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這是傳說中的第三者出現?

  一個白天,蘇仝都在心不在焉。上班時,甚至險些輸錯了客戶賬號。負責她的領導很是敏銳地察覺出她的不在狀態,在中午休息的空當,叫過蘇仝到她辦公室。語重心長卻無比嚴肅地告訴她:「小蘇,生活裡的不順心不要代入職場。在職場裡,不管是你的同事還是你的領導都沒有義務成為你的心靈導師。盡快調整你的狀態,不要因為情緒,影響了下午的工作效率。」

  蘇仝被教育的連連點頭。

  強打精神下班,才算熬過艱難一天。

  當看著大廳鐘錶上漸漸往數字六靠攏的時針,蘇仝的心臟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五點半,溫涵的特教學校放學。從學校趕到她的工作單位是四十分鐘左右。他馬上就要過來,可是她還沒想清楚以什麼措辭對他宣判他們關係終結的話,。

  蘇仝拿著手包,站在單位門前的馬路上,往來飛馳的汽車一輛一輛在她眼前穿過,她在寒風裡,有些失神地數著它們的數量,然後無意識地看著它們消失的方向。等到溫涵的車停在她身前時,她才驀然回身,憂傷又貪戀地盯住從車上走下的溫涵。

  他換成了藏藍色的大衣,空隙處閃露的是白色襯衣的領口和灰色羊毛衣的前襟。得體英俊,單薄斯文,帶著讓人安心的書快之氣。那雙伸向她的手沒戴手套,乾淨修長,白皙漂亮。

  要是不是畫畫,他去彈鋼琴,這手一樣能物盡其用。只是可惜……

  蘇仝不由自主就將把手遞到了溫涵手中。溫涵敞開大衣,幾步遠的距離,也固執地包裹住她,拉她入懷,擁著她去了車裡。

  他暖氣開到最大,邊靈巧熟練地為她扣上副駕座的安全帶,邊拿目光控訴地看著她。顯然是在責備她剛才將自己凍在寒風中的行徑。

  蘇仝低著頭,欲言又止與他對視。

  怎麼辦?為什麼看到他真人以後,她在心裡推演了無數次分手的話就是說不出來了呢?

  溫涵似乎不知道她的糾結,在控訴完畢後趁她走神,探身在她額上親了一口。然後就像偷腥的貓一樣退回駕駛座。正襟危坐,無比正經地集中精力開車。

  要是擱在以往,蘇仝早就嗷嗷叫著說他耍賴。可今天她卻只咬了咬下唇,沒吭聲,扭頭靜靜地注視他。

  溫涵趁紅燈的檔口,側身看了她一樣。正好與蘇仝四目相對。

  也不知是不是蘇仝錯覺,她總看著今天的溫涵臉色有一絲蒼白:難道他預感到她現在心裡在想什麼了?在牴觸,在恐懼?

  溫涵拍拍她腦袋,跟安撫小狗一樣,在綠燈亮起前,很孩子氣地把她頭髮揉亂。

  蘇仝終於被撩撥得悲憤,一巴掌拍下他爪子,然後就無比驚訝地發現,溫涵今天載她走的路,並不是去劉老闆飯店的路。

  「你要帶我去哪裡?」

  溫涵側身,惡作劇對她眨眨眼,既不做口型提示,也不給她手勢信號。

  他這是讓她自己猜?

  真是夠了,在這個她要與他分手的檔口,他還有心思要她猜謎玩兒?

  蘇仝賭氣地閉上嘴,靠在座位上,入定一樣閉了眼睛:「算了,不說無所謂。反正你不會害我。隨你帶我去哪裡了吧。」

  話出口,蘇仝心裡又是一個「咯登」:這還真是造孽。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溫涵竟然有這麼大信任了?隨他帶她去哪裡她都不擔心?

  溫涵是把車停在了他居住的金茂小區。

  在對著車裡蘇仝伸手時,他顯得有些緊張,手心泛著冷汗,微微發涼。等握住蘇仝,力道也總會不自覺就加重。好像是怕蘇仝忽然反悔跑了一樣。

  蘇仝被他牽著,眼睛牢牢盯著兩人的手,心臟卻在七上八下地跳。她在緊張也在自嘲:你說你要跟人家掰了,為什麼還要那麼乖順地被他帶進家裡來?其實你自己也是好奇的吧?也是想知道他家是什麼樣的吧?你這個意志不堅定的女人!給自己找這麼多理由,其實就為了說服自己,你還不想離開他吧?

