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劈山什麼的……

明相穿過海族將士陣列,匆匆來到帳前,低首掀起門簾,便要邁步入內。

「公子爺,老臣……」

他一抬頭,冷不防見著意外的景象——

「啊!是老臣冒失了!」

明相低呼一聲,飛快地放下帳簾,退出兩三丈遠!

他剛才看見了什麼?

不、不對,是他剛才打擾了什麼?

明相滿頭都是冷汗,暗忖:壞了壞了,這回若闖下禍事,當真沒臉去見先王啊!

海將士板著臉立在兩側,偷偷用眼角瞄明相。

——這老頭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在這兒自言自語嘀嘀咕咕,還不時抓扯自己已經不多的幾根頭髮……究竟是犯了什麼毛病?

明相哆哆嗦嗦地等了片刻,豎起耳朵,沒聽見帳內有什麼響動。

他是有事前來稟報,雖然說,貌似異獸之門那邊眾仙與群龍都在等公子爺了,可有什麼能比公子爺的終身大事重要?他這張老臉,扛一扛旁人的催促還是沒問題的!

明相一臉堅毅,石頭般立在帳外,一聲不吭。

此時,帳簾微動,帳中傳出龍公子的聲音:「明相,進來。」

「是!」明相這才半弓著腰,提溜了前擺,小心地鑽進帳中。

他抬眼悄悄打量,見景善若已經挪到了營帳邊角處坐著,龍公子依然好端端地躺在榻上。雙方神色自若,彷彿剛才的近距離接觸根本沒有被明相給撞破。

明相決定也裝傻,當做自己壓根沒闖進來過。

他對龍公子道:「公子爺可歇妥了?」

龍公子睜開眼,回答說:「未曾。何事?」

景善若暗笑:對公子昱來說,睡多久大概都不會嫌煩的吧?哪有歇妥了之類的話說。

明相道:「是臨淵道君差遣老臣來問,說預備先齊力一試,若不能摧壞大門,則再作他法。」

「我方才試過,眼下不願動了。」龍公子慢條斯理道,「明相,你去吩咐臨淵道君自行嘗試,將結果回稟於我。」

「是,公子爺。」明相連連應著,心不在焉地瞟向景善若。

後者若無其事,尚在捧著茶杯恬靜地欣賞著香氣。

明相巴不得自己趕緊出去,別在這兒耽擱公子爺的好事。

更有甚者,他巴不得把玄洲島的人全都打包打包地捲走,讓整個仙島上只剩下公子爺跟景夫人,不要有任何人來干擾他倆相處。

明相抬首道:「公子爺,那老臣這便去回覆……」

話說了半截,便卡住了。

龍公子等了一會兒,覺著有異,轉眼瞧明相,只見對方正嚴肅地盯著自己,臉上甚至帶著一股蕭殺之氣。

「唔?」龍公子難得地主動哼了一聲,以示關切。

「公、公子爺——」明相突然撲上來,趴在龍公子的榻前,面如死灰地嚎起來,「公子爺你的臉!為什麼會有血跡!傷得好重啊,見血了都!趕快傳御醫啊!」

景善若被他嚇了一跳,立刻也站起身,捉著自己的袖角,擔憂地朝那邊張望。

明相慘叫得很可怕,不過,景善若卻發現,龍公子額角上的傷處已經沒有再往外滲血,只剩先前還沒來得及拭淨的那一點點血污而已。

她略放心,復又坐下了。

明相的緊張勁兒感染了龍公子。他極為認真地抬手,揉揉額角,用袖口把沾到的血跡都擦去,然後無辜地望著明相。

「公子爺你還好麼?」明相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了,「老臣該死!老臣竟然眼睜睜瞧著公子爺負傷……」

「……」龍公子被他吵鬧得有點暈,開口道,「無妨。」

「怎麼能無妨呢,這這這都流血了!」

砰!

龍公子輕輕地拂了香爐一下,那香爐頓時化作灰燼。

明相立刻噤聲。

此時,龍公子才能在不被搶白的情況下平靜地發言:「我無事,明相,你放心。」

「是,公子爺。」明相怔怔地點頭。

景善若偷眼瞄著他倆。

見龍公子雖然不悅,卻仍能克制性子對老人家進行安撫,她不由得微笑起來。

同處一室,龍公子自然也不會忽略她的表情。

他立刻注意到景善若讚許的笑意。

於是,龍公子尷尬地咳了一聲,突然撐起身子,對明相道:「不是說臨淵道君有請麼?走吧。」

「哎哎?」明相一愣,慌忙抬手想攔住龍公子,「公子爺,不急的啊!你再與景夫人處一處——」這心急起來,他老人家一不小心,就把自個兒的真實目的漏出嘴邊了。

景善若聞言,立刻羞得掩住臉。

「唉呀!」雖然心知肚明,可這話怎麼好在她面前說的……

龍公子的反應更是迅速。

他立刻漫開了黑霧,將整個帳篷都籠在霧氣之中。

對於他的隱藏之術,景善若已經習以為常。她安安靜靜地呆在原地,待消散之時,帳中果然已不見龍公子的蹤跡。

明相反應過來,趕緊道:「景夫人,你請多坐一陣子,老夫先出去照應著。」

說著,他拄起枴杖,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景善若愣過一會兒,坐下,撓撓眉毛:「竟然逃了,呵……」

雖然明相請她在帳中稍候,可她對異獸之門那邊的情形好奇得很,怎能耐著性子一個人在此等待消息呢?

