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
硃砂哭哭啼啼地拉著龍公子,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當日破了異獸之門,眾龍王爺見勢不妙,都趕緊帶著兵將撤得遠遠地。龍公子的情況,他們都是通過探子回報,才略知一二。
後來,龍公子留在太玄仙都養傷,明相是立刻就遣人去跟歸墟通報過的。可是,這回等明相求見獄王爺,稟明景夫人已與越百川和離之後,獄王爺卻大發雷霆,說龍公子擅自滯留仙家重地,聯繫上回議和時候的表現,可見其分明通敵叛族,應當捉回歸墟,砍掉龍爪投入大牢之內,永不得再見天日。
景善若想起鐘王爺到蓬萊洲去時候的情景,不由輕聲道:「獄王爺本就不懷好意,如今怎會不趁機發難?」
「根本就是往死裡冤枉公子爺!」硃砂嗚嗚地說著。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龍公子道,「硃砂,明相呢?」
「與獄王爺理論,遭其扣下了,沒放出來!」小姑娘抹著眼淚,回答道,「我知出事,便央井王爺去求情,誰知那老龍王也昏庸起來,左右不肯出面解圍!虧得他還與明相有過些許私交呢!」
「哼。」龍公子不予置評。
硃砂再道:「獄王爺如今在王城外面貼了佈告,說公子爺你叛族逃逸,罪大惡極,經諸位龍王爺商議決定除去公子爺你的龍籍,貶為帶罪海族,鼎王公遺留的所有祖產、沒收充公!」
「什麼?」
「還有,佈告上說,不日便要發兵玄洲島,捉拿公子爺!」硃砂急急道。
「豈有此理!」龍公子大怒,「我這便回去,看誰能耐我何!」
景善若忙提醒:「公子你身上有傷……」
龍公子怒道:「有傷在身又何妨?區區幾條老龍,我壓根不看在眼裡!」說完,轉身便要出門去。
硃砂拉住他叫起來:「等等呀,公子爺帶上硃砂!」
「你莫添亂,留下,與景夫人同行!」龍公子下令。
不待硃砂再說什麼,只見黑霧平地激起,呼地瀰漫整個院落,一時間伸手不見五指。景善若下意識地攬住身側的仙草童子,不讓他受驚嚇。
狂風驟然呼嘯而過,帶走濃霧,隨之而起的,是空中一條巨大的龍影。
見著異狀,太玄仙都內傳出陣陣驚呼,龍公子看也沒看眾島民一眼,轉身往歸墟方向疾速游去。
「公子爺!」硃砂高聲喚著,拔腿就想追。
景善若忙叫住她:「硃砂,你別去了!要是打起來,你能幫得上公子?」
「可是、可是……」硃砂大哭。
阿梅將手裡的包小心地放下,跑過去拉拉硃砂的小手,道:「硃砂,別擔心,龍公子好厲害的,上回你是沒看見,他一條龍就救下了整座仙都呢!旁邊那些肥龍,一條條溜得跟老鼠似地!放心!龍公子不會出事的!」
「我自然知道公子爺的本事,可是……」硃砂蠕蠕地說著,抓住阿梅哭個不停。
三名小仙也圍上前去,幫著阿梅姐姐勸硃砂。
景善若嘆了口氣,示意阿梅將人領進屋去,隨後自己伸手撿起包袱,帶進屋內。
眾人的行李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來的時候並沒有帶多少衣物,如今打包起來,自己的東西不多,佔份量的除了龍公子的各種香料之外,往往是熱情島民贈送的吃食與玩意兒。當然,仙伯真公送給小仙的玩具,更是堆了好幾個箱子。
景善若本是打算麻煩宮人搬運到海邊的,這一路可遠,行李又多又沉,真是過意不去。不過如今海龜小夥子來了,就省得些事兒,直接請人將行李搬到小夥子身上,然後讓小夥子運過去就行了。
待仙宮中人將行李放好,方丈洲的船隊也如約而來,遣人遞上消息,說景夫人可以登船了。
玄洲幾位島主帶了島民一齊出來送客,路上歡聲笑語、歌舞仙樂不停。
島民送上的臨別贈禮,滿滿地又堆了幾車,從洗乾淨的貝殼到鹹魚乾、珍珠、布匹、海菜等等,貴重的、不值錢的、什麼都有。
小風生獸好奇地看著,受魚腥味誘惑,往車內一撲,就被陷在禮物的海洋裡,爬不出來了。
方丈洲人依然是由曲山長領頭,一行人齊刷刷地立在碼頭上,不往島內多踏一步。
真公遠遠地見了這陣仗,便悵然道:「唉,就送到這兒吧。」
「老神仙,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顧,希望往後你遊歷四方時,也多到蓬萊洲來坐坐。」景善若笑道。
真公遲疑地點頭,欲言又止。
「咦?老神仙,有什麼話想說麼?」景善若詫異地問。
「……」真公面色凝重,悄聲道,「景夫人,早些時候那事,實在對不住……」
「何事?」景善若不解。
「就是,崑崙那邊出的主意,請你將家園讓渡給小仙……什麼的……」真公說著,腦袋越來越低,不敢直視景善若的眼睛。
景善若道:「此事已經過去了,我知老神仙自有難處,哪裡還會在心底留一個疙瘩?」
真公點點頭,笑起來,不再多說什麼。
玄洲島一行人送到港口外,也不踏上碼頭一步,遙遙地跟方丈洲眾對視,彼此也不吭一聲,氣氛詭異。真公等人如同沒有瞧見方丈洲人般,跟景善若與小仙一一道別目送她們上船去。
待得船將要離港了,真公突然想起:「咦?怎麼沒見著老朽那徒兒呢?」
「說得也是,這一路,少主好像就沒出現過。」眾人也表示不解。
即使他心有芥蒂,不願送景夫人離島,至少……那幾個小仙與他如兄弟般地親熱,他應當來送送小仙們的吧?
