輦車慢慢駛入了張燈結綵的東宮,許長安讓薛雲深扶著踏下輦車,走向等候多時的帝后二人。
等整套繁複周全的皇室迎親禮過去,已然是萬家燈火時分。許長安好懸沒整個人累癱,連隨後的宮宴有多少皇室宗親過來道賀見禮都記不清了,唯獨對兩位皇嫂印象深刻。
大皇子魏王的王妃,乃是株五色菊。而趙王妃額間的花樣,則是墨蘭花。
說到這個,兩位王爺的品種,如果許長安沒看錯的話,魏王是魏紫,趙王是別稱童子面的趙粉。
家具佈置皆是緋色的臥房內,面色通紅的許長安半倚床頭,儘量讓思緒漫無邊際地飄蕩著,控制著眼神不往薛雲深身上瞟。
打發完鬧洞房的人,薛雲深在許長安身旁落座。他尚不知道他的太子妃已處於情慾崩潰邊緣,只管用灼人的視線盯著許長安猛瞧。
「長安,我很開心。」瞧了好半晌,薛雲深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他執起許長安握著蘋果的手指,遞到嘴邊無聲地吻了吻,又重複道:「很開心。」
可惜薛雲深這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注定得不到什麼掏心掏肺的回應了。
感受到掌心裡的酥軟,服過鴛鴦纏而渾身軟綿綿的許長安,勉強壓住了溢到嘴邊的甜膩呻吟。他顫抖著嘴唇,還未來得及說話,摩挲他手腕的薛雲深率先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之處。
「體溫怎麼這樣燙?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來——」薛雲深愈想愈緊張,揚聲就要喊人。
「噓,我沒事。」許長安眼明手快地摀住了薛雲深的嘴巴,氣息不穩道:「別喊人,你過來。」
薛雲深將信將疑地湊近了些。
「再過來點。」許長安道。
遲緩的太子殿下終於明白過來,他貼上許長安的嘴唇,近乎呢喃道:「夠近了嗎?」
許長安搖頭到一半,便讓伺機而動的舌頭鑽了空子,溜進了口中。
唇舌翻攪的嘖嘖水聲與壓抑的喘息同時響了起來,薛雲深一手扣住許長安後腦勺,一手摸索著摘下他的紫金髮冠,將他滿頭如瀑布般黑髮打散了。
藏在被縟裡的紅棗桂圓早讓許長安悄悄掃了下去,沒了硌得慌的硬物,薛雲深推著許長安,將他按在了柔軟的緋色床榻內,而後迫不及待地翻身壓了上去。
衣物被快速褪了乾淨,渾身赤裸的兩個人,翻滾著纏到了一處,放下來的帷幔,隨動作而微微抖動著。
床角的蘋果不知被誰踢著了,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許長安被響聲驚動,剛想探過去掀開帷幔,就讓薛雲深撞地整個人都酥軟下來。
蠟燭燃至中途,更深露重。許長安叫得嗓子有些啞了,薛雲深顧及他肚裡的孩子,不敢多做,泄了回便預備偃旗息鼓。鬢角汗濕通透的許長安,見他有離開趨勢,當機立斷,主動反身堵住了他的嘴唇。
許長安一面難耐地扭動身體迎合,一面想伸手去觸碰前端,結果被色令智昏的薛雲深當場截住。
大汗淋漓的胸膛與滾燙的貫穿齊齊襲來,許長安軟倒在薛雲深懷裡,彷彿整個人都化成了灘起起伏伏的水。
乃至縱慾的後果……
總之,翌日醒來的兩人,毫不意外地遭到了皇帝派來的太醫的委婉勸誡。
許是擔心許長安不自在,皇后鮮少在命婦后妃俱在的場合傳他過來,偶爾宣他覲見,都有薛雲深作陪。
沿著茜色宮牆來回走慣了,許長安便也漸漸習慣了住在東宮。隨著月份越來越大,他開始想念墨王府裡的黃沙,常常趁著薛雲深處理朝務的功夫,溜回墨王府打滾。
薛雲深起初對此並不知情,直到某次夜裡,他在床上摸到了粗礪的沙子。
「你今日出宮了?」薛雲深問。
許長安挺著四個月的肚子,邊不甚方便地脫宮服,邊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沒有。」
薛雲深也不戳破,他伸手攏住許長安圓潤不少的腰身,如往日常做那般把耳朵貼上了許長安的肚皮。
許長安也不動,靜靜站著讓薛雲深聽了會兒。
「小傢伙什麼時候才能動一動,明明已經到時候了。」許久都沒聽到動靜,薛雲深頗為不滿地抱怨。他扶著許長安躺下,順便自己也跟著鑽入被窩。
許長安頭回為人父親,對這些毫無經驗,只好胡亂地安慰了兩句。他白日裡睡多了,晚上便有些睡不著,翻來覆去地鬧得薛雲深迷迷糊糊的睡意也沒了。
「禮部今日呈上來幾個名字,我看過了,都不太滿意,不如你想幾個?」無所事事的許長安,盯著頭頂帷帳問薛雲深。
薛雲深抓住他摸來摸去作惡多端的手指,遞到嘴邊狠狠咬了口,閉著眼睛道:「那就叫靈犀吧。」
「靈犀?」許長安皺了下眉頭,「靈犀適合姑娘,萬一生下來是兒子怎麼辦?」
薛雲深想著明日得囑咐薄暮,悄悄在東宮劃個地方弄個暖房好讓許長安滾來滾去。他心裡惦記著事,嘴上一不留神就將說了出來:「滾滾。」
「嗯?」