景善若到帳門處,掀了簾子朝外看。

但見龍公子已經飛到高處,依然盤旋於群龍之首,另外幾條龍則都低□子,似乎專注地盯著異獸之門。

營帳所在之處地勢不高,幸好仍能看見大門處的情況。

景善若一眼就認出了穿得特別素淨的越百川——在眾仙之中,他的衣著也算是極易被忽略的那一類配色了。

不知為何,越百川只是在門前走動,偶爾抬頭望望天空。景善若看了一陣兒,並未見他有別的動作,倒是上方盤旋的巨龍來去幾回,多是飛到門前,引著腦袋查看片刻,隨後抽身飛離。

「這究竟是在做什麼?」景善若納悶。

像龍公子那樣直接用頭撞,貌似是行不通的,越百川到來,是帶了什麼可行的法子麼?

她留神望著那處,卻不知明相什麼時候又跑了回來。

「景夫人,當心啊。」明相道,「這緊接著,便是要開山放異獸出來了!你是凡人,恐怕經不起震盪,龍公子特地命老夫來護著景夫人你呢!」

「哦?那就多謝老人家了。」

景善若應一聲,便又請求道:「我可以靠近一些看麼?」

「啊?」

「既然有老人家你保護著,我就什麼也不怕了。我想近前些,看個仔細。」景善若笑道。

明相撓頭:「這……好吧,可是景夫人,莫要離老夫這杖子太遠。」

說罷,他便拄著枴杖,領路走在前面。

眾海將見他出來,雖都是乖乖讓道,可眼神中都犯著嘀咕,少不了多看景善若兩眼。後者甚至能聽見他人悄聲議論:「這位便是景夫人……」「公子昱那位……」

歸墟之中碎語恐怕更多吧。

景善若並不在意,只專心跟著明相往前,兩人到了視野開闊處,便尋了處石壁擋風,靜靜觀望。

「老人家,你知道臨淵道君打算怎樣開啟那門麼?」

明相答說:「嗯,說是要諸位龍神爺幫忙,將山體箍緊,莫要因道君之力而四散崩塌,造成玄洲島動盪,傷害島民。」

「……啊?」景善若愣了愣,「只是請龍神穩固山體?」

明相皺眉道:「是這麼說的,老夫也不信他有這麼大本事,連公子爺都撞不碎那門……嘖,且先看著吧。」

「老人家,當年鎖住那異獸的時候,是不是也全由道君負責?」景善若好奇。

「那自然不是!」明相道,「當年臨淵道君沒出什麼力!先王……哦,就是老鼎王公,先王回歸墟之後,休養了好幾年,才算是緩過勁來,直罵那臨淵道賊、呃不、道君、罵他是奸邪小人呢!外界還都傳說是道君的功績!」

景善若喔了一聲,轉首繼續關注事態進展。

明相繼續道:「老夫倒要看看,這臨淵道君究竟有怎樣的本事,竟敢誇下如此海口——」

話音未落,那邊越百川就已經動手了。

但見他並未有多餘的動作,只是走上神壇,抽出佩劍指向天空。

天上的數條巨龍得令,陸續降下,沿著山形盤住身子,唯獨留出異獸之門一處空隙。

龍公子是最後一個落下來的,他極不甘願地轉了幾圈,左看右看,試著上前去圈住山巒,卻又作出不願與群龍為伍的模樣,只是象徵性地伸出兩隻爪子,一前一後地撐在山壁上。

再怎麼明顯地不盡力,越百川也不與其計較。

只見他將佩劍挽了個劍花,在法壇數組燭火上掠了一遍,隨即提劍,緩慢沉穩地步下神壇,來到異獸之門前。

眾人屏息望著他。

越百川祭起劍,平穩地刺入門內,如同插在一塊巨大的豆腐上一般輕鬆。

雖然龍公子與越百川有天大的不合,但前者是以身嘗試,深知那門有多牢固的。他見後者這樣輕易就插了一柄劍入去,不禁詫異地轉過頭,盯著劍身琢磨。

越百川將劍留在了門上,帶著眾仙撤離。

「咦,這就結了?」景善若不解。

「哪能?快來了,景夫人,小心啊!」明相說著,趕緊將枴杖杵在地上,施法保護景善若。

只見眾仙剛一離開大門外,那劍突然就發出了刺目的光亮。

景善若閉上眼,轉過頭,卻又聽見隆隆的聲響從地底傳出,繼而整個大地都搖晃了起來。

「景夫人,捉緊了!」

景善若扶住明相的枴杖,轉眼朝異獸之門看去,只見隨著巨響,崩塌的不僅僅是大門,更是門所在的整個山體,都四分五裂了。

動靜如此之大,白色的巨龍被驚嚇到,立刻抽身逃走。

龍公子見狀,身子一旋便補了上去。他揚起尾巴用力一甩,將被震飛的山巔拍回山頂上,牢牢地摁住不放。

太玄仙都般大小的山巔是被強行按回去了,可山石崩塌之勢已成定局。

除龍公子頑強地護住山體不放之外,另幾條龍神見勢不妙,皆是毫不猶豫地撒手撤離。

越百川望見此景,立刻祭起神法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