  蘇仝臉色變幻,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又溫馴地隨著溫涵上樓進屋。

  跟她想的畫畫之人的頗具「後現代藝術感」的住處有點不一樣。溫涵的家收拾得非常乾淨。連男生房間裡隨處可見的髒衣服廢紙團都沒有。蘇仝環顧著房間佈置,依稀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除了因主人情況安放的隨手可觸的便簽本和筆。這客廳佈置很舒適,很養眼,桌明几淨的。沙發還放了個可愛的桃子狀抱枕。各個房間門上都掛著小小的橫木牌,帶著歐式風格的邊框,上頭標註諸如:樂樂、書房之類的字樣。看來,這裡是有他妹妹的常駐地的。桃子抱枕應該是李歡樂的。

  趁她打量的功夫,溫涵把拖鞋放她身前,自己轉身去了廚房。

  蘇仝踩著可愛貓頭的粉色棉拖,眼盯向溫涵的背影,幾次想說什麼,卻都說不出來。

  有人說,認真的男人最英俊。當一個原本就足夠英俊的男人為你認真準備晚餐時,你忍心告訴他:溫涵,我們這樣是沒有以後的,還是分手吧?

  別人如何蘇仝不知道,反正她是說不出來。

  她現在忽然就覺得自己比自己想像的要慫很多。跟他見這一面純粹就是多餘!不見的時候,她還可以狠心醞釀一些絕情的話。一見到,她就有千萬個藉口讓他們男女關係多存續一分,多存續一秒。

  因為,她現在捨不得離開他。

  「溫涵。」蘇仝開口喊他,同時邁進廚房,看他挽起袖子,圍著圍裙,無比居家樣子地打雞蛋。

  「昨天,你是怎麼跟我爸媽解釋的我們倆的關係?」

  溫涵動作停了停,望望蘇仝,不確定她接下來要講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知道你說普通朋友的時候,明知道這樣的回答是最好的。但心裡還是傷感,很失落。我覺得壓力很大。」蘇仝倚在門框上,偏頭盯著窗外,「我有點不明白我自己了。每次看到你,我都覺得困惑、矛盾。可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一點一點想靠近。真是奇怪,我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也有這樣糾結不乾脆的時候。」

  溫涵把手中東西放到流離台,走到蘇仝跟前,像待稀世珍寶般捧起蘇仝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對蘇仝這份苦惱,溫涵明顯是享受的。

  瞧那雙彎彎帶著笑意的眼睛,整個眸底都映照著蘇仝的模樣,簡直專注地讓人心醉。

  可惜蘇仝明顯存在惱羞成怒嫌疑,她狠狠瞪了罪魁禍首一眼,毫不享受這難得的文藝氛圍,低頭衝著他手背就是咬牙切齒的一口。

  溫涵沒防備,被咬得倒抽一口冷氣。等她鬆開,才好脾氣地笑眯眯看她,聽她控訴。

  「你還笑?這有什麼好笑?我很煩惱!每次我想離你遠點兒的時候,你總會做些讓我心軟心動的事,讓我每次都計畫落空!溫老師,你很可惡!知不知道?」

  溫涵配合狀地連連點頭,眼神跟著變得可憐巴巴。

  「算了。這不是你的錯。蘇姐我深明大義,不怨你了行不行?」蘇仝終於被他那小眼神兒看的心軟,垮下臉垂頭喪氣盯著他手無奈道。

  溫涵滿意地勾勾嘴角,露出兩個挺深的酒窩。蘇仝狠瞪了他一眼,拍拍他手皺眉道:「怎麼這麼涼?是不是穿太少了?」

  話題轉移有點快,溫涵還來不及收回自己的手,就被蘇仝眼尖地提到臉前,指著手背上一點針眼問:「這怎麼回事?溫涵,你手上怎麼有打點滴的痕跡?」

  溫涵掩飾地收回手,若無其事狀轉身去流理台準備晚餐。

  蘇仝不依不饒地跟過去,在他身邊提高聲音重複:「你別跟我說你聽不到我問的是什麼?為什麼會去打點滴?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溫涵把打好的雞蛋倒進一個玻璃容器,從準備好的鐵盆裡拿出一塊麵糰摁在砧板上揉按。

