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
景善若給嚇得不輕,倒抽一口冷氣。
越百川拉長著臉,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道:「嗯,是本道君沒錯。景夫人,要求見我,是有事麼?」
「你……你怎會變得這麼小?」景善若扶著洞壁,另一手輕撫心口。
「方才那異獸妖氣太盛,我便釋出正氣與之相抵。」越百川正色解說,「如果不然,這妖風壓根兒無可能停息。」
景善若不解:「妖氣?」
明相替她解釋道:「因臨淵道君本是玄色正氣所就,故而能對氣息運化自如,釋出正氣後,為保自身安然,便縮小己身——應是如公子爺一般,權宜之策。」
越百川半側過臉,任由明相代為解說,並不點頭稱是或否認其說辭。
景善若聽得不甚明白,道:「那異獸呢?」
如果她沒記錯,眾人大費周章地開門,就是為了探知異獸情形吧?若其並非全身都是寶,恐怕仙家也不會如此地在意它了。
現在弄得龍公子受了不輕的傷,越百川的情形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異獸嘛——」明相遲疑地瞅瞅越百川。
後者道:「景夫人,異獸已死。」
「……死了?」景善若驚道。
越百川抬起小手,指向身後的洞窟:「屍身就在那邊,你莫要過去,當心驚嚇到自個兒。」
「……你殺的麼?」景善若小心地問。
「我?」越百川不悅地抬頭瞪著她。
景善若道:「因那異獸妖氣過盛,神仙你一怒之下,便……什麼什麼的……」她越說越小聲,雙手食指忐忑地對在一起。
越百川喝道:「本道君怎會如此作為!荒唐!」
雖然是極為威嚴的一聲呵斥,可他本身體型實在細小,一絲震懾力也沒。
景善若又問:「那是誰殺的?」
「本道君如何得知!」越百川氣鼓鼓地說完,轉身坐下,不理她了。
真公遙聽得越百川的說辭,便趕到景善若身後,開口道:「景夫人,你忘記了?有一人是嫌疑最大啊!」
「……」景善若轉首,「老神仙所指,莫非是玄洲雅士先生?」
瞧了瞧明相臉色,真公實在很不願意在歸墟之人面前承認這一點,他支吾道:「哎?只是嫌疑而已……況且人是憑白不見的,還指不定是否與此有關呢……」
明相一針見血地提醒眾人:「不是說靈鑰被此人給調包了麼?」
真公羞紅了臉,強嘴道:「那也只是猜測!不可以直接論定罪名的!」
「喔?」
真公嚅嚅半晌,岔開話題,對景善若道:「景夫人,不知你在洞口處等候時,可有見過老朽那徒兒?」
「豆芽?沒有見著他。」景善若吃驚,「怎麼,他也不在洞內?」
「不在啊!」真公焦急地說,「連龍神與道君都略吃苦頭,豆芽不過是個尚未習得仙法的小仙,他有何能耐與異獸之力抗衡啊?」
明相悻悻然道:「許是給吹走了罷。你家小仙有手有腳,難道還怕他回不來?」
「不是你家娃娃,你自然不在意!」真公吹鬍子瞪眼。
「總之就是你仙都之人在折騰!」明相道,「小仙不見了也罷,島主都少了一人,還有可能是其砍了異獸的腦袋,傳出去能有多大個笑話?」
景善若一聽,驚道:「砍了異獸的腦袋?」
真公本不想再提,但見明相故意說起,只好為難地承認:「是啊,景夫人,所以讓你不要入內,就是怕血腥景象將你嚇著。」
原來當越百川與龍公子一齊入異獸之門後,便循著這股強風所來的方向,頂風而行,最終,在山洞的最深處,發現了異獸的屍首。
這個時候,屍首已經不完整,頸項部分,似是被誰用利器砍斷,故而頭顱不知去向,只餘身軀還在洞內安坐。
這股強勁得幾乎可以將太玄仙都也吹飛進海裡的風,便是從異獸的頸腔內吹刮而出的。想當年,這異獸在頭角還沒被臨淵道君砍斷的時候,那鬧騰勁兒,可不比如今這股子妖風遜色。
只可惜,頭角一斷,它便失了自保之力,不僅被道君與龍神眾關入玄洲島底,更是在有人闖入洞窟之後,連搏一搏的能耐都沒,悄悄地就被砍掉了頭顱。
「這異獸的首級,可是妖魔之力最強盛處啊。」明相嘖舌道,「不知誰得了去,若用以精進修行,只怕將來會是威能驚人的魔頭啊!」
越百川瞥他一眼,不予置評。
異獸頭顱一失,其體內的強大力量便洶湧而出,灌滿整個洞窟之內。
大門被偷獵者關閉之後,妖氛便被擠壓在洞內不得穴孔發洩,於是幾天累積下來,其威力必然十分可怕。
越百川道:「本道君開啟大門時,要求眾龍神聽令穩住洞窟之上的山巒,便是提防著這一層。誰知——」
——誰能料到龍神那邊會撒手就跑?究竟是誰的責任,這還有待詳查呢!
