麼點肉(喂喂!),怎有可能生出如此巨大的龍蛋來?」

覺著丫鬟說得有理,龍公子頓時釋然:「也對,指不定蛋裡邊藏著的是個小人兒呢!」

他從明相懷裡接過龍蛋,好奇地嗅了嗅,又試圖舉高了對著日光看上一看,然而這樣危險的動作立馬被明相與景母一齊制止了。

「且讓我瞧上一瞧,」龍公子笑道,「方才聽見他小手撓蛋殼的聲響了。」

「當真?」硃砂大叫,「我也要聽!」

「一邊去。」龍公子護住龍蛋,連看都不給硃砂看一眼。

眾人見狀,不由得笑了起來,兩位老人亦笑著勸他再好奇也不可以將龍蛋敲著玩。

景母問明相道:「請教一下,龍蛋都是怎樣孵化的呢?」

明相便將自己是如何利用地火孵化龍公子的事兒說了一遍,末了,不由蹙眉道:「說起來,那千年地火穴,可是在歸墟裡邊的啊……如今這情形……」

阿梅端著盆子出來,見眾人都在發愁,不解地搖搖頭,道:「少夫人說想抱抱小公子,怕他涼著了。」

「嗯,也是。」明相將龍蛋遞還給景母,請她抱入內室交給做母親的,並且叮囑說,「莫要讓蛋涼了,雖然給不了地火,但至少得先保他活命不是?」

「沒有地火便不成的麼?」龍公子問。

明相道:「其實並非一定要地火炙烤,同樣滾燙且又恆定的地兒都可以。尋常龍家裡孵小龍,都是龍母自個兒孵上百十年即可。但凡是龍母有要事離開,便得利用地火、酸池等場地,把蛋好好地溫起來……公子爺雙親早喪,暗處還有龍族伺機作難,是以,老臣只得用地火炙烤著公子爺,由他慢慢地自行孵化成熟啊!」

「百、百十年……」景母一聽,再次搖搖晃晃,險些厥過去。

她手裡還抱著龍蛋呢!

眾人驚呼一聲,硃砂連忙扶住她,龍公子也一個飛撲,將蛋搶了過去,穩穩地抱在懷裡。

景母踉蹌著,哭喪著臉道:「我的乖孫啊,姥姥想見你一面怎麼這樣難啊……」

景善若在床上躺著,聽見外邊鬧得一陣緊張一陣絕望的,心中發癢,但是她自個兒又起不來,禁不住開口喚龍公子。

那龍公子耳朵可尖著呢,一聽見妻子召喚,立馬就抱著龍蛋進去了。

景善若望著他,道:「昱,孵化這孩子,真的要百十年光陰?」

龍公子低頭看看懷裡的龍蛋,說:「既然明相如此講,那大概便是了。」

景善若聞言不由悵然,愣愣地盯著龍蛋:「……我也不能親眼見他出世了?」

龍公子俯身來吻了吻她,道:「誰說的?」

「……我哪裡活得了那麼久……」景善若悶悶道。

「未必呢。即便是凡人,也有長壽的。」龍公子故作嚴肅地說著,卻將臉轉開,偷偷一笑。

景善若怔怔地說:「如此辛苦將孩子生下,卻不能陪著他長大……一旦想到往後,我兒成長路上悲歡之事,我一件也無法……」

龍公子本來是想逗逗她來著,誰知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毫無預警地落下來了。

見狀,龍公子嚇得立刻道:「夫人別傷心!你看得見的!這小兒調皮時候,你也能提著家法揍他的!更甚至是他覓得良伴,叩拜高堂的時候,夫人你照樣要坐在席上受他一拜啊!」

景善若愣住,呆呆地望著他。

「昱,你方才說什麼?」她問。

龍公子抱著龍蛋,略退了幾步,裝做不知情地無辜道:「咦,我方才說了什麼嗎?」

「昱!」景善若噘嘴。

龍公子立刻服軟,湊近她,猶猶豫豫地說:「呃……好罷,我告訴你,可夫人你不能惱火!」為了保證景善若的心情舒暢,他還討好般地將龍蛋遞了過去。

景善若略撐起身子,見那龍蛋被包在襁褓之中,覺著好笑。

但她伸手一摸,又深切地感受其內中蘊含的生命之力,不由得愣了一愣。

「我方才聽見他在蛋內動彈呢。」龍公子道。

景善若睨他一眼,提醒說:「昱,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方才說我能瞧見小兒成家立業?為妻可還等著夫君你說個分明呢。」