  『喲呵?他這是打定主意要不理我?』蘇仝睜圓了眼睛,表情萬分微妙:她以前從來不知道溫涵有那麼幼稚的一面。這唯心性簡直就是:『只要我不樂意,我身邊什麼聲音都不存在。你愛怎麼說怎麼說,我就是不理你。』

  「行,你不回答對不對?不回答可以,我走了,我可不敢使喚一個病人為我做飯。再見!」威脅完畢,蘇仝轉過頭,做出拔足離開的樣子。

  溫涵一反剛才的愛答不理狀,及其迅速拉住她腕子,幾步邁到蘇仝跟前,攔住去路。

  蘇仝好整以暇抱著胳膊,好笑地看他:「不讓我走,那你跟我招供?」

  溫涵望瞭望天花板,萬分掙扎。就在蘇仝打算再添把火,撥開他闖出廚房時。溫涵一下勾住她腰,將她帶進懷裡。

  蘇仝懵了。

  「我怕昨天那事後,你會掙紮著跟我分手。」溫涵在她後背上,如此寫畫。

  蘇仝窩在他臂彎的身子陡然一僵:他猜的還真準。

  「所以……你現在是……在對我用苦肉計?」蘇仝下巴抵著他肩頭,有點不確定地問,

  溫涵抱她更緊,在她身上認真地寫:「如果這樣你還要走,我真沒辦法了。」

  蘇仝眼角有點酸,又心疼又惱火。掙脫溫涵懷抱,跳腳給他腦門來了一下,怒斥道:「你這裡裝的都是漿糊嗎?苦肉計?旁人的苦肉計都是裝的!你怎麼能真把自己弄生病?你能不能靠譜點兒?」

  溫涵不以為意地搖搖頭,目光變得清睿犀利,直盯蘇仝,以她能看懂的唇語簡潔道:「仝仝,不這樣,我就真怕你今天本打算告訴我的話說出來了。」

  蘇仝一愣,她本打算告訴他什麼來著?分手!如果她知道他病著,以她性子,斷不會在這個時間提出的,說不定還要顧及人際往來,去醫院看他、照顧他。

  這麼一想,溫涵這丫還真是個七巧玲瓏心的人。很久以前,他們對話:『所有我要說的……』『我都懂』『所有我心想的……』『我明白』。蘇仝以為這話多半是誇大。現在看,他對她的關注與瞭解,遠比她想像的要多得多。他對她想法的預判也比她想的精準得多。

  蘇仝心虛又惱羞,咬牙抬頭死不認賬道:「那不重要,都是你想多了!現在,作為一個病號,你給我去客廳待著去。這裡我來,你只要告訴我材料在哪裡就行了。」

  蘇仝說完把溫涵推出門去,堵著流理台前,掐腰瞪眼,擺出副神聖不可侵犯的凜然表情。——她得向她的男朋友證明一下,只要她不糾結的時候,人還是很有氣場,很靠譜的!至少做飯上頭,別的不成,下雞蛋面還是會的!

  溫涵很無奈地看蘇仝明顯手忙腳亂廚房忙活,幾次打算插手,都被她趕了出來。最後也只能縱容她自己胡亂折騰。等到蘇仝兩碗質樸得不能再質樸的清水面端上餐桌時,時針都指到七點半了。

  「嘗嘗看,我做的。」蘇仝把筷子放好,底氣不足地對溫涵推薦自己的烹飪作品。

  溫涵坐在椅子上,沒開動也沒看眼飯碗。只彎腰探身到蘇仝臉前,在她額角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很柔,很軟,帶著疼寵愛惜的味道。讓一直粗神經大咧咧的蘇仝一下就紅了臉。

  她把人推了推,擺出無比嚴肅的表情:「吃飯呢,別胡鬧!不要仗著這是你地盤,你就胡來,你信不信我……」

  「咚咚」「咚咚」兩聲敲門聲響。

  蘇仝跟溫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出驚訝:這麼晚了?誰會來敲門。

  「是不是你妹妹來了?」蘇仝猜測道。

  溫涵搖了搖頭,起身走去看門。

  把手剛剛旋轉完,一個衣著得體的美麗女人就映入了蘇仝視野。而下一秒,在溫涵明顯驚訝與蘇仝明顯的困惑的視線裡,美麗女人欺身上前,特親暱地抱住了溫涵,用優雅疏朗的女聲說道:「好久不見,溫涵。聽說你今天去打了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