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小樓春雨(上)

這一上午,楊小姣床上堆滿了小山一樣的零食小吃。隔壁那人仍是意猶未盡。

運完東西,雲鳳章又趴在洞口沒話找話說。

很快就到了中午,周玉音來叫楊小姣下去吃飯。

下樓時,周玉音笑著問道:「你在房裡做什麼呢?也不來找我。」

楊小姣面不改色地說道:「從隔壁竄過來一隻耗子,我在一上午都在捉他。」

楊小姣話音剛落,就聽見謝靜雅在身後嬌聲接道:「小姣,你屋裡也有耗子嗎?我一會讓人幫你清理一下吧。」

楊小姣回頭衝她笑了一下,忙說:「不用不用,我自己會捉。」

王一川撲哧一聲笑道:「哎呀,小姣原來你會捉耗子啊,不知跟貓兒相比如何?」

眾人一齊笑了起來。

午飯仍是謝靜雅安排的,有葷有素,甜辣皆備,並兼顧了眾人的口味。謝靜雅今日興致頗高,與王一川和周玉音談笑風生。陸蘊看她這樣,心中也頗為高興,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斷過。

雲鳳章一直只顧和楊小姣說話,席間只有周季明孤零零地沒人理會。楊小姣看著他,不覺有些於心不忍就順口和他說了幾句話,並幫他一點小忙。周季明感激地衝她笑笑。

吃過午飯,大家並沒急著上樓。王一川提議下棋。他和雲鳳章對弈,陸蘊在一旁觀看。

謝靜雅也讓丫頭拿來針線,她和周玉音坐在一處繡花。楊小姣不怎麼會做針線,她娘眼睛不好,沒法教她們姐妹,她在家時也只會裁一些簡單的衣裳。

眾人各自有事情做,倒只剩下了楊小姣和周季明無事可做。周季明就和她談論一些本地的民間傳說。

「那座廟有個傳說……」

他的聲音平淡溫和,說起各種典故來頭頭是道,娓娓動聽。楊小姣聽得入神,時不時會追問一句:「然後呢?還有呢?」這就逗引得周季明不停講下去。

兩人的說笑聲引得雲鳳章頻頻張望。

這時就聽見王一川大聲嚷道:「啊哈,我贏了。」說完這句,他又故意沖楊小姣說道:「小姣姑娘,謝謝你啊。」

雲鳳章此時已無心下棋,便將位置讓給陸蘊,他信步走過來坐在楊小姣身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問道:「你們方才說什麼這麼高興?」

楊小姣看著他,「我們沒說什麼呀。」

他們這番動靜,自然也引起了謝靜雅和周玉音兩人的注意。

過了一會,王一川和陸蘊也收了棋湊了過來,謝靜雅和周玉音也趁機過來,於是大家又重聚一起清談。不多時,王一川便不雅地打了呵欠道:「你們聊,我上去午睡會兒,昨晚屋裡有幾隻老鼠打架,吵得我沒睡好。」

說罷,他又眨眨眼睛問雲鳳章:「你屋裡沒有嗎?我怎麼覺得你比我們都精神呢。」

雲鳳章莫名地有些心虛,他清清嗓子,說道:「應該也有,不過我覺沉,不像你那麼挑剔。」

王一川露出一副「你逗我呢」的表情,哈哈兩聲甩著胳膊上樓去了。

楊小姣也覺得有些犯困,便跟大家打聲招呼就要上樓。她前腳剛走,雲鳳章後腳就跟了上來,簡直是如影隨形。

兩人還沒離開,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低低地笑聲。楊小姣驀地一回頭,正好對上謝靜雅那雙冰冷而帶著恨意的雙眸,她大概沒料到楊小姣會突然回頭,遂趕緊臨時補上一副笑容,但由於太倉促,顯得十分僵硬勉強。楊小姣怔了一怔,回之一笑,轉身上樓去了。

楊小姣覺得心裡像蒙上一層雨布似的,總感覺有種難以名狀的不爽快感。她關上房門,躺在床上,望著房梁發呆。

「咚咚」,雲鳳章敲著牆洞,趴在洞口溫聲問道:「你怎麼了?」

楊小姣牽牽嘴角,悶聲說道:「沒怎麼,我要午睡了。」

「哦,那你睡吧。」

楊小姣剛閉上眼睛,只聽隔壁又問道:「你頭朝哪個方向睡?」

楊小姣覺得莫名其妙,她也沒多想,便隨口答道:「朝北。」

「嗯,知道了,睡吧。」

她聽見隔壁的床一陣響動,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此時的雲鳳章,剛把枕頭從床南頭挪到北頭,同床共枕嘛,還是要一個方向才好。

