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最後一天,已經畢業的她被正式攆出住了四年的宿舍,她沒有回C市或者S市,而是留在了學校所在的D市。媽媽離開C市多年,想是終於釋懷了,搬回了C市原來的家,並且跟乾媽一起盤了家店做起了服裝生意,媽媽終於能夠開始出發尋找新的生活目標了,想到還有謝靈靈一家就近照應,小陌也安下心來,放心地一個人在離C市不遠的D市呆了下來。
她順利進入一家貿易公司工作,公司規模不大,加上了老闆也不超過三十個人,公司在一棟半新不舊的寫字樓裡,樓道昏暗,電梯像是工作了幾十年似的,吱吱嘎嘎喘粗氣,偶爾還要鬧鬧罷工,與周圍金光閃閃的新建寫字樓形成強烈對比。
工作不是很辛苦,工資也一般,但是足夠應付她的一切開銷。她在公司附近租了間小套房,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在這裡,她其實並不感到寂寞,閒暇時候跟同宿舍的姐妹逛街聊天,和蘇岩吃飯看電影,倒也愜意。
公司同事男女比例調控的很好,幾乎是男女各半,地域分配也很均衡,本地人和外地人也差不多各半。大家都是年輕人,她原本就開朗不拘小節,很快和同事熟悉起來。只是性格憨傻迷糊依舊,常常在辦公室鬧笑話。
最經典的一次是,某天,小陌小姐遍尋不著手機,唯恐丟失,四處翻找,慌張不已。一旁的同事小玲提供建議說:「用我手機打打看唄,說不定就在附近,你給忘了。」
好主意!幾秒鐘後,鈴聲在小陌小姐的上衣口袋裡響起,她頓時大囧。這時,領導通知開會,及時解救了她。
兩個小時後,小玲的手機響起,接起一聽,那邊傳來一個禮貌的女聲:「你好,我是安小陌,看到手機上有未接來電,請問你是哪位?」
小玲頓時笑翻了,安小陌又一次囧囧囧。
工作幾年後,囧的次數多了,囧著囧著也就習慣了。
紐約瑞通集團總部大廈
夜色悄悄籠罩,街道兩旁的燈光點亮了整座城市,而大樓內的燈光漸漸熄滅,人們早已開始享受愉快的週末時光,只有一間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辦公桌前,一個年輕人正聚精會神地研究手中的文件,他的臉龐俊美、白皙,清雋的面部線條在燈光照射下,顯得柔和,看起來是個溫和的年輕人。當他抬起頭來,你卻能發現他的目光灼灼有神,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的凌人氣勢,叫人不敢逼視。
扣扣,敲門聲打破寧靜。
「進來。」方謙頭也沒抬地應聲。
得到允許,門從外面被推開,走進一個高挑的女子,利落的套裙內搭配簡潔的襯衫,勾勒出原本埋沒在外套下的嬌媚曲線,幹練利落中又透出女性的柔美。
她走到桌前,柔聲說:「方,你還沒打算下班麼?」
他抬頭看她一眼,又低頭繼續工作,簡單地嗯了一聲。
彷彿對這樣的對待已經習以為常,沈詩卉不甚在意地繼續說:「今天是週末了,不如我們一起共進晚餐?」
他搖搖頭說:「不了,我這邊還沒有結束,你先下班吧。」
「我可以等你!」她脫口而出。
他的目光投向她,微微蹙起眉頭說:「不要等我。」
被他的目光直視,彷彿直視進她的內心。即使與他共處多年,面對這個叫她心動不已的男人,她仍然不敢面對他深沉難測的目光。
「方,我……」
她還想再說什麼,這時,桌上的電話響起,硬生生打斷了她的話。
他一邊接起電話,一邊對她揮揮手,示意她出去。
「你好,我是方謙。」
那邊傳來一個愉悅的女聲:「兒子,我是媽媽!」
「媽……」他輕輕皺起了眉。
卓亞君毫不在意兒子無奈的語氣:「你怎麼還沒下班,我故意打你辦公室的電話,你果然在。」
「嗯,手裡有個項目,時間緊,還沒有忙完。」他不習慣解釋,對於母親,他還是比對常人多了分耐心。
卓亞君不高興地說:「你爸爸那個死老頭,把我兒子弄到美國去,就是這樣虐待你的?」
「媽,我很好。」他掐了掐額頭。
「不行!我得跟他說說,你回來吧,到媽媽公司來,別理那死老頭的破公司了!」
一說起離婚十幾年的前夫,卓亞君就是一肚子的牢騷,方謙只好打斷她,不然她很可能會抱怨到明天早晨。
「媽,我考慮考慮,就算回去,也要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完吧。」
「行!你好好考慮啊,一定得回來啊!你注意身體,別太累了!」卓亞君喜滋滋地收了線。
掛斷電話,他發現沈詩卉已經離開了,他轉身面對著巨大的落地窗,看著窗外繁華的夜景,霓虹閃爍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一切已經太過熟悉。