「唉,八成是鬧彆扭了,待回去時候好生說說他。」真公笑道。
眾仙嘻嘻哈哈樂著,與島民歡歡喜喜地又熱鬧了一陣,這才慢悠悠晃回仙都去。路上幾個老人便又開始計畫,待異獸屍首的竊案風聲過了,崑崙盯得沒那麼緊,就相約再去哪裡遊山玩水……
待回到仙都自己宮殿裡,眾仙才驚覺事情不對——寢室之內竟然如同入了賊人一般,被翻得亂七八糟,桌椅傾覆,櫃子與床鋪暗格皆給掀了一遍!
「鬧賊了!」
真公的房間也不例外,且翻得特別細,連書架上的書,都是被一本本地取下來翻查過,然後胡亂摜在地下的。
「這、這究竟是……」真公心疼得很,忙查看自己煉製的仙丹靈藥,發現放在顯眼處的藥壺,裡面的藥丸卻一粒未少。對方似是動都沒動一下那些丹藥。
奇怪了……
真公撓著腦勺,納悶不已:「來人啊,先把老朽那徒兒叫來,問問他住的那間屋有何損失。」
宮人應著,很快去了一趟回來,報說:「稟仙伯,少主不在居室,看起來,室內也並未進賊,乾淨整齊得很。」
「喔……」
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究竟怎樣呢?
真公琢磨片刻也沒頭緒,索性不想了,先沖個涼,再作晚課去。嗯。
※※※
再說景善若等人上了船,安頓下來,準備經歷漫長的航行,回蓬萊洲的景府。
曲山長上前問好,與景夫人閒聊片刻,說到這幾條船其實是從蓬萊洲來的,為了避嫌,才自稱由方丈洲出發,順便接景善若等人去蓬萊。
「……只是,不知為何,沒見著公子的身影?」曲山長問。
景善若便將歸墟裡出了亂子的事兒告知。
方丈洲人聽了,十分擔憂,這回倒是硃砂出面替龍公子的實力作保,說他去歸墟一趟,定能全身而退,搞不好,那些龍王爺反倒會被趕出去呢!
「唉,若是方丈洲實力足夠,能攻進歸墟助公子一臂之力,那就太好了……」曲山長等人嘆息道。
硃砂見他們對龍公子忠誠,打心眼裡高興,忍不住多聊了幾句,然後哼著小曲兒回到艙裡。
此時阿梅正在忙著整理行李,口中叨念:「怪了,怎麼找不見了呢?明明就放在這個顏色的包袱皮裡……」
「阿梅,你在找什麼?」硃砂心情愉快地靠過去,順手幫阿梅將包袱收揀到一旁。
阿梅見她進來,心虛地瞧瞧別處,說:「哪有……我、我只是在整理這幾堆衣物而已,沒事……」
「我幫你啊!」硃砂笑道。
阿梅急忙擺手:「不不,已經弄好啦,我去看看炊間怎樣了!回見!」
說完,一溜煙跑走了。
硃砂不解地目送其逃離,轉頭瞧瞧那胡亂堆著的幾個包袱,嘟囔道:「如此凌亂,怎麼叫弄好了呢?真是,我來替她做罷——」
她索性挽起袖子,幫忙把包袱一一移到角落堆碼起來。
正整理著,她突然感到手底有什麼東西動了動,仔細一瞧,是包袱皮兒裡邊不知有什麼活物。
看那大小,難道是老鼠?
硃砂忙把包袱移到案桌上,小心地解開,唰一下抖落包裡的東西。
「哇啊!」
只聽一聲慘叫,有個小物跟著衣服一道被抖下地。那物摔得七葷八素,不辨方向地爬起,復又被衣料絆倒。
「咦?小人?」難道是木緣國的?硃砂想著,定睛一看,卻覺著這人怎麼長得挺面熟。
那小人也抬起頭瞧她,叉著腰責備道:「就不能小心點麼?……你是誰?」
硃砂盯住那人看了片刻,終於認出對方來,雖然意外於其竟然變得如此之小,但該有的作為,她是不會忘記的。
只見她果斷伸手,拎住小人的後領,將其提起。
隨後,硃砂大步走到窗邊,使出全力將那小人丟向大海。
「喂呀,你做什麼!」對方大叫。
「臨淵道君,一邊去吧你!」硃砂見其還要往艙裡飛,趕忙將窗戶放下,任其啪地一聲撞在窗櫺上,「不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