「咚咚」楊小姣敲著牆壁,問道:「哎,你跟那個謝靜雅真的只見過兩面?」

雲鳳章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

他連聲說道:「我發誓,絕對只有兩面。」

楊小姣撇撇嘴,「我只是隨便問問,你發誓幹什麼。」

「那好,我收回。」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她和陸蘊快定親了,我一直遠離她。……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就加快行程把他們甩開吧。」

楊小姣想了想,她似乎聽王一川說過,到洛城走這條路是最近也是最方便的。大家走同一條路,刻意甩開他們似乎不大可行,而且陸蘊還是雲鳳章的好朋友,更何況那個謝靜雅目前也沒做出什麼事來。算了,一切靜觀其變吧。

楊小姣想著想著便進入了夢鄉。雲鳳章聽到隔壁安靜下來,心也跟著靜了。他依舊貼著牆壁面朝裡,臉上掛著溫存的笑意,沉沉地進入黑甜之鄉。

楊小姣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醒了。雨好像停了。她匆匆洗把臉,梳了下頭,便登登跑下樓去。她一醒,雲鳳章也隨之醒了,他也跟著下樓。

楊小姣再看到謝靜雅時,她對她仍一如既往地客氣熱情,彷彿中午那道目光是她的錯覺一樣。

接連下了兩天雨,客棧裡的客人們早憋壞了,全部湧到外面去透氣。

太陽像個羞澀的大姑娘似的,猶抱琵琶半遮面地躲在厚厚的雲層中。地上到處都是積水,踩踏下去,能沒到腳踝。這種路況,步行騎馬還能勉強可行,但馬車驢車之類的還需再等兩日,客人中有部分結帳離開的,也

有一部分留下來等路幹些再走。

陸蘊正跟王一川他們商量到底要不要走。

王一川說他無所謂,反正沒什麼急事。

周家兄妹也說隨意。

雲鳳章倒是有些遲疑不決,他一方面覺得這裡條件太差,怕委屈了小姣;一方面又不捨得那間客房,那個牆洞,誰知道下家客棧還有沒有這個便利條件?

他這麼想著,眼睛便飄向楊小姣,他看一圈卻沒找到她的人。

「咦,小姣呢?」

王一川笑指一棵大柳樹下面,她跟幾個孩子一起折柳枝玩呢。

楊小姣聽見有人叫她,便拖著一根帶著雨水的柳枝跑了過來,她的腳步像貓兒一樣輕盈,綠色的羅裙隨風擺動,兩眉彎似新月,臉上的笑容猶如這雨過天晴的太陽一樣,看著讓人從心底最深處升起一股暖意和滿足。雲鳳章看得口乾舌燥,很多時候,他都要費很大的氣力才能勉強抑制住洶湧澎湃的愛意,免得他當場做出拉她入懷的驚人舉動。

楊小姣為了避開水坑,幾乎一步一跳地來到了雲鳳章和王一川面前,她笑著問:「你們誰叫我?」

王一川順手扯起楊小姣手中的柳條,像個孩子似的左右上下揮動,軟軟濕濕的柳條剛好觸碰到了雲鳳章的臉頰,雲鳳章一陣難耐的麻癢,此時的他仍在那片旖旎的遐想當中,突然被人輕柔地觸摸,便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小姣,你又亂摸我。」

他這一句話當下引起了路邊所有人的注意,眾人的目光刷地一下轉過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兩人。

楊小姣雖然比別人皮厚,但此時也耐不住被人這麼觀看,臉上不由得發起燒來。

王一川則是半張著嘴,想笑又不敢笑。

楊小姣怔然片刻,終於清醒過來,氣急敗壞地叫道:「你看清楚了,我離你這麼遠,誰摸你了。」

「啊——」雲鳳章如夢初醒一般,他傻傻地笑了笑,「我、我弄錯了。」說罷,他落荒而逃。

楊小姣也拖著柳條離開了。

「哈哈……」眾人在身後縱聲大笑。