見岔不過去,龍公子只好怯生生地對景善若坦白:「夫人,其實是……咳……」

景善若瞪大眼瞧著他。

龍公子小聲道:「我先前見你腹中那團血肉異變,生怕你捱不住,便……自作主張,把那經書之中煉氣所結的丹……給你服下了。是以,我才篤定,無論這龍兒能否誕下,夫人你應當都能保住性命。」

他說完,便閉上眼,一副任君打罵絕不還手的姿態。

因為龍公子知道,景善若一直不願意碰道經修煉的那靈丹,正如她不願意修煉道經所載的功法一般。

景善若怔了一會兒,將視線移開,只是摸了摸龍蛋的外殼,並不說話。

龍公子看她這般神色,也沒了聲音,坐在床邊,伸手撓撓那蛋殼。

良久,他才又低聲道:「夫人,對不住。」

景善若抬眼看他。

龍公子有些喪氣地說:「我知你不願毀了那經書……因那經書是臨淵道君所贈,對不對?」

景善若神色一僵,隨後氣憤又無奈地開口:「昱,你在胡說什麼?」如果她體力跟尋常一樣好,此時定然是要吼人的了,龍公子應該慶幸,自己坦白的時候對方連掐人的力氣都找不出來。

「啊?」察覺對方語氣不佳,龍公子自知理虧,又往後縮了縮。

景善若卻道:「昱,你以為我不願意使用那本道經,是因為愛惜它?因它本是百川所贈之物?」

「難道不是?」

——你還叫他百川,你都沒有那麼親熱的叫過我!

當然,上面這句話龍公子打死也不肯說出口。他也完全忘記了自己壓根就沒多餘的字眼可以讓夫人做暱稱。

即使疲累得不行,景善若還是堅持著抬手,輕輕地敲了龍公子一個爆粟。

「胡說!」她氣呼呼地瞪著對方,道,「我、我是要將那經書退還給百川的啊!若是尋常物件也就罷了,他不收,我放著、放著也就是了,誰知那書竟然如同活物一般,不僅放出似人似妖的傢伙四處作亂,還煉起你我的氣息來了,怎麼了得啊!」她說著,半途有些喘不上氣,呼呼地休歇喘息。

龍公子愣在當場。

景善若繼續道:「這等、這等妖物一般的經卷,我怎麼還能留著?只等見了百川,便要將其還給他,並且要求他當著我的面,把那結的什麼的丹統統毀掉呀!咳咳咳!」

龍公子急忙上前,替夫人順順氣。

「……你、你居然還讓我吃下去了?」景善若一臉鬱悶,撫著咽喉哭笑不得。

「不礙事的,夫人,服下之後,你便能長生不老啊?」龍公子亦是哭笑不得,勸道,「不必再與龍兒生離死別,難道夫人不歡喜麼?」

「歡喜是歡喜……可是我竟然將那靈丹吞下去了?玄洲雅士與那冒名頂替我的女子都在修煉的……那顆靈丹?真能吃麼……」

景善若糾結在此事上,不能釋懷。任龍公子無奈地勸來勸去,她依然覺得胃裡不對勁,又灌了好幾口魚湯,才算舒坦了些。

——可是龍兒究竟要怎樣孵化呢?

待將夫人安頓好,龍公子抱著龍蛋考慮片刻,招了明相過去,吩咐說:「立刻在湖畔搭建一座宮殿,要足夠我龍身盤踞安妥。若是地方不夠寬敞,可以將景府後半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