薛雲深睏意又上了頭,他手腳並用地纏住許長安,小聲嘟囔道:「咱們兒子小名就叫滾滾吧。」
於是未來皇長孫的小名,就這麼定下來了。
過了十一月,年關很快就近在眼前,盤桓了一月半之久的許道宜幾人提出了辭行。
許慎原想留許道宜夫夫與許長喜在皇城過完年再走,但被許道宜以父母親俱在簌都為由婉拒了。
說到許道宜夫夫,許長安二嫂原名李狗蛋,上族譜時讓許長安他爹改了名字,現在名叫李林甫。
送走了許道宜幾人,曾經讓許長喜鬧得雞犬不寧的大司馬又恢復了往日寧靜。許長安跟在他爹身後,走到屋子門口,忽然道:「爹,我原來的名字叫什麼?」
許家許長安這輩,女兒是長字輩,走平安喜樂四字,兒子是道字輩,走什麼字許長安看不出來。
許慎一眼看穿了小兒子的算盤:「怎麼,煩惱我孫子的名字?」
小心思慘遭無情揭穿,許長安摸了摸鼻子,頗有點鬱悶道:「禮部尚書擬的名字都不好。」
許慎在羅漢床上坐下,抬手斟了兩杯茶,推了杯給許長安:「怎麼個不好?說說看。」
「像連沛、連澤、連淳……」許長安一一列舉。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許慎聽了個話音就知道這些名字為什麼讓許長安不滿意了。他做了個打斷的手勢,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是嫌名字不好聽吧?」
面上端著討好的笑容,許長安懇求道:「請爹賜名。」
許慎放下手中茶盞,沉吟片刻,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案几上寫了個字。
許長安探身過來,瞧見是個鐵畫銀鉤的璧字。
「璧做禮器,又可喻人。」許慎道,「怎麼樣,可還滿意?」
「珠玉連璧,」許長安不禁輕聲重複道:「連璧,薛連璧。」
許慎並不催他,只端著茶慢慢飲著。
許長安念了幾遍,覺得薛連璧與薛靈犀念起來頗有種異曲同工之妙,當即拍板決定就這個了。
許長安摸了摸肚子,慫恿道:「滾滾快謝謝爺爺。」
許慎聞言,嘴裡的茶險些噴出來。他咳嗽兩聲,不敢置信道:「滾滾?」
得知滾滾是寶貝孫子的小名後,許慎的表情委實頗有些一言難盡。
「滾滾和狗蛋有什麼區別?」許慎捫心自問半晌,終於理解了三弟許惜多年前初聞李林甫原名——李狗蛋時的心情。
大名小名都有了,許長安總算能安心養胎。他礙於男女有別,不好常在宮中走動,便愛上了僻靜的藏書閣,時常去那兒搬些典籍來看。
薛雲深有時候下了朝,沒在暖房裡捉到刺軟趴趴的仙人球,便知道他又去藏書閣溜躂了。
轉丹丸服用盡兩月,許長安曾經硬過的刺復重新軟了下來,這點深得薛雲深心意。
除此之外,許長安再也不用鴛鴦纏的協助了。
自大婚當日頭次用了鴛鴦纏,真正見識過它的虎狼之力後,許長安就把它鎖到了箱子底下,任憑薛雲深軟磨硬泡,堅決不再拿出來使用。
臘八以後,便是年關在即。
去年許長安是與許道宣幾人,在萬重山裡過的年,而今年自然不同。
帝后的賞賜陸陸續續地送過來,東宮庫房日漸充盈。而宮外的許慎柳綿也送了不少新鮮吃食,及許長安往日用慣的禦寒衣物。
沉迷煲湯的許道寧,煲了沒幾日就失去了喝湯對象,很是難過了番日子。好在元祁乖巧懂事,又從不挑食,吃飯的模樣同小時候的許長安很有些相似之處,於是心情悲痛的許道寧,新近愛上了給兒子餵飯。
許長安常住宮中,許道宣見他頗為不便,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隨時推門而入,這個事實讓許道宣有些消沉。
沒過幾日,許長安就聽說許道宣對他爹娘說了如意的事。許長安二叔二嬸對此早有預料,因而絲毫不意外,只是讓許道宣仔細想清楚,將來若是娶了如意,要怎麼養家餬口。
故而許道宣這些日子一直苦思冥想,試圖想出個輕鬆生計。
過年休沐前的最後一個早朝,皇帝突然宣佈退位,要自封太上皇去頤養天年。
文武百官,連同薛雲深在內,都被皇帝事先沒漏半點風聲的行為弄得措手不及,連帶著整個朝廷,俱沒過好這個年。
秋去春來,到了次年開春,薛雲深在兵荒馬亂之中接過他父皇的位置,許長安也順理成章地由太子妃晉陞成了皇后。
許長安剛在東宮住慣,又要挪地兒,頓覺苦不堪言。
那片從墨王府搬到東宮,又從東宮搬到立政殿。
許長安月份越重,越不怎麼愛動。薛雲深擔心他生產時傷到身體,經常拖著他沿著立政殿溜躂。
這日,兩人溜躂著又繞回了暖房。
「等滾滾生下來,我便大赦天下,為他祈福怎麼樣?」薛雲深興致勃勃地盤算著,他說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不由側過頭:「長安,你說——」
未完的話,在見到許長安慘白臉色時,統統嚥回了喉嚨。
薛雲深嚇得魂飛魄散,大聲叫道:「來人!快來人!皇后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