想起遠在地球另一端的城市,或許,是該回去了。
春日的陽光,溫暖地灑向大地,驅散了一冬的寒冷。人們開始脫去厚重的冬衣,換上色彩鮮豔的春裝,抖去一身的懶散,紛紛走出家門,感受春的氣息。
陽光下,火紅的山茶花開得燦爛,小巧的海棠花開得絢麗,潔白的玉蘭花也悄悄綴滿了枝頭,幽幽地散發著淡香,整座城市的空氣裡都充滿了懶洋洋的花香。
這座城市最著名的景觀大道兩旁,一簇一簇盛放的櫻花,更是成了最亮眼的風景,粉嫩嫩的花瓣開在沒有葉子的枝椏上,粉的白的,遮天蔽日開得燦爛。一陣清風颳過,粉色的花瓣飄搖落下,薄薄的鋪了一地。
此時,一輛黑色奔馳正疾馳在這條美麗的道路上,車內,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子正坐在後座,低頭專注地閱讀手中的文件,心無旁騖,絲毫不為車外的美景所打動。
前排,司機小心翼翼地注視道路狀況,偶爾從內視鏡悄悄打量始終不曾抬起過頭的老闆。對於這個年輕人,他是存在一種敬畏的心理的。
從三年前他回國擔任瑞通中國首席執行官兼董事總經理開始,他就一直跟著他,他對下屬要求很嚴格,但不苛刻,只要不犯大錯誤,他就是一個很好說話的老闆。他雖然是依仗父親的勢力才能順利坐上這個位置,卻沒有一點二世祖的驕縱無能,別的世家子弟還在國外混著學歷泡著洋妞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一邊唸書一邊在美國瑞通總部磨練了。
幾年下來,憑著精明睿智的頭腦和雷厲風行的作風,他穩穩坐在了瑞通的當家寶座上,除了他,誰還能有這個本事,叫一干等著看笑話的董事,不得不手捧著紅豔豔的鈔票心服口服?
司機正分神,馬路邊的櫻花樹下突然衝出一個男子,嚇得司機慌忙急踩剎車,慣性作用下,方謙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前傾,座椅上的文件滑落下去。
司機連連道歉:「對不起,方先生,您沒受傷吧?突然衝出來一個人,所以才……」
方謙彎腰撿起文件,不在意地說:「沒有關係,繼續走吧。」
司機暗暗吁了口氣,正準備發動車輛,路邊又閃出一個人影,這次是一個紮著馬尾的年輕女子。她毫不顧忌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仍然一路狂追,目標是剛才那個男子。
司機見狀搖搖頭,繼續起步。卻聽見後排傳來老闆的命令:「停車。」
「是。」雖然莫名其妙,他還是將車停靠在了路旁。悄悄轉過頭,發現方謙並沒有下車,只是盯著那個一路狂奔的女子,眉頭緊鎖。
眼見就快追上了,女子脫下腳上的皮鞋砸過去,可惜準頭不夠沒砸中,卻奇蹟般地變成了路障,男子一腳踩在高高的鞋幫上,以匍匐姿勢摔倒在地。女子追上他,單膝跪在旁邊,大口喘著氣,說不出話,只是揪起他的衣領不撒手。
男子索性爬起來坐在地上,帶著哭音說:「姐姐,我……我……實在跑不動了!你至於嗎?為了個破錢包你追了我五條街!」
「破錢包?那是姐姐我的命!」馬尾女子,也就是安小陌小姐抄起那隻鞋,砸一下男子的頭:「偷我錢包就是要我的命!性質等同於謀殺你知不知道!」
「沒……沒這麼嚴重吧?」男子結結巴巴地說。
「哼哼!姐姐我從小長跑就沒及格過,你今天可是把我的潛能完全激發出來了!算你狠!」安小陌一口氣沒順過來,邊咳邊大口喘氣。
男子沒想到居然給他遇見了神力女超人,只得求饒:「姐姐,錢包還你,咱這事就這麼算完了行不?」
她斜他一眼:「完不了!我非給你送公安局不可!害我跑了整整五條街!鞋跟都給我跑斷了!」
你不追我五條街能跑這麼遠麼?男子也很無奈。
正僵持著,麥兜那個憨憨傻傻的聲音從某處傳來:「我的志願是做一個校長,每天收齊了學生的學費之後,就去吃火鍋,今天吃麻辣火鍋,明天吃酸菜魚火鍋,後天吃豬骨頭火鍋……」
安小陌東翻西找,終於在背包夾層內找到了發出這個鈴聲的手機,她一邊接起手機,一邊更加攥緊了男子的衣領。
男子翻翻白眼,姐姐,你多大年紀了?居然還用這麼幼稚的鈴聲裝可愛!
「喂!小玲啊!我在路上啊,抓小偷呢!沒丟,啥也沒丟!啊?你們都到啦?那等我一會兒,就來!」掛斷電話,對一臉竊喜的男子說:「算你走運,姐姐我今天有事情,就不為難你了,你走吧,以後好好做人啊!」
男子千恩萬謝後,一溜煙跑了。
留下安小陌一邊拽緊失而復得的錢包,一邊彎腰穿鞋。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安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