他並未明言,不過聽者皆是心知肚明。
龍公子轉過頭,接著越百川的話頭說:「諸位龍王之事,待我回了歸墟,便一一清算,屆時會責令眾人再至玄洲賠罪!」
真公一聽,急忙道:「賠罪不敢,幾位龍王爺自保心切,情有可原。何況,雖然釀了禍事,卻並非無可補救……還請公子莫要為此傷了親族和氣!」
此為謙讓之語,究竟要不要算賬,玄洲島人心中有譜,留待他日計較。
「是啊,」明相不顧那麼多,急忙順著真公的話語道,「幾位王爺所為,確實不妥,但其終究是公子爺的長輩!於情於理,公子爺是不便出頭議論此事的!」
唉,方才公子爺就該也學著各位龍王那樣,丟了手便跑。
如此,一是不會負傷,二是回歸墟也不會被人說是逞強自負之徒……
娶景夫人的事,就已經夠他家公子爺傷腦筋了,可不能因今兒這事,再跟各族長輩正面衝突啊!
明相心裡唸著,便直想抽自己幾個巴掌——怎麼就沒能攔得住公子爺呢?
龍公子聽了明相的勸,沒有做聲。
他顯然並不贊同明相的觀點,只因不願在仙家人面前呵斥老者,故而保持沉默而已。
待到出了洞穴,眾人才發覺事情似乎不太妙。
龍公子試了幾回,黑色的霧氣可以招來,但龍身受傷頗重,只能勉強飛離玄洲回到歸墟——他是元氣大傷啊,若是歸墟那位掌權的獄王爺借此機會發難,召集龍族議事,公開譴責龍公子的諸多行徑,只怕龍公子要吃大虧。
玄洲島眾人對龍族多有惡感,不過,因龍公子挺身而出,救了太玄仙都,所以島主都還挺願意與他相處的,於是決定邀請龍公子暫居仙都。
後者斷然拒絕,說歸墟乃是其居所,身為龍神,沒有因懼怕他人而不敢歸鄉的道理。
景善若見狀,便主動出面,說希望龍公子在仙都做客數日、陪伴她遊玩參訪。
後者欣然答應。
而臨淵道君這邊……
在幾位島主的勸說、盤問與竭力相助之下,越百川承認,他暫時是變不回原本的大小了。
「修養數月即可,不礙事。」他擺手道。
於是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他駕起盤子大小的雲朵,飄悠悠地騰空而起。
明相瞪著眼看了一會兒,突然回過神,大叫一聲:「稍等!」
與此同時,一枴杖就衝越百川敲過去了。
越百川回頭,還沒來得及吭聲,便被枴杖手柄擊中,直直落下,啪地一聲墜在地上。
「呀!」景善若驚呼,趕緊伸手將他捧起。(喂!)
她轉頭對明相道:「老人家,你這是做什麼啊!」
明相悄聲說:「景夫人,你忘記了?要討道君的手書啊……」
景善若一愣。
這兵荒馬亂的,她自然是早就將此事忘在腦後,不經明相提醒,哪裡還記得起來?
她再回身,看著眾人,見眾島主皆是不知情,只茫然地望著他倆。準確說,是盯著明相,不明白為何明相突然出手將臨淵道君打下來。
景善若展開雙手,見掌心裡的越百川已經被擊暈了,正軟綿綿地癱成一團。
她就勢道:「道君身形如此勉強,怎能再長途跋涉回萬里外的崑崙呢?明相的意思,是將道君暫且留下,好生調養,相信玄洲島諸位神仙不會拒絕吧?」
真公立刻笑道:「怎會拒絕呢?歡迎尚且不及啊!」
於是眾仙和和樂樂地說笑著,各自返回仙宮,或是安排賑濟災民,或者自動自力地修葺宮觀和城牆,居然也忙得不亦樂乎。
兩日後,眾人遍尋不著的關游現身,回到了仙都。
真公聞訊,立刻衝去逮著他一陣說教。前者只是笑著聽師父責備,並不出言頂嘴。真公見他如此,氣也就消了大半,拉著他上下察驗,確認沒磕著碰著,才放他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